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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奉先理也没理他,自是往宫外走去,樊知古对那刘澄低声道:“刘大人,这当口,汉王怎么可能委你以重任?你把这宫里的事弄好了,功到自然成,你瞧瞧汉王有没有亏待过手下兄弟?好好办差吧!”
刘澄只好苦着脸望着吕奉先一行人出宫而去。他望着那秋天的枯黄残叶,无奈的从风中旋转着坠落到地,地上有许多枯叶,许多。尽管吕奉先并没有裁减宫里的宫人太监,但这皇宫,已如同死城一般。
在澄心殿里,传来李煜的长叹,刘澄很无奈,从心里来说,他很有点同情这位旧主。但他也无奈,因为李煜以前对他是很好的。但这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刘澄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同情他,就算他愿意同情李煜,李煜也定然不会接受,这个两度羞辱他的叛徒。刘澄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皇宫里呆下去了,显然汉王并没有把他视为心腹,如果有一天汉王决心把唐帝结果了,说不定自己也会连带着被诛!因为刘澄知道,李煜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算了。他太了解李煜了。
李煜绝对不是一个气量大,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时又听李煜在宫殿内呤诵着:“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那声音压抑得低沉。但听入耳中,如厉鬼索命一般,显然李煜还是放不下,这四十年的家国,这三千里的山河,他不甘心。
刘澄打了个冷战。他不知如何是好。两次污辱李煜,却都是仗着汉王的威严,刘澄知道李煜杀不了汉王,但若要刺杀自己,可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他本来正史上就是守润州,骗卢绛回师然后开城投宋的孬种,最是怕死,此时越想越惊,挥手召来一个亲信,对他吩咐了一通。使他去打通关节,求见常平县主。
江宁城里。那常平县主柳秀,现时别说宫中的公主。就是李煜也不及她尊贵,人人都知,汉王龙潜之时,就曾因为她,不惜拳打当初权倾一时的皇甫继勋。所以,刘澄让手下去找人疏通,带上一些以前李煜赏赐给他地珠宝,去求见常平县主。若是能见这柳秀一面,怕是自己就能从这皇宫中解脱出去。最起码,让汉王给自己派个差遣,那怕是由汉王命他宫中扫地,也比现时的情况强。
他现在的官职,是李煜封的,但他已不容于李煜。若是攀不上汉王,他便是枉作小人了。
吕奉先当然无闲去理这刘澄在想什么。他带着被刘破虏连押带劝弄来的文武百官,和那三百技击之士,出了江宁城西门。在那城门外,一班乐师已等候在那里,吕奉先叫窅娘便在此处等候。
江宁城中地百姓,几乎全都涌出来观看。这个年代的平民,是极少娱乐的,横竖不过上茶楼听听说书,游神赛会赶圩之类,吕奉先搞出这么大动静,百姓们哪里还能坐得住?尽管那三百技击之士,和新附的二千铁骑死死把人群隔开,但那百姓自远远的围着,有的更是爬上那挂着不是谁地一截肠子的老树杈枝上。
哪里有人去理会远处,一众军士、民夫还在清理阵亡战士的尸骨?纵是有人对边上朋友道:“世兄,此处死人极多,我等在此,若是冲撞了什么脏东西,怕不太妙。”他那朋友却笑道:“怕甚么?你没见这么多人在这里?阳气足得很呢!”边上更有人骂道:“你怕个屁,汉王,知道不?汉王那煞气重着呢!在这镇着能有什么事?”与正史千百年后菜市口围看砍头一样,是不乏观众的,国人在这时节,有极大的胆子。
“当时千名壮士出城,如今仅存三百豪侠。”吕奉先缓缓的道:“是役,李云翼所部二万袍泽,回城者仅有一万二千人,百战身死为谁?某岂能不悼英魂!”说罢吕奉先亲手擂鼓,其声激昂,直向云宵。
樊知古在一旁,少有的神色肃穆,放声吟道:“帝赠窅娘于汉王,王受之,引于将士埋骨处,击鼓召军魂,军魂气长在,昭然弥天地,军魂魂长系,猎猎展大旗,大旗名铁血,舒卷出朔风……”城头军士,听者无不含泪。围观百姓也尽肃然。
吕奉先一阙将军令擂罢,冷然道:“舞起!”
这时刘破虏悄悄来到吕奉先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紧急军情!”吕奉先点了点头,眼角远远瞄见柳秀带着明月,由二十来个军士护在中间,也夹杂在人群之中,便使刘破虏去招她过来。
吕奉先教她这里演罢了,再命乐师和窅娘去伤兵营舞上一番,柳秀自理会了。吕布便带了樊知古和若干朝中要员,自去军机处商量,又教刘破虏去召集诸军将领,毕竟单单朱令赟所率的水陆诸军就有十五万之众,就算没有重大军情,江宁城也不可能同时驻着这么多军队。
“铜陵关已复!”这对于江南来说,是一个大好的消息,因为如此就几乎恢复了战前的划江而治了,吕奉先细细听去,却是驻在大别山地穆瓜,在黄州刺史王明的帮助下,与原来吕奉先伏于采石地二千新兵一举夺得铜陵关。
但是众人还没来得及为这个好消息欢呼,那门下省的官员就开始叫苦了,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钱粮。按吕布定下来对有功士卒地赏赐,对伤残、阵亡军士的抚恤,国库已经没有钱了,而因为战争,许多地方的税收根本收不上来。
第八章 … 教坊犹奏别离歌(五十八)
而随着铜陵关光复的战报,还有一封细作的密报同时送来,那就是韩重斌已纠集重兵,准备发军江南,宋国上下,正在对第二次南征运作起来,此时宋人已不得不南征了,如果攻不下江南一城一池,就证明宋国已不是以前的强宋,北汉和辽国,随时可能撕毁停战合约,两国合力击宋。
所以几乎韩重赟此次,对于江宁是势在必得的了。
宋国兵部令使冯继升、神卫水军队长唐福、冀州团练使石普等人于开宝三年陆续向宋国朝廷所进献的秘密武器,此次登了帝位的晋王,为了震摄北方,和宋太祖的旧部,已然把这批秘密武器尽数拔给韩重赟!
而黄州刺史王明态度不明朗,穆瓜他们南下得到王明相助,但王明又上表向登了帝位的晋王效忠,根本弄不清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吕布苦笑道:“或彼前次被某气得吐了三次血,这回定要故弄玄虚,使某也想得也吐血,以报此仇也不奇怪。”军中众将听了无不大笑。
但户部官员却笑不出来,纷纷离座匍匐在吕奉先跟前,奏道:“壮丁多被招募军中,农耕本就有所不力,加之战事连年,赋税本已极重,民不聊生,还请汉王为苍生福祉,示下章程。”吕奉先听了,头大如斗,他虽说武勇盖世,曾为主薄,通文墨。但出色的也仅仅就是武勇盖世。
虽说再世为人,想通了许多事情,但不可能一下子就治国之才也盖世了,经济之术也盖世,这绝对不可能,便是再世十次,吕奉先也不是一言兴邦的角色。所以听着户部官员的上奏,他宁可去面对百万敌军,最多战到力脱身死也不用这般头痛。
想到无法,吕布拍案道:“抢!去抢!如草原上的狼一样。狼是不耕作的,饿了就去抢!”众官员、将领听了,面面相觑。毕竟这江南不是草原,不比草原游牧民族,根本不需要守土之军。镇守城池的军队,怎么出去抢?抢谁?再说就算军队能越境去抢,难道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斡林文官也去抢?县官刺史师父幕僚一律带人出去抢?不单众人苦笑,连吕布自己也在苦笑,因他细想起来,也知不过一句逼急了气话。不禁叹气道:“知古长于诡计,卢公长于军略,许先生长于审势,却无一经济之才!若有一个诸葛亮,某何至于此?”
“郭枵,传号军中,不论出身,求有经略济世之才自荐!”吕奉先左思右想,终于拿出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樊知古此时也是无法。叫他摆弄阴谋诡计就行,如何经略济世。哪里能懂?
但郭枵出去了半时辰,却真的带回了三个人。其中一个面上一道刀痕尚末痊愈。一见吕布,翻身拜道:“微臣郑文宝,参见汉王!愿汉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就是逾制了,封王,也不能称万岁的,但这当口,哪个敢言?
吕布听了,颇有点惊讶。因为他自称臣,便是身有官职,如果是军职差遣,都是自称“末将”地。但如说是文官,这郑文宝却又面上带伤,身上彪悍之气,分明就是沙场勇士。吕布命他起来,询问出身,郑文宝极是知礼,起身奏道:“禀汉王殿下,微臣郑文宝,宁化水茜乡庙前村郑家坊人氏,承父荫入仕,授职为奉礼郎,后迁任校书郎。”
原来这郑文宝从小受业于当时能诗又善工小篆的著名诗文书法大家、南唐吏部尚书徐铉,又是出身世家,如何能不知礼?正史上宋破南唐以后,此人渐渐得以大用,但温候再世,却就硬不容他归宋了。
吕布好语问他,为何脸上带伤?郑文宝在军中素闻汉王爱兵如子,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要知此年头礼制极严,上位者屈尊相问伤势,已是极大殊荣,郑文宝双眼泛红,奏道:“微臣见江宁城急,连游侠儿也知投军报国,臣岂能不如,是以持刀上城,无数同袍骨埋沙场,臣不过皮肉之伤,已是天幸。何敢劳及殿下动问!”
“尔很好,某求济世之才,尔有何策,可一一道来。”吕布淡然点头说道。
郑文宝不慌不忙奏道:“经济方略,难以一言而尽,且容臣泛泛而谈……商家所求,不外货如轮转,此时我江南粮草无多,若多铸币,不过枉使物贵,是以微臣以为,不若免除泰州的到岸钱,以引商贾云集……东方倭国,银贱,安南,米贱,可组舰队以谋之!”
吕布虎目一亮,急问道:“此情当真?”
“自唐文宗开成三年,倭国天台宗和尚来朝,据其所述,应是如此。”郑文宝又奏道:“泰州地界,盐税之重也!盛唐之时,举国之税,十停有五停是盐税;十停盐税里,有五停便是泰州所纳盐税!烈祖便是因供亿常饶,不知限极,方以海陵为泰州。”
吕布深以为然,便望着郭枵寻来的另两位,其中一人傲踞当场,吕奉先却认得他,因他就是这江南唐国的状元郎,郎粲。吕布看了很有点不快,但此时为了招拢人才,却也就放下架子,亲切道:“状元郎何以教某?”
“不知汉王可曾知晓,保大十五年,泰州已属后周,此时泰州在宋人手中,请问这盐税,可是教宋人来纳?”郎粲冷然道:“若汉王自领军国,还政于帝,臣自有强国之策以献。”在座众人听了,无不震惊。
吕布亦冷然道:“某岂恋权?是为江南万万庶民罢了,状元郎莫须再说。”说罢吕布不再理会他,只望向那最后一人问道:“尔是何人?有何策?何所求?”是谁?有什么好地计划?想要什么封赏?众人一听,很为郎粲命运担心,任谁都知吕奉先心中已有火气。
那人年少身长,眉清目秀,虽然一身布衣,却落落中自有几分贵气,却听他道:“我所献之策,也是盐税,泰州盐税!”声音清丽婉转,极是动听。吕布一望他喉间,不禁哑然失笑,却又是和明月当初扮书僮一样的把戏。
第八章 … 教坊犹奏别离歌(五十九)
那少女也极聪明,见吕布眼光,知已被看破,干脆摘下帽子,一头长发披下来,虽算不上美女,却胜在身长玉立,又正是二八年华,出落得水灵,只听她咬牙切齿道:“我不求官,不求钱,只求一事,若汉王允我,必助王师取泰州!”
吕布淡然道:“且说来。”
“迁唐帝李煜及其子孙于泰州永宁宫!”那少女说这话时,好好一张清秀的脸,扭曲得如鬼怪一般,就是那吕奉先,两世为人,征战沙场几十年,戟下不知多少亡魂的吕奉先,见了也不禁打了个冷战,只觉殿中阴森森的,一股鬼气。
郎粲此时已然知这少女为何人,戟指怒道:“杀不尽杨吴孽种!”
“天祚二年之前,你家皇帝不过是我家一条狗!哈哈哈!”那少女笑得势若疯癫一般。
樊知古忙凑到吕布耳边,把这四十年旧事一一说与吕布知晓:
原来这江南唐国烈祖,六岁就成了孤儿,混在濠州开元寺当个小沙弥。唐乾宁二年,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攻打濠州,见这烈祖彭奴生得样貌出奇,便起了收为义子的心,可以被众将反对,于是就交给大臣徐温为养子。杨行密后来称吴王,就是杨吴国了,列为十国之一。
后来徐温因为服侍杨行密极是周到,深得庞爱,在杨行密死后掌杨吴之大权。烈祖又服侍徐温极为周全,深为得宠,在徐温死后,掌都督中外诸军事,在天祚二年之时,逼当时杨溥禅让帝位,改国号唐。
吕布皱眉道:“成王败寇,何至仇深如此?难道霸王子孙今日见刘邦子弟便要血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