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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将他的家人抢先一步接出来,这样,他便掌握了主动权,当然也会有所失,但其中孰重孰轻,他李清心里明白。
“大将军,我已等了你三天,有要事相商。”
事态紧急,不等李清安稳下来,李泌便匆匆找上了他,将密旨又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李清接过了密旨,对几个正替他打扫书房的亲兵道:“你们先去休息,明天再来收拾。”
待亲兵们退出去,李清这才打开密旨匆匆浏览一遍,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回到他的座位上坐下,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他忽然冷笑一声,对李泌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份密旨必然是假的。”
“假的?”
“很简单,朝廷与安禄山翻脸在即,李隆基此时怎么可能两线同时开战?他拿什么支撑?”李清的脸上充满了鄙夷的神色,“再者,这密旨上没有印鉴,想做一份假的实在是很容易。”
“可是,如果这有假,那真的密旨在哪里?会是什么内容?还有此事又有谁做的?”
“哼!”李清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嘲讽的口气道:“还用想吗?自然是那个想做皇帝几乎要发疯的王爷。”
李清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忽然他停住脚步,回头对李泌笑道:“眼看大战在即,我估计真正密旨里的内容是让小王爷立即回京。”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让小王爷回京还是不回京?”李泌不露声色问道。
李清仰头呵呵一笑,道:“回!当然要回,而且,我也要跟着去,免得小王爷入主东宫后便将我忘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而来,他举着一卷鸽信喊道:“大将军,从是红色的信。”
这是从沙州转来的鸽信,红色代表着紧急,李清随手接过,展开它读了起来,渐渐,他脸上的笑容僵滞了。
“出什么事了吗?”
李清将鸽信扔到火盆里,凝视着它变成一团火焰,随即又成了黑灰,半晌,他才淡淡一笑道:“安庆宗暴病而亡!”
第三百四十四章 江山如棋(九)
昼将尽,夕阳下,骑兵们的身前落下了又长又尖的身悄悄降临在千里冰封的陇右大上。
一队三千人的安西骑兵从西逶迤而来,马踏冰河、漫天雪飞,雪已经下了三天,恶劣的天气使他们的行军十分艰难,行至一个背风处,李清手一挥,全军停止了前进。
一名斥候从远方驰来,行至李清面前跳下了战马,送上一封从凤翔转来情报,李清打开,上面只写了八个字:‘长安无事,河北无事’
“大家稍微歇息片刻,吃点东西。”
李清吩咐完,一掉马头,向李豫的马车飞驰而去,从龟兹东来,他们已行军了近一个月,李清早派了大量的斥候赴关中,随时探听长安的情报,但自从安庆宗死后,长安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李清知道,这只是海面上的风平浪静,海底其实早已暗流激荡。
李豫原本是骑马,但出发没多久,他就病倒了,只能坐马车而行,而且,既然密旨是命他西去大秦,那他就最好不要出现在队伍里。
“殿下情况好点了吗?”李清行至马车前,向正探出头,朝自己张望的李泌问道。
行了一个月,李豫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李清十分担忧,随队军医要求李豫不能再跋涉颠簸,必须躺下来静养,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李泌摇了摇头,目光一阵黯然,沉默片刻,他终于忍不住道:“大将军,还是让殿下在陇州将养一段时间吧!”
“我就是来和先生商量此事,长安情况不明。贸然进局反倒不好,殿下就在陇州将养,若有情况,我随时派人来联系。”
李泌听他答应将李豫留陇州养伤,心下欣然,可听到他后面一句话,又赫然一惊,“难道大将军要进京吗?”
李清点了点头,“现在长安风起云涌,我若置之度外。恐怕一招不及,就会满盘皆输。那时想后悔都难!”
“那这三千军呢?大将军并未奉旨,恐怕有心人会拿此弹劾大将军。”
李清微微一笑:“既未奉旨。自然就不宜公开露面,这三千军就留在此处,我只带十几人入京,若先生有急事。去嗣宁王府找我便可。”
说罢,他向李泌一拱手,拨马便向东飞驰而去。
新年已过,上元节未到,整个长安还沉浸在一片平静与祥和之中,天宝十二年要发生什么事。没有人能想得到。这也难怪。大唐已平静百年,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安禄山要造反。但大多数人依然会平平静静过日子,没有人真会将它放在心上,巨大的惯性使人们心中早已麻木。
嗣宁王李琳已经从盐铁监令的位子上退了下来,接替他的是江淮盐铁使第五琦,他现在赋闲在家,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他开始替儿子的前途操心,长子李照做陕州长史已经快五年了,却再也升不上去,而次子李虎枪本来要跟李清去安西从军,但李琳却不愿他远走,而给他谋了一个武功县县尉之职,但不到三天,他便弃职回家,依旧在长安浪荡。
而现在让李琳担忧之人,却是他的女婿,李清原本一直是他所骄傲,三十余岁便做到尚书左仆射、安西大都护可但是京城目前局势却使他心中充满了深深忧虑。
“老爷,有人送来这个东西。”
管家拿着一只手镯在书房找到了李琳,李琳放下书,接过仔细看了看,是一只镶着金丝的玉手镯,可是那金丝的花纹,李琳忽然‘腾!’站了起来,连声道““送手镯的人现在哪里?”
他已经认出来,这是他女儿李惊雁的手镯,怎么会突然出现,不等管家答复,他拿着手镯便快步向大门跑去。
外面天色已黑,大门前挂了几盏沉重的大灯笼,借着灯笼淡淡的光晕,只见大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十几个灰衣人骑着马立在马车旁,见他出来,马车上便下来一人,也一样的灰色布衣,头戴一顶宽边斗笠,看不见他的面容。
“王爷,是我!”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李琳立刻便听出来,这是李清声音,他心中惊疑不已,但此时已不及细想,他急忙回头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让他们进府!”
直到进了李琳书房,李清才将斗笠摘下来,书房里光线明亮,很暖和、也很舒适,他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到了这里,也就是到家了。
李琳将一杯热茶放在李清面前,关切问道:“惊雁可好?”他也听说女儿有了身孕,这让他十分牵挂。
“有帘儿照顾她,就请世叔放心。”
李清一边说,一边打量李琳,他今年应该六十岁,但岁月似乎没有让他苍老,反而比十几年前初见他时更加年
是个闲不住人,忙碌使他生命更加充实。
“世叔可有任职消息?”
李琳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赋闲了三个月,可皇上对自己的安排却半点没有眉目,这也难怪,现在局势?唉!
想到局势,李琳立刻反应过来,李清怎么会化装而来,而且还不愿让人认出他来,他急忙问道:“贤侄,难道你是擅自进京?”
他心里害怕起来,如果李清真是擅自进京,可不就是自投罗网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惊雁和她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
但事实并不因他害怕就会改变,李清默默点了点头,李琳心中一下子急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李清手腕,压低声音吼道:“你这个笨蛋!你难道不知道张齐丘已经被皇上杀了吗?”
李清一惊,他得长安许多情报,都是平静无事,但没想到这个‘平静无事’下面,竟藏着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世叔,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看!”
李琳见他眼中吃惊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知道他已有心里准备,便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极隐秘,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得知。”
他松开了李清的手腕,站起身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听说张齐丘述职结束后,皇上当即便任命他为左卫大将军,可他嘴上答应,当天晚上却要偷偷跑回朔方,但跑到咸阳时被抓住,当场就被斩首,不仅是他,他留在京中为质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都一并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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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朔方节度使是谁?”
李琳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任命,听说是由节度副使郭子仪暂代!”
李清默然无语,他知道李隆基召这些节度使进京就是为了收他们军权,抗争是不会少,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激烈,竟然以杀来解决问题,也由此可见,李隆基心中是怎样忌惮这些节度使了。
“还有谁?就张齐秋一人吗?”李清接着又问道。
“不!今天早上,皇上刚刚任命了河西节度使封常清为金吾卫大将军,并封他为肃国公、开府仪同三司,河西节度使现在由寿王李瑁担任,具体军务由长史杜鸿渐掌管。”
李琳忽然回过头,盯着李清道:“还有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已主动辞去节度使一职,他现在是京兆尹,剑南节度使由杨国忠兼任,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十天之内。”
李琳说到这里,他又慢慢在李清面前坐了下来,温和对他道:“你是我半儿,又是我眼看着从一个小商人走出来,我怎会不关心你,我估计皇上下一个要动,应该是哥舒翰而不是你,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那就在家里住下,我们静观其变。”
李清默默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对李琳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世叔帮忙打听一下。”
“你说,是什么事?”
李清是想让李琳去打听一下李隆基给李豫的密旨到底是什么?可是这样一来,李琳就会被卷进夺储斗争中,这又是他不愿意的。
李清摇了摇头,“没什么,世叔不要放在心上。”
华清宫,李隆基在这里已经住了近一个半月了,虽然他的本意是想陪杨贵妃来这里悠闲过冬,但事实上,他一天也没有能悠闲片刻,安庆宗被人所杀、安禄山的军队异常调动;几个节度使开始述职;皇储的册立,一桩桩、一件件都迫在眉睫,都是大事,但饭必须一口一口吃,事情得一件一件解决。
安禄山尚须时间准备,没有立刻造反,这个可以先放在一边;而皇储之事,李豫到现在还没有回京,估计是大雪封路,这个也暂时不要考虑。
首先要解决是其他几大节度使军权,防止他们在安禄山造反后趁机坐大甚至自立为王,事情还算顺利,其他五个节度使已经被他解决三个,不过他也知道,真正难对付的就是哥舒翰和李清,都不是省油灯,一个位高权重,手下心腹牢牢把握了陇右的军权;而另一个路途遥远,而且长安也没有人质可用,。
李隆基将写有李清名字的竹牌放在一边,目光却落在哥舒翰的牌子上,如何削去哥舒翰的军权,又必须让他的心腹不因过激而造反。
“得想个法子才行!”
第三百四十五章 江山如棋(十)
陛下,杨相国来了!”高力士的低声禀报打断了李隆
“宣他进来!”李隆基定了定心神,慢慢回到坐位上,他望着高力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禁轻轻摇了摇头,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让他有一种凌空悬走的感觉,他很想有一个人来帮助他解决这些难题,本来这个高力士是最合适之人,只可惜他与李清走得太近,使他的忠诚度降低了。
虽然在军国大事上李隆基不再信任高力士,但在生活上他又离不开高力士,几十年的伺候,使他对高力士产生了深深的倚靠,并日久弥深,甚至离开高力士,李隆基就有一种活不下去的感觉,历史上李亨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先将高力士流放,再将李隆基迁宫,很快,李隆基便抑郁而终。
而杨国忠虽然愚蠢,但他毕竟是贵妃堂兄,又是相国,李隆基自信能驾驭住他,至于他与李琮关系太密切,李隆基是理解的,这一年来几乎谁都认为李琮要继承大统,甚至连张筠兄弟都是李琮的座上常客,这是人之常情,就恍如当年李亨为太子之时。
不过,现在既然大局已定,李隆基便认为有必要点醒他,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涉及他与贵妃的关系,不能让杨国忠走得太远。
片刻,高力士将杨国忠领了进来,自从上一次在李琮府里密谋后,一个多月来,杨国忠一直生活在焦虑不安中,假密旨送走了,安庆宗杀掉了,但安禄山却没有动静,使本来就战战兢兢的杨国忠一下子陷入了绝境。宫廷政变,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兵在哪里?便糊里糊涂在效忠书上签了字,一共五个人,除去李琮兄弟,实际上只有三个,一个无职无权的宦官,一个见风使舵的家伙,事实上,那份效忠书的份量就只有他‘杨国忠’三个字。
杨国忠悔恨不已。他这一生中所做最大两件蠢事,便是签了两次名。一次是栽在安禄山的手上,而这一次竟然被李琮抓住了把柄。前一次是李隆基饶过他了,而这一次呢!李隆基还会再饶他吗?杨国忠一阵阵胆寒,他心里也明白,这一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