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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道:“那位夫人说……她受老太爷远房亲戚所托,有封亲笔信要交给老太爷。”
“嗯?”彭富贵将葡萄丢回盘子里,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家人,眸中闪出冷意道:“远房亲戚,什么远房亲戚?”
彭老太爷白发白须,足有七十上下,一副赤红脸庞,可是身材粗壮,手脚奇大,这一站起,动作还是灵活地很,高大的身材竟然大有威猛之气。
那家人虽然与彭老太爷朝夕相对,仍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讪讪地道:“那位夫人说是你的远房侄子,叫彭沙王。”
彭老太爷赤红的脸庞抽搐了一下,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惊喜表情道:“啊!……啊,原来是他,好多年不知音讯了,想不到我这个侄子居然打听到我的住处,快快有请,把那位贵客请到我的书房里来。”
彭老太爷不读书,书柜上只摆了十几丛美丽珍稀的一珊瑚树,那位美艳之极的红衣女子轻盈地走进房来,眼波投注在彭老太爷身上,定定地瞧了片刻才嫣然一笑,俏巧地裣衽施礼道:“贱妾成绮韵,见过彭老太爷。”
彭老太爷迟疑地打量着她,虽然已听说是个女人,可是他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女,如今道上同源有符合这个条件的年轻女人吗?
他挥了挥手,让那家仆退下,然后走过去将门掩上,再转过身来时,那目光突然变得狠厉异常,冷冷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成绮韵神色自若,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眸子在这位满手血腥的海盗王冷厉的注视下毫无惧意,竟然还俏皮地向他眨了眨眼。
彭老太爷上下打量她一番,忽地哈哈大笑,他走回桌旁坐下,说道:“姑娘请坐,你既盘出了我的底细,咱们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大家都是江湖同道,理应守望帮扶。
姑娘可是缺了盘缠?三五百两银子嘛,老头子还凑得出来,要是狮子大开口,呵呵,姑娘,你以为你找得出证据证明我是鲨鱼王?”
成绮韵微笑着摇摇头,说道:“老爷子,你看我像是上门打秋风的人么?我今天来,不要你的钱,相反,我是上门给你送钱来了,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或许……不久的将来,老爷子就成为金陵首富,这份见面礼够不够大?”
彭老太爷听了迟疑不定地望了她半晌,才冷笑道:“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老夫年纪大了,只想过几天安逸日子。买卖越大,代价越大,你想做什么大买卖,老头子不打听,你是什么来路,老头子也不过问,你请回吧。”
成绮韵收敛了笑意,淡淡地道:“老爷子太小心了,你放心,这件事并无任何风险,贱妾此来可是甚有诚意,你不听我说明来意便要赶我走么?呵呵,若不是贱妾近日就要北上,其实不会这么急着来见你的……”
“北上?”彭老太爷一怔,他瞧了瞧成绮韵那一身装扮,火红的衣衫、外罩白披风,惹火的身材曲线玲珑、隆胸蜂腰极为诱人,那张笑吟吟的娇媚脸蛋,看年纪至少也有双十年华,心中忽地想起一个人来,他不禁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你是姓杨的派来的?”
成绮韵正想提出自己此来的目的,听了这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也攸地一下跳起来。愕然道:“你说甚么?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一起来地?”
彭老太爷听到这里仰天打了个哈哈,他伸出巨灵神般的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砰地一声桌板一翻,已从下边摸出一对锋利的虎爪,他嘿嘿冷笑道:“杨家娘子,老头子混迹海上,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和你们这些想要改朝换代、起兵造反的绿林英雄是井水不犯河水!”
“老夫最后再说一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全当今日未见过。不然,咱就手下见真章,让我鲨鱼王领教领教你红娘子杨跨虎的真功夫!”
成绮韵听了一时愣在当地,她本已设下一番说辞,料定彭老太爷有所顾忌决不敢动手伤她,而她优厚的条件也必可说动这个海盗头子。
可是瞧他现在这副模样,间是剑拔弩张马上就要动手,她不禁愕然问道:“什么杨家娘子?你到底以为我是谁?”
垆边人似月,皓腕双雪,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
谁不知道长干里第一美人儿就是长亭酒家的马怜儿?
长亭酒家是长干里临街最外边的一家酒店,走出店门前方不远,绿草茵茵处就是送客长亭,地点好,所以生意好。
自从几个月前,马老板的侄女儿从北方返回家乡,经常来到酒楼帮忙后,马家的生意也就越发地好了。
不是说秀色可餐吗,杏脸桃腮、纤体如月的怜美人儿哪怕穿着布衣衩裙,都是俏丽可人、柔媚万分,叫人瞧了赏心悦目,以色佐酒,那酒似也逾加香浓,这客人又怎能不趋之若鹜?
金陵人好吃鸭,桂花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几乎每家酒楼都有自己腌制风味独特的桂花鸭,切成薄薄细片,吃来香鲜味美。
此时,马怜儿穿着一身淡绿衣衫,盈盈一握的纤腰上扎着件蓝布围裙,皓白秀气地手中握着一把雪亮的小刀,立在柜前正娴熟地削下一片鸭肉,翩然落在那张蓝花簇边的碟子中。
她的一双美目,只盯着手中那只逐渐变小的盐水鸭,小刀飞快,似乎把那鸭子当成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飘逸英俊、一袭白衣的书生。
“怜儿,好久不见”,男人咳了咳,讪讪地说话了。
“对不起,我姓马,请叫我马姑娘。”
“呃……马姑娘,我们……好久不见了。”
“有很久么?我怎么不觉得?”
“当然有,当然有,我……我……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嗤”地一声笑,如同桃花初绽,看得面前的公子心儿一荡,情不自禁地想摸摸她的手,可是那双弯如弦月的俏眼,只是向他轻轻地一扫,他的手立即缩了回来,讪讪地说道:“怜儿,我……我……。”
“嗡~~”,锋利的小刀刷地一下掼在木案上,发出一阵嗡鸣,面前的公子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倒退两步,马怜儿俏脸一板,冷冷地道:“关公子,我说过了,不许叫我怜儿,谁再叫我怜儿,我要他好看!”
马怜儿话音刚落,门外施施然走进一个身着藕色长袍、足踏乌底软靴的人来,轻轻向她叫道:“怜儿,好久不见!”
第四卷 杨凌下江南 第142章 妙不可言
关公子一听有人又叫怜儿,不禁心中大乐。自从上个月送送客至长亭瞧见了马怜儿模样,这样关公子顿时如见天人,从此常常从城北跑到城南来看她。后来他再打听到这位姑娘无父无母,现在寄住在伯父家中,他正是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干脆把怀孕的老婆送回娘家安养,一门心思跑来追求佳人了。
整天痴缠在长亭酒家盼着一睹佳人颜色的登徒子中,关公子最是积极,碰的钉子也最多,自然深知这个刁蛮美人儿的厉害。
只是这朵玫瑰花虽然多刺,就连薄嗔轻怒时模样也是那么有味道,竟把他迷得甘之若饴,痴心不改。如今瞧这位美人儿正在气头上,不知是哪条色狼要倒霉了,说不定从此就要减少一个竞争对手,关大少如何不喜出望外?
果然,马大小姐今日的愤怒与往日大不相同,她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眼圈儿都气红了,那双乌黑的眸子却越来越亮,好象……好象已气得溢出了泪,看得他好生心疼。杨凌也在痴痴望着马怜儿,她苗条高挑的身段儿仍是那么迷人,淡绿衣衫如同一片绿叶,衬得她的俏脸象一朵洁白的百合花,清新灵动、白玉无瑕。
女大十八变,才半年光景,她变得更美丽了,水灵灵得象出尘的仙子。如果说她原来是桃蕾初绽,现在鲜嫩的花瓣儿已沁着水气儿露出了一抹韵红,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娴雅、成熟。那姣好白嫩的脸蛋儿上尽是一片痴意温柔,这还是当初那个驰骋街头、放声大笑的女孩儿吗?
杨凌想见她,又怕见她,原本还想扮出的一丝矜持,在婷婷妍妍的怜儿面前顿时如雪狮子遇火,化成潺潺的流水,他冲动地向前又跨了一步,柔声唤道:“怜儿……”。
为美人出头的机会到了。关公子跨前一步,描金小扇乍一开又一合,在杨凌肩头一敲,潇洒万分地道:“老弟,马姑娘的闺名是外人随便叫的么?请你自重!”
“你是谁?”杨凌问着,眼睛仍然望着怜儿,她的小嘴儿一扁,好像正要哭出来,看得杨凌心肠一软。有些女人真的是天生一副我见犹怜的长相,叫人瞧了就有心疼的感觉。
关公子把腰一挺,刷地一下张开小扇遮在胸前,傲然道:“本公子姓关、名关,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的关。”
柳彪听马昂说起过马怜儿,此时一瞧这女孩儿姿色犹在厂督大人三房娇妻美妾之上,和杨大人又是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暧昧模样,怎么还能猜不出两人身份?他向郑百户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上前一把挟起这位关关公子,脚不沾地的向门外走去,柳彪和霭地笑道:“关关兄,好久不见啦,来来来,咱们出去聊聊。”
“喂喂,少和我攀交情,你们是谁啊,我小关可不认得,我告诉你们,我爹可是金陵守备关大人!”
门外传来郑百户的笑声:“那可巧了,今儿一早我们刚刚和关大人一起喝过酒,走走,找个大点的地方,咱们再喝两杯去。”
马怜儿咬了咬唇,招呼一个伙计道:“小七,看着点儿柜台。”
当小二儿的谁不是眼观六路、耳听作方?小七早瞧出两人关系不同寻常,这位公子可不像是上门骚扰的登徒子,他忙乖巧地迎了一声。
马怜儿垂下眼睛,转过身去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指,然后折身走向挂着门帘儿的后门,杨凌举了举手,却又茫然放下,心中只道:“怜儿怪我这么久连个音讯都没告诉她么?”
马怜儿款款而行,纤细的腰肢轻轻地扭动着,那轻微而动人的韵律就是恼人的春风轻轻地拂动袅袅地柳枝,杨凌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
马怜儿走到门边,一手掀起门帘儿,忽又咬着唇回头一望,过堂的风儿拂起几缕柔顺的秀发,掠过她白晰光滑的颊,那星眸亦如丝发。
杨凌吁了口气,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门后是一个长廊,穿过去,就是屋后一片绿茵,矮矮的篱笆扎成了一个小院子,几只闲适的鸡鸭在庭院中闲逛。
马怜儿俏然站在一株木芙蓉下,周身上下无处不媚,尽夺满树红花之艳。
杨凌深深吸了口气,以他的见识和对怜儿的熟悉,每见其美犹心旌摇动、不克自持,这个女孩儿真的可以称得上绝世尤物了。
他轻轻走过去,一阵风来,树头摇头,几朵碗大的红花簌然落地,马怜儿扶着罗裙,蹲下身来将它捡起,托在纤白的手掌上。
痴痴望了半晌,她才轻轻一叹,说道:“我……我托韩大哥给你的信你收到了?”
“嗯!”杨凌重重地点了点头。
马怜儿又道:“听说……皇上赐了你两房妾,漂亮吧?”
“嗯!……呃……不过,没有你漂亮”,杨凌讪讪地道。
“怎么会?皇上赐的嘛,皇上赐的,还不够你臭屁的?”
“呵呵……”,这句话是杨凌给她讲《大话西游》时教给她的一句话,再一次听她说起,好像一下子回到那个冬夜,两个人无拘无束地依偎着,在雪洞中捱着的雪夜闲话,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心理障碍产生的隔阂和生疏顿时一扫而空,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马怜儿却没有笑,杨凌笑声未歇,她忽又说道:“你来江南去过苏州了是不是?”
“嗯,去过,游览了几个地方。”
“苏州离金陵好像并不远吧?杨大人。”
“呃……”杨凌忽然觉得身上有点热,额头要冒出汗来。
马怜儿慢慢抬起头来,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来金陵带了一个漂亮姑娘,不会是在苏杭收的吧?苏杭可是出美女呢。”
杨凌松了口气,连忙道:“她是我的郎中,替我治病的。”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敢直接对他你你我我这么讲话地,除了马怜儿。
或许这是她在塞外养成的习惯,不过杨凌听了特别亲切,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方才那种步步杀机,可真逼得他差点儿没喘过气来,如今总算有个可以漂清的机会。
“什么?”马怜儿不舍得再逼他了,她忘形地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焦急地问道:“你病了?这才多久,怎么就病了呢?你生了什么病,快告诉我”。
“呃……这个……呵呵……呵呵呵”,杨凌大窘,只能尴尬地笑。眼前这位大姑娘虽说个性和一般人家的姑娘小姐不太一样,可是这种话也没法对她讲呀。
马怜儿丢开他的手,瞪起眼睛恨恨地道:“怕是患了寡人之疾吧?”
杨凌无奈,只好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招了,马怜儿虽说爽朗大胆,可也不禁有点尴尬,她抬头瞟了杨凌一眼,又飞快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