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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奉先一听,剑眉皱着纠结,怒道:“某在外征战,这李煜小儿便来后院放火了!真岂有此理!表妹,真想不到你这小小人儿,还有这般心计,倒真亏得你了,某给你专留三十名军士,你便把持好这家!”
柳秀起了身,把白绫折裙抚平了,只是道:“我是你的管家么?是了,这大少爷对我可是有天大恩情,我便只有当奴做仆来还了,还算这大少有点人性,若是不然,怕叫我柴房砍柴,磨房推磨去了,大少爷吩咐下来,我这孤苦人儿,岂能不听么?”说罢便眼眶发红,又要哭了。
吕布打发明月快去劝她,苦笑道:“你便侍如何?某此时军务缠身,回府喘一口气,难道你这小人儿又要来调皮?”吕奉先身躯虽然二十来岁,但却活了四五十个年头,这十来岁的柳秀,在他心中,如小孩一般,虽明知她在耍花枪,却如父亲对女儿般的,生不起气来。
“那穆家姐姐,不是有女兵么?怎么地到我这里,便没有了?我也要去招上十来贴心女兵,你教人给我操练成材,然后再给我三十陷阵营的勇士,你别瞒我,我侍侯伤兵那么久,自然知道背嵬军最是精锐,陷阵营次之。和你要背嵬军的人,你这等小气,定然不舍得给。”柳秀嘟了嘴说。吕奉先只好依了她,才开怀而去,脸上还带着方才的泪痕。
等柳秀走远了,明月喃喃道:“爷,明月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吕布使她快讲,明月颤抖着问:“君侯,您,您,您不觉这表小姐,太利害么?那心,我晚上一想着,都不敢睡。”
吕布长声笑道:“怕什么?某是众虎之首,彼为某之妹,便当有狼之凶残,有鹰之明察,有蛇之狠毒!若个个如你一般如羔羊温顺,呵呵,某不是很累?”明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和她一样,吕布会很累?却已被吕奉先抱将起来,踢开房门扔到床上了。在这深秋里,房外的丫鬟无不远远避开的,因那春意着实撩人,怕一阵儿,混淆了时节,却便麻烦了。
此时围城宋军大帐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晋王端坐帐中,赤裸着上身,任军士给他包裹伤口,怒指着跪在帐下地曹彬道:“你说不说?这武襄侯和你有什么勾当!你还是自己说将出来的好,否则的话,莫怪孤无情了!”
曹彬倔强地抬着头道:“臣不知王爷所指所事,有口难辩,王爷若是证据确凿,尽管枭了臣的头去便是,要夺臣的兵权,却须皇上的圣旨方可。我主万岁圣明,王爷自可上达天听,臣自信万岁自有计较。”
第八章 … 教坊犹奏别离歌(三十一)
“孤就不圣明么?”赵光义裹好了伤,挥手让军士退下,冷笑道:“你口口声声万岁圣明,便无非是说孤糊涂吧?孤若无证据,岂叫你暂交兵权于孤?”说罢起身行了下来,指着自己的伤口处道:“你可知孤为何应战么?”
曹彬不知所以望着赵光义,却听赵光义冷笑道:“今日乱军中,那武襄候先杀伤王老将军,再击退本王,然后才将你击飞。试问三人之中,谁的修为最弱?乱军之中,他竟不向你这最弱之人下手,却留你到了最后,孤以为,莫非你曹大元帅武艺大进?但孤去与这武襄候一战,方知此人之勇,盖世无双!又绝是真性情不作伪的好汉!实话与你说,孤本来这次是没命回来的,只因在阵前道出万岁便是他结义大哥,才留着命回。若是他人,或不过离间计罢了,只是武襄候,只因孤一句话,就缓了手的真豪杰,岂肯做诈?若不是你和他有甚么勾连,乱军中,他为何留你到了最后?并且当时王老将军也见到,虽武襄候不能取你命,但凭你武功,又怎么能在他戟下无伤而退!”
曹彬闻言苦笑道:“臣无话可说,难道那武襄候,便不能,便不能故意放过微臣,再故意放过王爷,来离间……”他来来想说,来离间宋军人心,但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也想不通,也觉得这样的道理,着实不成道理。重伤宋军主将且斗将擒了宋国晋王。难道会比故意放过宋军主帅,再故意放过晋王来得好?
赵光义冷笑道:“若真如此,你不如说。那武襄候疯了,不就了结?何必再三嚼舌?哼,用计者。无不以舍小利。而大利。是以曰:无利而不往。世间哪有舍大利,而求小利地?孤看,不是武襄候疯了,是你曹大元帅疯了倒是的!人来!”
帐外应声便进来一名宋军小校,他却是之前斗将时在曹彬身边的。此人极为崇拜赵匡胤兄弟,听曹彬说若是吕奉先气力绵长之际。怕晋王战他不下,心中便不痛快,自在营中与袍泽说起,被晋王亲卫听着。便教他来做证人。
那小校便把曹彬在斗战时地话说了,气愤道:“虽纵晋王稍逊一筹,元帅何以落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便是败了,却无自己拆自己台的道理!兄弟们都极为困惑,不知元帅何故!”曹彬听子,却也只能苦芜
赵光义遣那小校去了,王全斌在帐中急对赵光义道:“王爷,其时老臣也在曹帅身边,不过是评论武功罢了,如此以言入罪,老臣不敢芶同!”王全斌是兔死狐悲,若是这么计论,那军纪最差的王全斌,怕是浑话、糊话说得最多地人了。
“孤如何能以言入罪?”赵光义冷笑道:“若是如王老将军一样,赞武襄候了得,那是习武之人发于肺腑地话,说又何妨?但这曹大元帅,却偏偏要来数落孤,乱我军心!乱我军心啊!曹彬,你若不交出兵权,孤便请出王命斩了你!”
此时江宁城中武襄候府里,樊知古却笑道:“学生让君候对那曹彬手下留情,却是因为宋军营中,见有亲王旗,是以才劝君候一试,果然宋人没有马上来攻城,可见那晋王必与宋军主帅,心中有隙了!但此计行得一时,却行不了一世,我们还是早做准备才是。无论晋王还是宋帅曹彬,都是雄才大略之辈,怕不消多久,清醒过来,不会守诺,明日必定会攻城……”
杜贞有些不屑地扫了樊知古一眼,起身道:“君候,在下冒死进言!”
吕布笑道:“杜郎但讲无妨,不必多礼。”他与杜贞在城外同抗宋军,血染重袍,心中便不禁觉得杜贞比樊知古要亲近许多。
“贞以为,樊知古可诛!”杜贞愤怒地道:“我等与宋军奋死砍杀,那怕伤了宋军主帅,也绝对比这所谓地离间要好得多!何况,为此君候还要斗将之时放走了晋王!擒一个晋王,伤了宋军主帅,贞虽不长于谋略,却也敢言,至少能换数日宋军混乱,若遣能言之士,去与宋主交涉,便是说退宋军,也不是全无可能!”
樊知古在边上笑道:“杜大人,若真如大人所言,杀了学生,也无不是。但你我事主公,却须依主公的性子方是。杜大人,这放走晋王之计,却是主公阵前因时制宜的谋略,与学生全无干系。再说那宋军主将,便是主公不能留手,生死关头叫一声,霸王祠下旧人我主“主公能狠下心去割他头么?依学生看来,怕是不能的。”
吕布冷然道:“尔等倒是消遣起某来的?也罢,都是共死同生的袍泽,某便实言相告,某尝读史,那三国温候,便是杀了义父,才留得千古骂名。
某若不顾霸王祠下结义情份,怕也是难脱温候下场啊!是以方才心中犹豫不决……”
杜贞苦笑道:“君候!贞知君候极慕吕温候,然君候却是想左了!那温候名声不好,却是不能成就霸业,全无根基,任那后人史官随意斧削,所谓成王败寇,名声不好,却是因那温候虽然英雄,却无法如曹、刘、孙一般,三分天下罢了!”
樊知古也苦笑道:“曹操是什么好汉?许诺刺董卓,又无胆弃刀而去,朋友一家屠猪宰羊,被他错杀之后,不思悔改,路上见了朋友,还要杀了,又梦中杀人,又因鸡肋一词杀杨修,又有割须换袍之举;刘备便不说了,妻儿不知辗转多少人之手,所谓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伪善实为登峰造极,举不胜举;江东孙氏先因玉玺而不顾大义,后又向关云长求女不成,便撕破盟约,不顾大势杀了关云长,又是什么英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公千万莫以温候为念!”
第八章 … 教坊犹奏别离歌(三十二)
却听樊知古又道:“争霸天下,便须效法汉高祖,有付父于鼎的决绝,效法唐太宗,有杀弟于玄武门之刚果,才是不世雄主当行之事!”
吕布他在那三国乱世之中,武勇天下第一,身后任史官再如何斧削,一句人中吕布,却仍还流传千古,他如何是愚蠢之人?此时听两个心腹直言相谏,他哪里会不明白?只是教他如何能不以温侯为念?他就是温侯啊!
但此时他还是被樊知古一句“莫以温侯为念”吓醒!一时之间,只觉眼前天地无比宽阔,之前束手束脚的物件,全都荡然无存!
却听杜贞在边上又道:“主公,君侯,此事总须有个决断,否则此后君侯兵锋所指,那宋帝便在重要关节放上一个家中亲人,说武襄侯爷要弑嫂么?要弑侄么?要弑叔么?岂不极是可笑?”
吕布突然一声长啸而起,声彻云霄,身上杀气隐隐散发四周,几乎形同有质一般。吓得樊知古哆嗦发抖,便连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杜贞,也心头发寒,需知吕奉先之勇,便是强矢之末,也足以败出名的好汉晋王赵光义的!若真惹怒了他,这两人还不是随手就摘了头的事?
却听吕布笑道:“某想通了!儒学佛学之说,不过欺世之言,列朝列代,开国之初,何以儒佛治国治军?无利不往才是兵家至言!言利者,何耻之有?无往者,何以驱三军而往?哈哈哈!”
吕布一把搀扶起跪拜在地上的两人,对他们深深一揖道:“某深承今日之情,若成霸业,两位之谏,应是首功。不错,何必以谁为念!以天下为念,便是某那义兄亲至,又便如何?李煜小儿遣使至宋,求罢兵,某义兄曾言。卧榻之侧!岂有什么道理可言!”
杜贞大喜,拜道:“君侯天纵英才,如今心障已去,大事可为哉!以江宁城拖垮宋军,再聚常、润两州精兵,截击宋军,何愁江南不得太平!”他毕竟是战将,还是把事想得简单了,仿佛吕奉先一旦想通,便天下在手也似的。
倒是吕奉先,有前世经历,淡然道:“杜郎切莫可滋生此等念头。论武勇,某未曾有所惧。然天下大事,岂能是一杆画戟能平?若要争大江南北绿林首领的位置,倒还罢了。争霸天下,还须从长计较。”
樊知古到此时才笑道:“主公已整清章程,学生倒有一计献上,只是不知主公可否肯依?”吕布便使他讲。樊知古不慌不忙地道:“那宋人不疑君侯有诈,侯爷可与之讨要斗将的彩头,邀那晋王阵中述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擒回城!”这计虽不说太好,但也的确有可为之处,毕竟吕奉先在这世上,向来都是极为重诺守信的口碑。
但吕布听了,却剑眉紧皱不语,虽说想通,但真要他吕布去万军阵前,两军对垒之间,做这无耻勾当,却实在太过有违他的本性。吕奉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幸好这时刘破虏来报:“禀君侯,郭枵求见。”
吕布便教刘破虏去带郭枵进来,想起李煜诛卢绛三族之事,连李煜这等昏君,以为卢绛投了吕奉先,都晓得去诛卢绛三族报复以泄愤,当下吕布心中便有了计较,对樊知古道:“知古,莫把宋人想得太过不堪了,如尔所言,晋王、宋帅,皆雄才大略之辈,能蒙彼等一时,却不能蒙其一世。对方已想通某用离间之计,如何还会上钩?”
樊知古一听,连忙匍匐于地道:“主公圣明,学生实在太专于机巧,幸而主公明见万里……”
却不料吕奉先挥了挥手道:“起来吧,莫要如此作派。某岂不知?尔不过是相试罢了。此后有何言语,直说便是,不必如此。”他原来是文能为主簿,武能冠三国的吕奉先,单论聪明,哪里又会输与他人?
只是惯了凭仗武力,此时心念数转,当然就想通是樊知古故意来相试。
这时郭枵却随刘破虏入内,见了吕布翻身便拜,吕布见他一身衣裳褛褴,满面烟灰草末,便问道:“何至于此?某知尔苦,儿郎们可无恙么?”郭枵知吕布极想招揽卢绛,是以才安排自己带兄弟去营救卢绛家小。郭枵出身世家,听了吕布的话,也知自古良将,多如此收士卒之心,但此时初一见面,吕布不问其他,先问如何弄得如此狼狈,更道出自己历经艰难困苦,此刻哪怕是个铁人儿,听了心中也是暖融融的,只拼命用指甲抠着砖缝,用舌头顶着上腔,怕一时按压不住,热泪便要夺眶而出。
吕布离座,亲手抱着肩膀扶了郭捋起来,淡然道:“酒来!”刘破虏筛了两大碗酒,吕奉先把一碗交到郭枵,端了一碗在手,道:“受命危急之中,率若干敢死袍泽,于敌营中行事,不负将令所托,古孟尝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