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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月教使进了城,有不少人想混着溜进去,却士兵们火眼金睛。一个个都揪了出来,但巫月教使们却似乎不受影响,依旧认真走他们怪异步伐,在街角转了弯,有一名巫月教使却出错了脚,她紧张得要哭出来。让她出错脚的原因很简单,她的前面忽然少了一人。
就在教使们经过的一道门洞里,一名男子迅速脱下黑袍,扯掉覆脸的黑布,探头向两边看了看,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寒日进曾在开元年间作为寒人的贵族去成都官学读过书,还险些中了举人,也差点娶汉人女子为妻,他对汉文化有着极深的感情,也正是他读过书。所以现在他也是寒归王的军师,寒日进是个性格阴冷之人。城府极深,情绪从不外露。但这两日却明显烦躁不安,原因是他无力阻止寒归王再次出兵,眼看战争已经避无可避,他不由为这次战争政治后果深深担忧,前一次是为争一个女人,理由虽牵强,但大唐并没有干涉,但这一次却是在大唐干预的前提下出兵。这无疑会将自己推到大唐的对立面,寒日进简直想拍桌子骂人。如此短视的眼光,要害死人的,不去依附实力雄厚,不干涉寒人自治的大唐,却想投靠南诏,笑话!南诏会让寒人自治吗?皮逻阁会让他寒归王保持目前位吗?如此浅显的道理却不明白,实在是蠢啊!
这时,一个家人悄悄来禀报,“二老爷,外面有一个客人找,他不肯说名字,只想和你面谈。”
平时这般神秘倒也无所谓,但在出兵前夕忽然来个神秘的客人,让寒日进不禁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客人?”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对了,他说的是汉话。”
“汉话?”寒日进心中忽然有些明悟,“快快请进!”
来人便是从巫月教使中脱班之人,他就是大唐羽林军中箭术第一,李清手下的得力干将武行素,封李清之命,来安西城做一件大事。
一路进来,武行素对寒日进家里的所见所闻,无论摆设、布置以及下人的谈吐穿着都和汉人无异,让人恍若置身于内,难怪将军要行这步棋,看来是有些名堂。
不等武行素进屋,寒日进便从窗缝中将他细细观察了一遍,只见他身材虽不高,皮肤晒得黝黑,手掌虎口处磨出厚厚的老茧,但步履矫健、腰挺得笔直,目光坚定而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大气沉稳之感。
“这是一个军人,大唐军人!”寒日进不等他进门便立刻下了结论。
“我便是寒日进,阁下找我何事?”
武行素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他一下,瘦长脸,气质阴冷,和将军所形容的一致,他拱拱手道:“在下武行素,从东城来。”
说完他递过一件巫女信物,寒日进接过看了看,便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寒日进带着武行素拐了几个弯,来到后院的书房,这个书房和汉人大户人家书房并无区别,几排靠墙的书架上排满了书籍,房间内一桌二椅,布置清淡素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请坐!”
寒日进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挥手让门口的下人退下,便开门见山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武行素不答,先拿出羽林军腰牌放在桌上,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寒日进,寒日进瞥了一眼桌上的腰牌,这才将信抽出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字字圆润珠玑,不等看内容,他先赞了一声,“好字!”
“这是我家将军所写。”平时惜言如金的武行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多说了一句话。
“将军?”寒日进眼中露出惊讶之色,又显得有点失落,“一介武夫也能写出如此漂亮的字,看来我是落伍了。”感叹之余又随口道:“你家将军是谁?李清吗?”
武行素却没有说话,只看了信封一眼,寒日进低头,见信封落款上写着:大唐王朝太子舍人、羽林军果毅都尉李清。
他微微一笑,便开始略读书信中的内容,内容很简单,只是说唐王朝希望由他统一东,抵御南诏东扩,继续保持寒族现状,其他
没有了,寒日进脸上毫无表情,但细心的武行素却发在微微颤抖,寒日进似乎感到武行素的盯视,他眼睛一挑,锐利的目光直刺武行素,颤抖的手立刻变得平稳,他仿佛若无其事一般,将书信铺在桌上,端起茶杯细泯一口,眼光却不离书信,品味书信外的意思,寒日进已经明白过来,让他做东之主,那他大哥怎么办?寒崇道怎么办?言外之意便是要先除掉他们。
他脸一沉,狠狠一拍桌子,盯着武行素阴森森道:“你们想用借刀杀人之计,借我之手除掉大哥,是不是!”他目光凶狠,抽出剑放在他脖子上,只要眼前此人有半点惊慌、半点犹豫,便要一剑砍了他。
武行素只淡淡一笑,“何必扯得太远,我家将军只问你想不想做东之主。”
寒日进冷笑一声,“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武行素脸一昂,伸出他那超长的手臂,将剑轻轻推开,“想,我来做人质;不想,你杀了我。”
“我不杀你,但你要给我说个明白。”
寒日进一笑,脸上回暖,凭直觉,他相信李清说的是真话,想必也是巫女向他推荐了自己,看来这个李清不蠢,看透了寒崇道其人,寒崇道死不足惜,但是自己大哥却不好办,杀他,自己下不了手,可不杀他,又害怕他丧送了寒人。寒日进心中矛盾,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只一遍又一遍翻看信内容。
忽然,他心有所感,眼珠一转又笑道:“你一定还有一封信吧!”
武行素点点头,“我家将军说,你若将剑收回去,我便可将另一封信给你。”
他从怀中掏出支竹筒。又从里面抖出个纸卷,递给他,这个纸卷里说得很详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下面还有巫女的签名作保,但要求寒日进将他儿子送到唐军中为质。
寒日进长长吸了一口凉气。‘此人已经将一切考虑周全,就算自己不杀大哥,那他也照样活不成。’
他点了火将两封信烧了,又看了看武行素,淡淡一笑道:“假如我不将剑收回去,又会怎样?”
武行素眼一瞟,见对面约三丈远的墙上挂有一副猛虎下山图,他手一抬,袖中一支小弩箭‘嗖!’射出,只见空中一道黑影闪过。弩箭将挂画的线绳儿射断,‘猛虎’便从墙上飘落下来。
寒日进盯着上的画呆了半天。才对武行素缓缓道:“你先留在我身边,容我再想想。即使不愿意,我也不会伤害你。”
二日后,轰隆隆的战鼓声惊破了东高原短暂的宁静,寒归王再次大举进攻东城,一队队士兵列队在原野上疾行,扛着长长竹梯,不时有战马从军队中穿过,运粮车一辆接着一辆。排成长队,被重兵严密保护。黑亮的铠甲,寒冷的刀光,散发着腾腾杀气,一路上毫无抵挡,只一日便抵达东城,大军在二里外扎下大营。
寒崇道在城楼上视察战备情况,他已几日没睡好觉,眼睛熬得通红,但中气依然十足,不停大声喊叫,纠正士兵的错误,有粮食的援助,寒崇道已做好了充分准备,在城外实行坚壁清野,使敌人得不到粮食补充,在城内动员民众守城,弥补兵员不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更有信心长期坚守。
到了夜间,无数火把汇成一片火海洋,仿佛要将天空点燃,城上也是一条火的长龙,在赤红的火光中,大变成了白昼,隆隆的鼓声催促着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冲锋,城上的箭雨铺天盖射向空中,和城下射来的箭矢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箭网,又化成一道道弧线,带着死神的问候,消灭着大上鲜活的生命。
李清站在城墙一角冷眼旁观,这是一场闹剧,兄弟间血腥之斗,既不是保家也不是卫国,只为了满足两个野心家的私欲,他只看见城上寒崇道嘶声竭力吼叫,看见城下寒归王眼睛血红叫嚣。够了!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寒人内损过大,最后只会白白便宜了南诏。
他身后所有的唐军也在兴趣索然观看这场低水平城池攻防战,攻的一方既没有楼车、箭楼,也没有云梯、攻城锤,更不要说发石机之类的大型远攻武器;而守城一方,床弩、投石机、连环弩也一样没有,双方只有弓箭,短距离的对射,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仿佛就是一架绞肉机,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一批批的士兵中箭倒下,城上的战士中箭,惨叫着跌下城去,而城下的战士则踏着父兄的尸体,扛着楼梯吼叫着冲上前,直到再被射死,却始终无一人胆怯后退。
寒人勇猛和不畏死让每个唐军心中都冒出同样一个念头,若将他们好好训练,再配以精良的装备,这将是一支劲旅。
这毕竟只是一场试探性战斗,只为摸清对方的虚实,很快,双方都不约而同减少攻防的人数,渐渐收兵息鼓,随后双方都派人收拾战场上的尸首、抢救受伤士兵,只有这时不能互相攻击,李清见约定时机已到,回头给高展刀使了个眼色,高展刀会意,率领几名手下悄悄荡下城去,借着夜幕的掩护,迅速来到战场之上,战场上到处是尸首和满呻吟的人,同样的,几个黑影从对面悄悄跑来,对了暗语,将一个纤细而瘦小的身影推给唐军,随即搬了几具尸体,和其他人一起返回大营,高展刀则负起那瘦小的身影,匆匆跑回城墙,沿着长索爬上,不一会儿,几人返回,高展刀的背上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正紧张而不安看着李清。
第一百二十七章 滇东收官
很深了,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星光,屋舍中飘荡着薄,东城内除了城墙附近喧闹外,其他方则寂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门关得紧紧的,屋子里一队唐朝骑兵从大街上飞驰而过,直向巫庙方向奔去,轰鸣的马蹄声惊散了薄雾,门缝中闪出无数双惊恐的目光,见是唐军,又放心下来,随即目光消失不见。
李清一马当先,在他怀里,那个少年尚在酣睡,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皮肤白皙,身子单薄,长长的睫毛颇象个女孩子,他是寒日进的独子,据他自己说名字叫寒爽,今年只有十一岁,按照双方的约定,寒日进将他送到唐军为质,将来也要送到长安读书。
巫庙前灯烛通明,几个教徒正准备关门,远远看一队骑兵奔来,赶紧进去报信,一队唐军很快便来到巫庙,李清翻身下马,少年一下子醒了,他害怕望了一眼李清,见他的双臂向自己伸来,本能往后一缩,却没能躲过,被李清一把抱下马来。
“别吓了孩子!”
闻讯出来的巫女看见寒爽脸上的惊恐,赶紧下来拉住他的手,“寒霜,你还认识我吗?”
寒爽看了看巫女,火光中见她眉目慈祥,依稀有些印象,这份印象立刻便化作依靠,象小鸟似的躲在她身后,怯生生仔细打量李清。
李清将孩子交给她,沉声问道:“他确实是寒日进的儿子吗?”
巫女抚摩他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点点头笑道:“寒日进竟然将他的心头肉送来了,看来他是下了决心。”
“那就好,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看他有些害怕,放在军营里不妥。”李清说完,却若有所感,下意识向巫庙望去,却见大门处站着一名黑衣教徒,手扶在门上,脸上蒙着黑巾,只露一双美丽的眼睛,目光迷朦,正痴痴凝视着他。
李清呆住了,他想跑上去,脚似被钉在上,想喊她,喉咙里却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人才分别不到十日,就仿佛已过了千万年,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去吧!和她说几句。”
李清随着巫女上了台阶,慢慢走到她面前,阿婉慢慢将覆面的黑巾拿下,露出一张美奂绝伦的脸,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夺目的光彩将所有的人都看呆了,甚至包过一丝黯然,她没有说话,只用纤细而冰凉的手轻轻握住李清的大手,体会那一份可依靠的温暖。
“孩子,我们到里面去。”
巫女搂着寒爽的肩,向庙内走去,寒爽却不住回头,呆呆望着阿婉,眼中竟生出一分留恋。
走进厢房,李清一把抓过她,将她死死搂在怀中,疯狂而粗暴亲吻她,仿佛蓄积已久的火山突然爆发,阿婉只‘嘤咛’一声,便迷失在他的狂热之中。
她忽然感到他的手伸进了衣内,似乎想到什么,惊慌将他一把推开,气喘吁吁道:“我们不可以这样!”
李清心一下子变得冰冷,他缓缓转过身去,半天才漠然道:“这么说,你是决定当巫女了?”
阿婉感受到了他口气中的冷漠,心中异常难受,她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眼睛却红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想和你回长安,可是、可是。间,好吗?”
“那你要多少时间?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
“我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等我想通一些事,我便会去找你。”
“我看你真是被巫术迷了心窍!”
李清蓦然转身,按住她的肩膀,盯着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