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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花开寂寂香-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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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先生的身子飘走了,倪秀娥的梦便到此为止。她醒来后将梦境竭力回想着,在天井里燃香奠酒,烧了纸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到天亮。
    



第三十四章 祭

           鸡鸣第一声的时候,休休姗姗而来,倪秀娥将准备好的祭品交给她。天际去老师那里一夜未归,料是喝多了。倪秀娥倒不放心她一个人上坟,叫她等天际回来陪她去。休休执意不肯,倪秀娥只好送她到街口,见路上陆续已有踏青的行人,才安心回家。
    休休刚走不久,天际回来了。听说休休已走,洗了把脸就想赶过去,母亲叫住了他。
    “四宝,你让她一个人去吧。别去追了,看你多累。”倪秀娥心疼儿子。
    天际止住了脚,回身定定的看着母亲,母亲的脸色很平和,他舒口气,拉住母亲的手问道;‘娘,儿子有一事不明,您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了,为什么不让我跟休休好?”
    倪秀娥的脸色突变。天际不放松,眼睛始终盯着母亲:‘儿子已长大了,娘,您还怕什么?”
    是啊,儿子是长大了。她想着曹桂枝的话,他的儿子有劫数,逃的逃不的却是命中注定的,她能安排什么呢?
    或许儿子听了她说的话会放弃,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吗?一切听天由命吧。
    再说休休独自上了山,因已接近清明尾声,扫墓的人寥寥无几。只见离离青草间,百坟拱起,千碑林立,树枝上挂满纸条,迎风摇曳,风卷起地上烧过的纸钱,撒满一地残灰,眼前满目荒凉凄迷的景象。
    她在父母坟前摆下祭品,倒上几杯冷酒,烧了几把锡纸,跪地祭拜。
    当山间薄雾已弥散,远处靠山人家的屋顶上丝丝缕缕飘起炊烟,休休在父母坟前已跪了很久。她收拾完一切,迈开酸麻的步履,缓缓向山下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有点累了,坐在岩石上休息。抬眼眺望,远山隐在云雾里,近处一簇簇野杜鹃寂寞的绽放着,心底里弥漫了幽幽的愁绪。
    “休休。”
    她蓦然回首,四周烟雾苍茫,杂草含烟,空旷寂寥。
    。。。。。。
    她笑:“那你送我什么?”他揽住她:“我把我整个人送给你,包括我的心,够了吗?”
    月桥花院,琐窗红墙,棠梨树下,碎金的光透过轻薄的雾霭落在他清白凉薄的脸上。
    我就选你了。我就选你了。是我选你啊,休休。
    。。。。。。
    她缓缓阖上眼,积郁日久的苦痛无可抑制的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的双手掩住了脸,低头呜咽出声。
    风飘飘,冷萧萧,哀思悠悠。莫道不消魂,何处暗香盈袖?
    有双手轻轻的划过她的鬓发,落在她瘦削的肩胛上。她抬起泪帘,凄雾迷蒙的笼在天际浅淡的身影上,他的神情悲凉苍白,双唇紧紧的抿着。
    她的双手环住了他的双腿,面颊轻贴在他的袍衫上。一股倦意席卷而来,她真的累了。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眺望远处的山峦,动作迟缓而生涩,终于搂住了她。
    



第三十五章 峰回路转

           三天后,休休从客栈搬出来,住进了自己的家。
    虽然是老房子,休休父亲石匠陶先生凭自己精湛的技术,将房屋修补得很结实牢固。休休已是半年未回家,如今的院墙已爬满了青苔树藤,四周杂草丛生,水缸里溷浊的水好在已换成甘冽的井水,靠墙的栀子树仍然树荫浓密,长得旺盛。
    沈不遇已经派人送信来,要她早点回京城。休休想到自己父母早逝,无依无靠,倒是这位沈相发了善心收了她,替她安葬了母亲,还让她享了几个月的福。虽然最终明白他收留她的目的,但好歹也做过被人侍侯的小姐。如今再回去怕是没什么意义了,自己也会不好意思。于是回了信,信中溢满感激之情,婉言谢绝了。
    沈不遇阅毕自是无奈,暗忖泓宇大婚已近,各主事部门都在紧锣密布准备,这皇子妃已是没指望了,必须从长计议。只是让那个吏部左侍郎楼昌毅捡了个大便宜。
    楼昌毅一向圆滑世故,左右逢迎,两头都不得罪,职位自然坐得稳当当的。有次下了朝,沈不遇故意接近他,向他贺喜。那楼昌毅谦逊恭谨,反倒感谢起沈相知遇之恩,回答得滴水不漏,毫无半点瑕疵。看来泓宇选他的女儿真是挑对了。
    沈不遇反而心中生出气恼来,表面当着众人还得装出一副慈和大度的摸样。随着三月底的临近,皇上每次上朝过问的都是大婚之事,他也无心插手,下朝就回家,终日躲在书房里,闭门谢客。
    一天他的贴身侍卫福来惶惶张张的跑进来。他眉一皱,生气道:“奴才,何事慌成这样?这么多年算我白培养你了。”
    福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会弯腰鞠躬,讲话断断续续道:“回,回相爷,来了。。。。。。三皇子殿下。。。。。。来了。”
    沈不遇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手中的书差点掉到地上。急忙整衣正冠,步伐刚迈出门槛,便迟疑了一下。
    且慢,这泓宇怕是十年未进丞相府了,今日怎么偏偏破了天荒?莫非——,不行,得看他的神色再行事。
    待沈不遇赶到府门,地面上已黑压压跪满了人,泓宇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一袭翠黄,满翠八团龙来金镶东珠带,唇若涂脂,明眸皓齿,一脸喜色。
    沈不遇鞠躬稽首道:“三皇子到此,老臣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泓宇笑眯眯的扶住他,拱手施礼道:“老师何出此言?今日学生冒昧打扰,只是感念老师昔日教诲,备了点薄礼,特来谢恩。”
    说完手一挥,后面宫人抬了两大漆金礼箱过来。沈不遇一时猜不透泓宇的心思,只好再次稽首谢恩,命手下的人收了,自己陪着泓宇进了正东房。
    泓宇正堂坐定,有丫鬟端了嵌银茶盘进来奉茶,泓宇瞟了一眼,笑道:“老师好有福气,家里的丫鬟比宫里的彩娥标致多了。”
    沈不遇知道泓宇一向跋扈不羁,风流傲慢,性情不定,只是含笑不答。泓宇似是坐久了,站起身,踱到门槛处,环视着四周的景致,扬声道:“听说老师家的夜蓥池赛过父皇的太液,学生自是不信,今日来了,倒想见识见识。”
    沈不遇不敢怠慢,在前面引路,穿廊院,过影壁,到了夜蓥池。
    春日里的夜蓥池自是一派生机,花草芳菲,川波岸柳,百般红紫。轻风带着幽香扑面而来,让人顿时心旷神怡。泓宇在岸边流连忘返,啧啧称赞。
    不一会他们来到谷莞榭下,泓宇撩袍登上,沈不遇只得亦步亦趋的跟上来。登榭眺望,真所谓一山一风景,夜蓥池已笼罩在千树万花之中,后面几株数人合围粗细的参天松柏,郁郁葱葱,浓荫避日。隔着松海,影影绰绰见到萏辛院飞翘的屋檐。
    泓宇笑道:“此处好雅致。这座院落象是新建的,别具风格。”
    沈不遇心下已明白七八分,口气依然平缓:“此院本是老臣给新认的干女儿用的,如今人一走,院子就空下来了。”
    “走了?”有一丝莫名的光芒从眸间倏然而过,泓宇的脸上仍然挂着笑意:“是吗?老师真会舍得她走吗?不会是另有好去处?”
    沈不遇回答得平静自然:“说是想回老家去,老臣也留不住她。”
    泓宇的眼光望向碧波浩淼的夜蓥池,嘴里轻声喃喃了一句:“走了也好。。。。。。”
    他沉默的站在谷莞榭上停留半晌。沈不遇站在后面不敢上去惊扰,一直等到泓宇推说宫里有事,告辞走了。
    送泓宇一出府门,沈不遇大大的舒口气,急急叫福来:“快,快备马车!”
    这天天际也在准备行囊,待休休走进楮家,天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休休眼看着天际忙碌的身影,惊讶的问:“天际哥,你要走吗?”
    天际只是应了一声,并没抬眼看她。他是要回京城了,上次匆匆陪休休回来,许多事情错过了,嵇明佑虽没恼火,派人快马送信来,要他即刻进京,信中字里行间却隐约有不满之意。所以天际必须马上就动身。
    休休看天际忙里忙外,只好干站着不说话。这些天她总感觉天际和她说话不象以前那样随意了,客客气气的,和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她终究想不出所以然。
    天际总算忙完了,提起行囊,似乎才发现休休,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道:“你——我走了,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他只能做到这里了,或许以后他不用再为她担心什么。世事难料,他自己太年轻了,碰上措手不及的事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应付,等这一走,他也许能冷静下来。
    可是,抬眼看到这双清澈无瑕的眼眸,他的心为什么会莫名的痛?他抬手,试图触及那份灵动,终,还是放下了。
    倪秀娥从里屋走出,儿子的一举一动她具已看得真切。她只是平静的和休休一起,送天际上了马车一直看着他消失,然后折回到了家里。
    接下去怎么办?盼着有人将休休接走?然后就太平无事了,阿弥陀佛。
    倪秀娥放宽了心,对休休也恢复了以前的亲近,偶尔还教教她女红,生活过得很自在。
    这天她正要赶着出去,门楣上的涂铜铃铛正在叮叮当当作响。谁来了?不会是休休吧?大概又忘记什么东西了。她嘴里囔着来了来了,一路跑着开了门。
    门口映出一个青白色的身影,那人面目清俊,目光深邃,声音严厉带了肃杀:“奶妈,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倪秀娥的魂灵大半个已经出了壳,两腿直哆嗦,人直直的往地面跪下去,嘴里抖动出二个字:“老爷。。。。。。”
    



第三十六章 似水

           时过正午,倪秀娥独自走进二院。
    二院襁褓里的小少爷似是饿了,正躺在摇篮里咿呀直哭。二夫人柳茹兰坐在炕榻上,再过几天小少爷就要满半岁了。
    柳茹兰看见倪秀娥进来,便笑着,道:“奶妈你看,你刚一出去,小少爷就哭上了,以后怕是只认你了。”
    倪秀娥呵呵笑着,把孩子抱过来,撩开前襟,孩子在她怀里已不哭了。
    房间里很宓静,柳茹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倪秀娥定神看着她,心里直犯嘀咕:这么漂亮的大小姐,听说父亲还是当朝丞相,怎么会委身下嫁给才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的沈老爷做妾?还接连给他生了二个儿子,岂不太委屈她了?
    孩子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抬起头,透过漏雕的红木窗棂,佣人陶妈正在外面朝她招手。她看了柳茹兰一眼,将孩子轻轻放在摇篮里,和守房的丫鬟示意,然后悄悄带上门走了出去。
    陶妈见她出来,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托人做好的衣服送来了,放在我家,一起去看看。”
    倪秀娥很高兴,俩人手拉手出了二院。前面荷花池畔,有抹淡粉色的身影在那边隐隐闪动,俩人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倪秀娥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曹桂枝。曹桂枝看见二人,甜甜的朝她们笑。
    “哼,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陶妈拉了倪秀娥一把,不屑道:“走吧,别理她。”
    倪秀娥笑笑。她进府三年了,自然认识曹桂枝,曹桂枝的资历很早,据说沈老爷还是沈家二少爷时,她已被沈家收留了。
    他俩来到佣人房。因陶妈已结婚,又有了孩子,沈府给他们夫妇独自辟了一间小屋居住。
    陶妈的丈夫陶先生正陪他们的三岁儿子在房里玩,一见倪秀娥她们进来,露出憨厚的笑容。
    陶先生是沈府的泥匠,偶尔做点碎活,略懂点文化,人又长得斯文,府里上下都管他叫陶先生。倪秀娥有次跟他开玩笑:“陶先生,你有学问,干嘛还不给儿子取个名字?”陶先生笑着看他的老婆,陶妈倒红了脸,笑道:“他呀,想闺女想疯了,偏要我生了闺女才给儿子取名字。”
    倪秀娥摸了摸孩子的头,天际也跟他一样大了吧?她拿起做好的小孩衣服欣赏着,心里想着:今年年底自己无论如何要辞了奶妈的活,回家看儿子去。
    陶妈在旁边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她人挺热情,心直口快。这会向倪秀娥问了二夫人的情况,说了一句:“老爷靠上了丞相,以后肯定官运亨通,飞黄腾达,你我也好沾沾光。”
    俩人呵呵直笑。倪秀娥似乎想起什么,问道:“老爷不是有个远房表妹在宫里做妃吗?据说还生了个小皇子,老爷靠她不是更容易些?”
    “这你就不懂了。”陶妈笑道:“那容妃进宫前是要许配给老爷的,老爷偏偏送她入了宫,容妃岂不恨死他?再说,一朝入宫深如海,哪个妃子能独享专宠的?靠不住。还是绑住丈人这条腿最实在。”
    陶妈说得条条是道,倪秀娥直点头。
    “丞相怎么会看上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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