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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练袭营、被袭,行军、埋伏、被埋伏。日间教操练阵图,以使令行禁止,再教练习殿下所授刀法、枪法,汉王之技艺,军士习之,便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至少沾了汉王名号,也可使胆气徒生,不至上阵一触即溃。”
吕布听了觉得极有道理,拍案叹道:“若如先生所言,当时李煜小儿使某领二万军士出城迎战,何至狼狈于斯!”
史武便趁热打铁道:“此池州泼皮,冒犯殿下虎威,却是为人指使,不若诛首恶,其实尽数送大理寺,按律问罪方好。否则今日冒犯汉王亲卫,则诛三族直至屠城;他日冒犯杜大人亲卫,满门抄斩;后日冒犯郭将军亲卫,则斩立决;但若冒犯江州胡大人手下,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江州兵便只知有胡大人,不知有汉王了!”
杜贞在一旁禀道:“殿下,先生此策是安邦之言,若如此,不论赏罚,军中无论百人一都的都头,还是贱微一卒,均知是汉王所赐,便是有人教他们造反,也不会从的,若再设一个军中御史台,教军士被扣饷者皆可诉与军中御史台知晓,如此,便是军中士兵有冤,汉王王命所至,免去统军大将,士卒安能再有冤言?”
要知杜贞也是统军多年,喝兵血那是拿手好戏,但此时池州刺史要勾连宋人刺汉王,虽然吕奉先信任他,但杜贞还是把压箱底的招数先抖出来,以示自己一心只忠于汉王,决无私念。
吕奉先一握史武的手臂,赞道:“先生便是某的子房!如此,便按先生谋划。去宣城路中,先生尽快弄出章程,共返江宁时便着手去办!”
七日后,池州城内樊知古端起茶杯,嘬了一口,对坐在下边的郭枵道:“噢,这样说来,汉王听了那姓史的话,就去宣城了?这姓史难道真的有子房之才?我等的这位主公,却绝不轻信他人语言的啊!我看,主公过二日看破了这史武的斤两,到时怕这史武才知百钱有几个廿五!
不若把史武那养子扣起来。他日若有什么错别,一并杀了才好。”
郭枵起了身,行到博古架前,他是世家子弟出身的,把起一件瓷器,仔细一看惊道:“这,这是唐三彩啊!这刺史当真杀得不冤枉。樊先生,王爷龙潜之时,尚未封候,我等就共事麾下了,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樊知古挥手使那侍候的丫鬟退下去,领着郭枵走过那镂金屏风后,两人在铺着流苏湘绣地软榻上坐定了,樊知古笑道:“郭世兄,有什么机密消息?还请说与学生知晓。便如郭世兄所言,你我相交日长……”
郭枵笑了笑,却去解胸前衣甲,扯开衣裳露出那伤痕累累的胸膛道:“樊先生,末将这些沙场印记,汉王或会忘记,但若有什么行差踩错,只是我不拥兵,不谋反,扯开了衣裳,汉王总会望上一眼,先生你呢?”
樊知古闻言一懔,却听郭枵掩了衣衫道:“我本出身世家,只因和州城下敬慕汉王威武,才不顾生死共回江宁。如今不讳言,王爷虎威,横倾江南,按理我横着行也是应份的,但我始终小心翼翼。先生,我等是王爷的爪牙,便要守爪牙的本份。汉王称先生做什么?称史先生做什么?先生要仔细思量才好。”
这樊知古是水晶玲珑心肝的人,只不过权知池州之后,有点得意忘形,此时一听,混身汗如雨下,却见郭枵起身道:“末将尚有军务要料理,先生,相识一场,我劝你却还是别要动不该动的心思才是,这兴唐社,未必只有一个。”说罢自起身去了。
望着郭枵背影,樊知古一身是汗地坐在那里,此时想来,他要对史武养子动手的计划,何其蠢!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倒也想清楚了,若是自己劝吕奉先,不要杀那些泼皮的三族,吕布会不会心中不爽,当面还是应下来,背后再派郭枵动手呢?不会,不是吕布和他亲近,所以在他面前不加掩遮。
樊知古太了解吕奉先了,吕布是做快意事的人,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给史武面子,皇帝的面子他都不给,别说一个寒士!吕布这么做,只因为他知道史武的策划是对的,只是难泄心头之恨,才教郭枵暗中收拾了那些泼皮三族。樊知古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极感谢郭枵,起身叫那随从道:“人来,把府衙的案卷全给本府搬过来!尔等勤快些才是,汉王若知尔等整日偷懒,那刀可是极利的!”
吕布此时和史武一行已到了宣城,还未坐定,却听斥垢报道:“禀殿下,湖州吴越军屯兵天目山!”
吕奉先向史武一望,笑道:“如此,史先生且安坐于此,看某提兵杀过天目,直杀入湖州!”
史武此时虽经多日车马劳累,但餐餐有肉有酒,那脸色已有点人样了,那对眼睛更是神采飞杨,此时听了吕布的话,却笑道:“殿下,何劳殿下亲征?不如将此役交予学生,也好看看学生是否又一纸上谈兵的赵括!”
吕布笑道:“先生哪里是赵括?只是经世治国与征战沙场,不可一概而论,我看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上马厮杀?”
史武笑道:“孙膑不良于行,尚能战,何况学生四肢皆全?”
“好,宣城及邻近守军,计有五万,先生需用多少兵?多少粮草?“这兵是要吃饭的,所以也有道,军马未行,粮草先行,吕布沙场老客,所以张口就是多少粮草。
史武笑道:“不须一兵,不须一点粮草,学生于民间自行征募便是。”
“先生有奇谋?”
“无。”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道:“能胜?”
“能胜。”
“某与先生同往。”
“殿下率一千亲卫于后押阵便可。学生愿立军令状,此战必胜;但殿下也须允学生一条,但是不得出手。”史武胸有成竹地说。
第九章 … 死骨春秋新戟影(十八)
这时外面却报郝歪到了,吕奉先便教宣他进来,原来这郝歪#着樊知古去搬救兵之后,一回池城见到郭枵成了守将,而胡茄一众弟兄全躺下了,想到吕奉先身边再无一个旧人,自告奋勇骑着两头骡子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他是轻骑双骡,自然比吕奉先带着一千权亲卫都的步卒要快上许多。
这时入了堂了,郝歪纳头便拜,吕布此时心情极好,教他起来,对边上侍候着的宣州刺史问道:“尔信史先生之章能奏效么?”转眼又去看那郝歪,郝歪刚到,尚不知来龙去脉,史武却也不恼,耐着性子把方才的话再说了一遍。
还未听完,郝歪就把手一挥道:“史先生放屁!”
他本是市井大侠,但看这名字,也知不怎么通文墨的,这话实在堂中诸位官员心中都放着,但哪里有人说得这么粗俗?郝歪此言一出,却是大家心声,在座都忍俊不禁,那使劲按压的笑声不绝。
史武朗然一笑道:“郝兄弟,此话从何讲起?”
郝歪向吕奉先拱手唱了个肥诺,吕布笑着使他只管答话。郝歪便大大咧咧地对着史武道:“先生你这是见了大屌就叫蛇!乱来的!你都没领过兵,打过仗,红唇白齿怎么说都行!我不去和你分辨,你们读书人,一来就子曰,我就想不通谁家儿子这么好胆!|Qī|shu|ωang|你们且去看,谁人家里整天是当儿子的在说话?这子曰说说也就算了,你真要让那儿子在家里整曰,不被他老子打死才怪。先生这法子听着豪气,见了刀枪就不行了。”
史武含笑点了点头,端那茶杯,这年代讲究咬盏的斗茶,吕布手下却是一概不搞的,茶便是用来解渴有。只是煮沸了就拿来喝,史武吹吹杯中茶沫,喝了一口茶。笑道:“不如郝兄弟倒说说,如何见了刀枪便不行?”
“当日汉王在江宁城里,以大江南北第一条好汉的名头,破蕲春、气得王明吐血;取和州,斩得潘美成肉泥;又挽水师和天德都虞侯所部于覆灭!再生擒吴越王,破宋军的威势。也不过才有六七千人和应,那时还是宋军围城,人人知城破之后,必家破人亡绝无幸存的时候!此时吴越军未过天目山,哪里有人去共你赴死?”
那宣州刺史忍着笑。对吕奉先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在座各级官佐,皆纷纷附议。史武却不气馁,只笑问吕奉先道:
“殿下,意下如何?”
吕奉先却没去答。只淡然道:“某尝读史,汉用环首大刀,却非一夜之间便全军弃剑用环首刀,是边军先与匈奴战,知环首刀之利,方于战阵弃剑而用刀。先生之策论新法,便先以宣城作试,若果如某与先生所料,是时,如汉军知环首刀战阵中猛于长剑,推新法于江南自无阻哉!”这就是试验田的概念了。
史武闻言脸色一变。拍案长笑,放浪形骸,真如晋时狂士一般,在座大小官员无不暗暗为他担心,要知汉王杀人是不会手软的,江南都有所闻地。过了半晌,史武才停下笑来,俯身一拱道:“今日始信。途同归之言,qi書網…奇书原是世上有此等事!主公精于战阵,竟以战阵通治世!猗欤休矣!学生本也有此意,方想劝主公,纵有雄心也莫要操之过急,择一地以试,见利弊方是持国之道,然主公天纵英才,已自了然胸中,臣钦服!”
他一席话说来,已不称吕奉先为汉王殿下了,而是称主公了,到了最后,不以儒家子弟自居以学生自称了,而是:臣。臣钦服。吕布这两世为人,便是再愚蠢,历经这生死过后,也能自省而有所得,何况他武勇盖世的人,哪里又会愚蠢?听得史武这席话,已知此时才收服了这臂助。
吕奉先心中大叫侥幸,其实这番话,却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前世汉末三国,未杀董卓时,那谋士贾诩与某个大儒争辩时所说话语。吕布当时经过堂外听了,因他前世醉心武学,是以说到刀剑之事,倒是记得真切,此时说了出来,却全无破绽,只让史武大叹其能。
当然吕奉先再坦白也不会说破,只把史武搀扶起来,笑道:“先生何时点兵?何时出兵?”
“今日点兵,明日出兵。”史武胸有成竹地道,“愿向主公借一人使用,便是这郝弟兄了。”
吕布笑而允之,史武看着郝歪,便对他道:“郝兄弟,你现时也做到主公亲卫了,这大名怕要改一改,我看唐王左迁,汉王持国,取瑭字以记;郝兄弟一身雪练肌腱,江宁坊间谁人不知?所谓国有美士,为人所道,是为彦亦,便取个彦字。不如就叫瑭彦可好?郝瑭彦,如何?”
郝歪只不耐烦地道:“你这先生,给我取什么捞什子官名?郝歪郝歪,我自小娘亲便叫我做阿歪,大了绿林朋友便叫我做郝歪,如何顺口地称谓,什么塘雁,人家听了,以为是只鸟儿,还弯弓来射呢!”
吕奉先淡然道:“尔这不晓事的浑人,嚼甚么舌头?还不谢过先生?”
郝歪是随吕奉先在江宁城外战过宋军的,对吕布武勇是五体投地,听吕奉先开口了,只好不情不愿向史武抱拳胡乱唱了个诺,嘴里喃喃道:“你改你的,我叫我的,老子就觉郝歪这名好。”
史武也不为意,只笑道:“便按郝兄弟所愿,但却要紧记,以后郝瑭彦便是兄弟的官名,行文使令,念到郝瑭彦,便是叫兄弟你了,若是叫名不到,汉王麾下的亲卫,这军纪兄弟比学生还要熟知的吧?”
“叫名不到,叫名不到就砍脑瓜了,行了行了,你这先生,好生哆嗦。”郝歪没好气的咕噜着。
史武也不恼,对吕布一拱手道:“臣便去招募民众了,主公可有吩咐?”
“无妨,先生请施为便是,虽众人皆以为谬,然,某信先生之谋。”吕奉淡然的说道。史武听了,长笑而出门去。
第九章 … 死骨春秋新戟影(十九)
这时却听刘破虏在外求见,吕布顿时脸色一变,只是道:“快叫他进来。”令吕奉先不快的倒不是拥兵大将私离驻地,刘破虏从一个连马也不会骑,只骑过牛的孤儿,跟着吕奉先连场征战,一路杀到如今当上将军,若吕奉先连他都没有几分纸舐犊情份,却也说不过去。是以便是刘破虏有什么行差踏错,吕布也自会代他遮蔽。
只是刘破虏原先说是护送,实是押送李煜去润州,突然过来宣城,吕布惊的是难道李煜又玩出什么花样?这时刘破虏入得堂内来,却满面喜色道:“殿下!大喜啊!那宋人低头了!殿下且看!”
他把怀中用油纸包裹的书信掏出来,便嬉皮笑脸地道:“殿下,我带了二十军士,千里传书,讨碗水来喝吧?”
吕布见了,不禁想起当年尚在林仁肇军中,刘破虏还叫作刘二狗时的模样,短短几年,如今却也成了统军将领了,一时心中感慨,竟伸手往他脑门上弹了个响粟,把桌上刚才自己喝过的杯子一指,摇头道:“送信教军士前来便是,尔做到将军,玩性却还是这般重,快憩一下吧,某还要带着尔等,把大唐铁蹄踏遍漠北苦寒之地,这身子骨却要好好打熬着才是。”便自入内间,展开文书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