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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继续说:落实生产责任制以来,村里的一些集体提留款、牲畜农机具作价款、责任田、机动地、河堤、河滩芦苇地、果园和砖场等承包费,都没有做到按时兑现。除此以外,落实生产责任制前的“三角债”,至今也没有得到彻底的清理。还有尾欠的机耕水费,农业税收任务,粮差价款,这部分资金还在个人手里,使一些村的集体事业办不了,正常业务不能支付,发展下去,将会严重地影响清风街集体经济。造成上述问题的根源:一是人民群众的集体观念淡薄了,国家利益、集体利益向个人一面倾斜。自己富了就忘了国家和集体,应负担的义务不愿履行。比如,集体的财产、资金长期使用不按期兑现,作价分到集体的牲畜、农机具户,有的已使用了六七年,有的早已卖掉,靠集体经济发了家,但至今还欠着集体的。二是我们干部自身对此项工作重视不够,没有果断加强有力的措施,工作流于一般号召,一拖再拖,拖空了集体,拖小了权威,拖大了工作量,拖重了个人负担,致使集体事业无力办,民办教师、现役军人、五保户、干部工资等正常业务不能支付,逐渐出现了集体穷,个人富,集体金碗无饭盛的局面。根据乡政府的九号文件精神,凡是个人欠款累计在500元之内的,必须在年内全部还清。500元至1000元之内的,必须在两年内全部还清。1000元以上的必须三年内全部还清。对分期偿还户,村里要与他签订还款协议书,协议书必须以物质抵押或个人财产担保的形式签订。签了协议的人自签订协议之日起,对签订金额按银行贷款最高利益计息,对不履行协议者可加罚30%的预息,或起诉至法院依法解决。对规定数额内应还而不还,或应签协议而不签的,村方可以拿其牲畜农具以物顶债,在不影响生活的情况下,也可以拿粮或收回责任田,也可以按以上办法起诉法院依法解决。对尾欠的机耕费,水费,农业税,任务粮差价款的,不论其欠款额度大小,必须在年内还清。对牲畜、农机具作价至今分文未还的,这次一定要收回,并按作价额每年收10%的使用磨损费。对还了部分但未还完的,这次要令其限定时间还清,限定时间最晚不得超过年底,超过限定期,集体可以无偿收回。对转手卖掉至今还欠集体款的,这次要限其在最短的时间内还清,否则从拿农具之日起,按作价额随银行贷款最高利息走,或国债款兑现,或依法解决……君亭的讲话远远比不上夏天义,夏天义的本事是能将道理用本乡本土的话讲出,再严肃的会都能惹起大家的笑声,好多人就把听他讲话作为享受的。君亭就不行了,他没有废话,也没有趣话,一字一板,听得大家头皮发木。会场上一半人都眯了眼睛。眯了眼睛是有人还在听着,有人就彻底地打盹了,叼在嘴上的纸烟便掉下来,或是头突然撞着了桌沿,一个冷怔醒来,一边擦口水,一边看看周围。君亭依旧在讲话,讲着讲着,并没有停歇,也没有转换口气,说:“这么重要的会议有些人没有来,是没通知到还是通知到了不来?,上善你是会计,谁不来都可以,你不应该不来吧?”上善正在看报纸,报纸上的文章差不多都看完了,就把报纸提在鼻梁上,眼睛从报沿上看出去,看见了会议室墙上趴着的一个蜘蛛,蜘蛛的背上好像有图案,他以为君亭还在讲收回欠款的事,话声从这边耳朵进去了又从那边耳朵要出去,快要出去了,觉得君亭在说到他上善了,忽儿怔住。他说:“你在说我?”君亭说:“你怎么就迟到了?”上善说:“啊,我来开会走到半路,乡政府突然把我叫去了。”君亭说:“又有了啥事?”上善说:“会后我给你汇报。”君亭说:“乡政府就知道给咱压活!”又开始他的讲话。
上善又看着墙上的蜘蛛,觉得蜘蛛背上怎么会有图案呢?他站起来走近了墙,看清了图案是张人脸相。他说:“蜘蛛背上有人脸!”许多人都近来看了,说:“真个呀!”君亭就停止了讲话,也过来看,觉得奇怪。上善说:“蜘蛛蜘蛛,是知道了的虫,君亭你讲的这些事情它都知道了!”君亭说:“胡扯!”伸手去捉蜘蛛,蜘蛛却极快地顺着墙往上爬,爬到屋顶席棚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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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告诉你,这蜘蛛是我。两委会召开前,我原本去七里沟的,路过文化站时却发现有人在里边下象棋,忍不住进去看,君亭就在门口喊上善。他是以为上善也在这里下象棋的,发现不在,就要我去找上善来开会。我问开什么会,君亭说关于清理欠款的事,我就说那欠我爹的补助费可以还呀?君亭没有理我,就进了大清寺。君亭不理我,对不起,我也不去找上善了。但我人在文化站心却用在两委会上。我看见墙上有个蜘蛛在爬动,我就想,蜘蛛蜘蛛你替我到会场上听听他们提没提到还我爹补助费的事,蜘蛛没有动弹。我又说:“蜘蛛你听着了没,听着了你往上爬!”蜘蛛真的就往上爬了,爬到屋梁上不见了。当时我很高兴,虽然还站在一边看人家走棋,指指点点帮着出主意,脑子里却嗡嗡地一片响,结果下棋的双方都骂我多嘴:真君子观棋不语,你的×话咋这么多!但我忍不住还要说,他们就躁了,撵我出了文化站。
我往七里沟去,一边走一边骂,臭棋篓子,你攻个兵绝对就赢了,你偏偏走马?!就感觉到两委会上君亭不会提到欠我爹补助费的事了。人一走茶就凉,何况我爹已死了。小石桥东头的柿树底下,夏天礼在乘凉,眼睛眯眯的,看见我了,睁了一下,又眯上了。我说:“天礼伯,你清闲!”他说:“清闲。”我说:“今日没去赶集呀?”他说:“没意思!”我说:“挣钱也没意思?”他说:“你往哪儿去?”我说:“去七里沟么。”他给我抬手,我走近去,他说:“你给你天义伯说,让他好好歇着,修什么七里沟,咱就修成了,你还能活到省城人的份儿上?!”我说:“天礼伯去了一趟省城,换脑子啦?”他说:“没到省城去,咱还觉得咱有个奔头的,去看看人家,我一点心劲都没有了。”我说:“这才怪了,别人去了省城,回来拼了命挣钱,你去了一趟倒没心劲了?”他说:“我要是你这般年纪,说不定还扑着干呀,我现在还想咋,把人家一看,只盼着早早死哩!”我说:“是不是,哪天天礼伯把你那些银元给我几枚!”他立即说:“你咋知道我有银元?我哪儿有银元?!”我说:“看把天礼伯吓的!我不会要你的银元,你凉着,我得走呀!”我就走啦。
我到了七里沟的时候,大清寺里的会议结束。君亭美美地在厕所里尿了一泡,回来让上善留下,问乡政府叫他去有了什么事?上善就随机应变,说是乡长询问清风街这一段工作怎么样?君亭说:“你怎么汇报的?”上善说:“我说安宁得很,天义叔在七里沟忙活,三踅也没生是惹非,鸡下蛋哩,猫叫春哩,生产和治安按部就班!”君亭说:“他咋说的?”上善说:“他说这就好,不出问题就好,现在的事情都难办,就像赶一群羊,呼呼噜噜往前拥着走就是了,走到哪儿是哪儿,千万不敢横斜里出个事!”君亭说:“这个乡长倒比上一个乡长好。还说啥了?”上善说:“还有的是团干要结婚呀,特意邀请你和我那日了去吃酒。”君亭说:“可怜这小伙子,结婚不到一年媳妇死了,他现在找的是谁?”上善说:“还是周家的丈人。”君亭说:“咋回事?”上善说:“西街周家的大女子死了,小女子顶缺么。”君亭说:“姐夫和小姨子呀!也好。你让宏声写个联咱到时候拿上。”上善说:“这使不得,人家能亲自请咱去吃酒,那还不是明摆的事?得拿个红包的。”君亭说:“是得拿一个,你说包多少?”上善说:“这你得定,少说也有五百元吧。”君亭说:“那就五百元吧!有啥办法?”上善说:“咱账上没钱啦。”君亭说:“这钱不敢让村部出吧?”上善说:“村部不出谁出得起?人家请咱俩,如果请的是个人,他没理由请咱俩,不沾亲带故,之所以请咱俩那是咱俩代表清风街么。”君亭闷了半会儿,说:“账上没钱了?市场上不是收了些摊位费吗?”上善说:“全给民办教师发了工资。”君亭说:“你先垫上吧。”上善说:“我已经替村部垫有二千元啦。”当场写了条子,君亭在上边批了字。上善又去买了红纸,让赵宏声写联,赵宏声写了:“一顾倾城二顾倾国;大乔同|穴小乔同枕。”上善嫌太文气,乡里人看不懂。赵宏声又写了一联:“街上惟独周家好;乡里只有团干强。”
再说夏风在万宝酒楼的麻将桌上玩了一夜,与对面坐的黑胖子熟了。黑胖子叫马大中,河南人,先在市场的旅店里租屋住着,为他的老板收购着南北二山的木耳,后见当地没有香菇,就传授种香菇的技术,但因顺娃在清风街开了个小油坊,看中了顺娃在地方上熟,人又实在,两人就合伙让南北二山的人种香菇,并定了协约,一旦香菇成熟,一斤四元,有多少收购多少,以致许多人家都开始种植,马大中也就搬住到了万宝酒楼上。马大中长得模样像个土匪,而且肚子大,他说他肚子大得已经五年没有看见过他的小弟弟了。但马大中与人交往从来都是满脸堆笑,从两岁娃娃到八十岁老婆婆都能受用他的拍马术,只要他出现,气氛总是很活跃。麻将桌上丁霸槽谈起种香菇的事,问能不能做成,别骗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顺娃说:“清风街先头有四家做小磨香油的,为啥现在只我一家还开着,做件好事或做件坏事就像刻在心里,自己和别人都清清楚楚。”夏风说:“你这是道德式经济嘛!”马大中说:“夏风说得好!我只来万宝酒楼吃住,但我不会和丁霸槽合作的。”丁霸槽说:“你看我是骗子呀?”马大中说:“你比顺娃聪明,但顺娃比你实在,这你承认吧?我们已经协约了十户投资香菇生产,我是带着录像资料给他们看,又从河南请了技术员具体辅导,利润在那里放着,现在他们倒不怀疑我们是从中牟利的商人,倒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丁霸槽说:“你这一张嘴,能把水说得点了灯!”马大中说:“我是能说,顺娃却是没嘴葫芦,不一样生意做得好吗?做生意一是要和气,二是要诚实,不像你丁霸槽逮住我了就硬宰,才住了几天房价又涨了。”丁霸槽说:“你要小姐给你按摩哩,当然得加按摩费呀!”夏风说:“你们这儿还有小姐?”丁霸槽说:“只会按摩。”夏雨说:“哥问这话,就像问万宝酒楼上有没有苍蝇。现在不是我们去招小姐,是小姐一见清风街上有了万宝酒楼,她们就跑来了。”马大中说:“我一般不与人斗恨,哪怕要我跪在地上叫爹叫娘我都干,但要真翻脸,我就放他的血!”丁霸槽说:“这说对了,别人都说你和气,你那个长相就告诉我,你的匪气被生意人的语言遮掩了。你实情说,香菇成熟了,你是以四元收购,一斤赚多少钱?”马大中说:“运到福建是四十元。”丁霸槽说:“你狗日的黑!”马大中说:“黑是黑了些,可别人做不成呀,只有我有销售网啊!”丁霸槽说:“没人抢你生意的,你吃肉我和夏雨喝个汤。和了!交钱吧交钱吧,马老板你有的是钱,不能挂账的!”
麻将搓到中午,丁霸槽和夏雨请夏风吃了一顿果子狸肉,然后,丁霸槽就悄声说:“太累了,让给你按摩一下吧。”夏风说:“是哪个小姐?”丁霸槽说:“饭间来给咱倒酒的那个,还漂亮吧?”夏风就同意了,被安排开了一个房间,自个先脱了鞋,趴在了床上。一会儿门被推开,进来了那个倒酒的女子,女子顺手把房门反锁了,又去拉窗帘。夏风说:“拉上窗帘太黑。”女子说:“那我不习惯。”就在夏风身上捏弄起来。捏不到|穴位,只是像在揉面团。夏风说:“你这是咋按摩的?”女子说:“我不会按摩。”夏风说:“那你会干啥?”女子说:“打炮。”夏风一下子坐了起来,明白了,说:“你走吧,你走吧!”女子倒蒙了,说:“你不是清风街上的人?”夏风趿了鞋先下了楼,丁霸槽正在楼梯口的凳子上坐着,笑笑地说:“这么快的?”夏风说:“不是的,不是的。”丁霸槽说:“我在这儿盯着梢的,没事么。是嫌人不行?那娃干净着哩。”夏风生气地说:“要干碔事我在这儿?!”见夏雨从外边领了上善进来,他顺门走了,丁霸槽咋叫都不再回头。夏雨说:“我哥怎么啦?”丁霸槽说:“你哥到底是城里人,口细。可乡里的土鸡是土鸡的味呀!”夏雨急得直跺脚,责怪丁霸槽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