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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所进来打量着齐刷刷躺在地下的人,一笑:“谁看见哪位喝酒了?这酒味我可是闻到了,主动揭发我奖励他。”
“不是不是,这事儿不是这样的,所长你听我说啊……”没等刷锅的把话说利索,就被刘所拽了出去。
“梁所,你听我说……”刷锅的还想往里凑,梁所一把推开他,用手指指我,厉声问:“你?”
我用练太极拳的速度后退着,轻轻往肚子里吸气:“所长可能是弄错了,我没喝,也没看见谁喝了,你想想,这儿哪来的酒?”
刘所跨前一步,伸手一扳我的脖子:“张开嘴。”
我偷偷瞄了瞄老鹞子,这家伙直挺挺地躺在被子上,放屁似的打呼噜。
得,装一把义气吧。我慢慢把嘴伸了过去。梁所,你可千万别以为我要亲你啊,我还没变态到那一步呢。
梁所可不管那一套,上鼻子就闻。我想,还闻什么闻?傻子也知道那是酒的味道啊。
刘所还是笑容可掬,冲门口伸了一下手:“胡四,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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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当成了沙包
跟着梁所往北走了不几步,我来到了厕所。可能是天热的原因,厕所里臭气熏天。
看守所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想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厕所里已经变得昏暗起来。
灯亮了,蚊子们嗡嗡叫着在我的脸上来回盘旋,手被拷在背后打不着它们,我只得拼命地摇晃脑袋。蚊子们不依不饶,采取极不道德的手段搞背后偷袭。有一只估计是母蚊子的家伙趁我扭屁股的机会落在我的嘴唇上吻我,不管我有没有与它调情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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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里存着半池子黄乎乎的汤,看不出来是尿还是涮墩布的水。
为了避免蚊子们的过度亲近,我把脑袋扎进了水里……真舒服啊。水凉凉的,有一股青草夹杂着泔水的味道。
头上沾了水,蚊子们怕弄脏了翅膀,忽忽悠悠飞远了——蚊子总是这样爱干净,不像苍蝇,逮哪儿舔哪儿。
蚊子的幼虫在水里,苍蝇的幼虫在屎里,出身不一样,行为方式自然有些差别……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我竟然倚在管子上迷糊了过去。睡梦中,蚊子们变成了轰炸机,在耳边绕来绕去,巨大的轰鸣声着实令人恐怖。摇晃脑袋成了一种不自觉行为。蚊子们在我的脸上加满了养料,“嗡嗡”叫着找地方消化去了,下一批又来了。
不行,不能再睡了,再睡真成冤大头了,学雷锋也不能学到喂蚊子的地步吧?我贴着管子蹲下来,把头再一次扎到水里。这一次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骨头里传来的微痛让我觉得自己虚弱得要死。
走廊上传来一阵开号门的声音,估计是放茅了。大家一蜂窝地奔进来了,像没我这个人似的,急匆匆地涮马桶、拉屎撒尿。有个小子跑肚子,竟然把长满青春痘的一张大屁股朝向我,稀里哗啦喷了个痛快。大号人多,一波接一波地进来,都跟前面的人一样,对我视若罔闻。
我有一种受了冷落的不忿,侧一下脑袋往外瞅了瞅,梁所虎视眈眈地站在对面。发觉这样,我的心稍微宽慰了一些,不怪大伙儿麻木,人家这是怕惹了事儿上身呢。没趣地叹息一声,感觉自己无聊得有些扯淡。
梁所给最后一个号子放完茅,冲走廊深处喊了一声:“寒露,该你了,快点儿!”
我的脑子一乍:寒露不是去了小号吗?他怎么还在这边?
走廊南头传来一阵拖鞋拍打脚后跟发出的呱嗒声,毫无疑问,这便是寒露哥哥制造出来的声音了。我下意识地歪起头向外看去。
梁所皱着眉头斜眼瞄着他,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儿啊,你老是磨磨蹭蹭的,快。”
寒露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咸盐吃多齁着了:“快快,一定快,慢了就不是我了。”一闪身进来了。
他好像没看见我,一进门就奔了尽头的一个蹲坑,哼哧哼哧地叫唤。
一种强烈的预感油然袭上心头:这个混蛋在装!他提前肯定知道我在这里,他肯定是想找个机会收拾我。眼前忽悠闪过他离开大号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不行,我不能在这里等死!刚想开口喊刘所进来,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一个班长跑了过来:“梁所,电话。”
梁所顿了顿,跑步离开了我的视线……天杀的班长啊,你来得可真及时!我的腿一下子软了。
“哥们儿,你还好吗?”寒露冲我一笑,慢慢腾腾地提上了裤子。这个混蛋根本就没在大便。
“还好,寒哥……”我努力挣扎,想要腾出手来做最后的一拼,可是等待我的还是失望。
“寒哥?”寒露歪着嘴巴,双手用力地掰着指关节,“咔咔”的声音让我的心阵阵发紧。
“是啊寒哥,我一直喊你寒哥的。”我彻底放弃了抵抗的想法——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那好,我让你一次喊个够。”寒露一步一步靠了过来。
看着寒露狼一般的目光,我大惊失色:“寒哥,咱俩没什么冤仇吧,寒哥……”
第二声寒哥还没叫利索,脑袋上先吃了一脚。好臭啊,估计这小子打从进来就没洗过脚。
我决定不再求他了,我知道求也没用,哀求在此刻就像歌声中的伴奏音乐。
寒露把我当成了练散打用的沙包,“哼哧哼哧”下力猛练……
如果现在我在写的是一部YY小说,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会像金庸小说里的大侠那样,怒目圆睁,卯足力气,大吼一声,挣脱羁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朝寒露的脑袋打出一记降龙十八掌,直接毙其狗命,然后飞身越狱,手提一只密码箱返回,在寒露的头顶打开,倾下无数美金。在金钱的作用下,我怀揣释放证,昂首出狱……多年以后,我的故事被人演绎,编排成小品《不差钱》登上了某年的春晚。
可实际情况是,“沙包”松了,拳头累了,我的惨叫声也在空气中破碎了。
寒露走了,我躺下了,走廊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外面在下雨,沙沙的雨声轻佻而华丽,仿佛天籁。
第二天一早,梁所将我提到了值班室,皱着眉头说:“我正告你,犯了法并不代表你就不是个人了,不要破罐子破摔。只要你认真反省自己所犯的罪行,政府还是拿你当人待的。如果你自己都不把你自己当人看,你就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记住我的话,好好做人。”
我连声说好。我知道梁所这个人心地其实很善良,前一阵子还发动全所干警给老羊肉他爹捐款来着,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少工资。
卸下手铐,梁所说:“鉴于你的表现,你还是回小号好了。”
我大喜过望……其实,谁喜欢上小号?一个人圈在那个火柴盒里,简直能憋死人。
可这小五号就不一样了。小五号不就是杀汉子那位姐姐的斜对门?
八一犯人节
小号这边的空气里没有大号那种浑浊味道,很清爽。
重新踏上小号走廊坚硬的水泥地时,我竟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前面所经历的一切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就像梦游了一场。路过汤勇的号子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叫臭虫的小孩儿正把眼睛贴到窗口上往外踅摸。我冲他吹了一声口哨,这小子一怔,像是听到弹弓响的小鸟,“嗖”地缩回了脑袋。看来汤勇这是下了起诉,不然他的号子里是不应该有人的。娘的,这个“活儿”本来应该是我的,怎么让臭虫给抢走了?心里不由得小小地嫉妒了一把。记得有一次放风,臭虫这家伙在背后骂过汤勇,估计这小子这趟“差”当得挺别扭。
小五号到了。梁所在开门,我偷偷瞟了斜对门一眼——什么也没有。杀汉子的姐姐呢?
我低下头,轻飘飘地跨入火柴盒一般的小号,两腿来回打了几下滑,差点儿躺倒。
昨夜的一番折腾把我累得够戗,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便蜷缩成一团昏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送饭老头儿用饭勺敲打窗口的声音让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抄起茶缸子扑到了窗口上。
真香……我盯着茶缸里五六只拇指大小的炸鱼,不由得流出了口水,这玩意儿有些日子没见了。
我探出头去问老头儿:“今天改善生活,是不是有什么节日啊?”
老头儿一哼:“八一,八一建军节你知道吗?”
对老头儿的态度,我很是不屑,俺就没有节日了?俺……哦,还真的没有,没听说过有个八一犯人节什么的。
这顿饭吃得爽,馒头换成了白面的,还一人俩。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馒头,把另一个小心奕奕地放到窗台上。好日子不能一天都过了,把它留着慢慢享用。接下来,我端起茶缸轻轻捏起了小鱼儿,满嘴的口水让我几乎不敢张嘴,我害怕把自己的牙齿给冲出来。我以风卷残云的气势吃完鱼肉,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嚼光鱼刺,然后拿开水涮涮缸子,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白开水,一个“爽”字在心中荡开。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话自然也包括咱这些蹲监狱的。
肚儿一饱,我便开始惦记上了对门的女邻居。
我承认,那一刻我的眼前淫液飞舞,大腿Ru房在天上往来穿梭。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茅的时候。
心里惦记着杀汉子的姐姐,我蹲在蹲坑上装做大便的样子,磨磨蹭蹭。
我知道男号放完了就该对面女号放了。说是女号,其实整个对面就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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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是开女号门的声音。我莫名地有些紧张,女人,女人……姐姐,你快来吧,兄弟这超级媚眼儿早给你预备好了呢。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胡四,快出来,”梁所摇着钥匙站在门口催促,“磨蹭什么?女号要放茅了。”
“梁所,我还没拉完呢,不行叫她先放得了,反正我又不看。”
“出去!”
还是人家政府有远见,这叫防患于未然——他这是怕我重新犯罪呢。得,还是走吧,好在出去的路上还能滑溜滑溜眼珠子。
我装做难受的样子,慢慢腾腾地提上了裤子,憋得脖子青筋暴凸,感觉整个脖子就是一只救生胎。
捏着裤腰踅到走廊,迎面撞见一个女人,我的心咯噔一下,直接傻了眼:好嘛,姐姐果然不赖!四十岁上下,乌不拉叽地往前蹭着,形象颇似搁在案板上吹足了气,等待剥皮的母猪。梦想与现实的碰撞竟是如此不堪……胸口一闷,我竟然有一种失恋后的感觉。
让开姐姐的道,我沮丧地拽一把裤裆,一声叹息不由分说就挤出了嗓子,声音万分干巴。
姐姐剜我一眼,“哼”的一声别转脸去:“讨厌。”
呵,我笑了,这才有点儿女性的意思,洒家喜欢。
一分价钱一分货(1)
没想到,这么快我的愿望就变成了现实,三天以后,我真的来到了汤勇的号子。
那天吃完了早饭,我刚跟隔壁的家伙用敲墙打节奏的方式过了一把歌星瘾,梁所就来了:“收拾铺盖,跟我走。”
我一愣,去哪里?难道我也要被“挂”了?不可能吧,我这种案子属于“小戳戳”级别的啊。
我傻在那里,迟迟不敢动弹,脑中竟然有些缺氧。
梁所用钥匙盘敲了敲墙:“别磨蹭。”
我偷眼打量了他一下,感觉这不像是要“挂”我的样子,他的表情很和气,和气到跟我们单位搞传达的老头儿似的。我的脑子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哈,这是要给我调号儿呢!有了,这一定是要让我去汤勇那个号子。我忙不迭地抱起了铺盖,出门急促了点儿,额头上撞起了一个大包,又疼又麻又畅快。
汤勇的号子在靠近厕所的位置,正对面就是杀汉子的姐姐那屋,我很高兴,那里像个家庭。
走了几步,梁所站住了,回头问我:“你是什么学历?”
我说:“高中。”
梁所点了点头:“很好,去了多开导开导汤勇,那孩子没有什么文化。”
听他的口气,我觉察到,梁所很关心汤勇,一时又弄不明白,这跟有没有文化有什么关系。
这间号子跟我以前呆过的号子不太一样,看上去门厚,锁也大,挂锁的铁板像一把生了锈的大砍刀。更让我不解的是,我们的号门上只是写着一个指头大的号码,而他这个号子的门上写着的竟然是蛤蟆大的外国码子——“NO…1”。感觉档次上要比别的号子高了不少,心里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语——“一分价钱一分货”,心里不觉怏怏然。
梁所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我看见窗口上一双眼睛“嗖”地闪了回去。我知道这双眼睛不会是汤勇的,汤勇是不会这么猥琐的,这一定又是那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