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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
“你有没有一点爱上我?”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在这如水的夜色总沉沉浮浮。我一愣,凝视着他月下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罢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过几日便要下山了。”他轻笑,转身飘然而去,似是方才的喃喃低语只是我的错觉。我一惊,撑起身子看着他的背影,落了满身的桃花无声飘落。
“下山?”
他在不远处站定,背对着我,声音有些清冷,似这月光,“总不能再夜夜看着你头痛的睡不着,……只怪我医不了你。”
我垂下眼,苦笑一声,闷声道:“神仙也医不好的。”抬头看那月亮,轻声道:“如果不能改变的话,便随他去吧。”吃吃一笑,喃喃自语,“幸好,他不记得我了……”
幸好,他不用再一次面对我那可能的,决别。
权清流立在那桃树下良久,桃花落了他一身。
“收拾几件衣服罢,带上小叶子,两日后下山。”
看着那人消失在桃林深处,心里有些难过,咬了咬唇,抱膝坐在那石椅上,落花满地,在那月色中飘飘荡荡。
似是有什么梗在喉咙里,埋头在膝上,无声呢喃。
“宁出尘……我……想见你……”
两年的平静,伪装的平静,心如死灰的平静,躲躲藏藏的平静,却在或许可能的见面中,土崩瓦解。
那是……恐惧;避无可避。
如果,你真的忘了我,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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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地有些昏昏沉沉的,头隐隐的痛着,心里有些不安,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才有些真实感。
那一片葱绿,几处矮房,零星村落,恍若隔世。被权清流蒙着眼带到那山上,四季如春,终年繁花似锦,两年的时光,便被那落花葬尽。
可笑的是,我依旧不知道那两年,是葬在了何处。
“我们这是去哪?”我掀开布帘,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问在赶车的权清流。他带了面具,却是个清秀男子。只是我每天每天看了两年的面容突地变了,还是不能习惯。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人皮,皱了皱眉。心里苦笑,权清流竟将我扮作女子,这下……
嘴角讽刺性的上扬,到现在,我竟还是想着,凭着这张脸,还有可能让他想起我?如果,我还能等到那一天……
“去找一个人。他可以治好你。”他头也不回,风扬起他的长发,撩在脸上,痒痒的。
放下布帘,斜着靠在那软榻上,垂下眼,低声轻笑:“可以……治好我?不,可以治好我的,只有……”
“前面便是镇子,我们停一下,过夜,明日再走。”
我闭了眼,昏昏睡去。
宁罂,即使在白日,我们也是如此的接近了……
我们来做个选择好不好?如果他不记得我,你便“回来”,我便不再为那一丝希望强撑着,到我该去的地方去;如果他记得我,你便成全了我,可好?这样斤斤计较,霸道的我,令人气愤吧?
可是,我还是想问你,可好?
我这一生一世的一次任性,只为那人……
朦朦胧胧间有人将我从那马车上抱出来,我想要睁开眼,无奈昏沉的厉害,身子乏的似是失了知觉,只得任他抱着,进了那客栈。
“一间房。”他对那迎上来的小二淡淡说道,那小二忙不迭的引了路,将我们送到了二楼。
“我夫人身子不好,麻烦把晚饭送到客房里罢。”将我轻轻的放在床上,权清流转身对着那小二嘱咐道。我侧着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这两年他当真是没有碰过我,只是每日里听我弹琴,看我酿些个桃花酒,教我些制毒制药之术。以往总觉得他有些邪魅,性格怪异,相处下来却是很安静的人,平日里连聊天都甚少,倒是很温柔体贴。虽然
两年朝夕相处,他对我来说却仍连个熟人都算不得。
他要我在他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怎么?迷上我了?”他转身,见我看着他发怔,便有些痞子气的笑着起身上前,掀了被子躺在我身边,油腔滑调的笑道:“夫人可是想念为夫我了?”
好吧,除了是不是发发神经调戏一下我之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
我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脸,气道:“明明是你的脸更漂亮,为何让我扮成这副女子模样?”他一把将我揽进怀里,斜着眼儿看着我,一只手在我脸上摩挲着,低声笑道:“难不成你要我扮成你的夫人?我是不介意了,只是这娘子的身材比相公还要高大,是怎么个说法?”
我一时语塞。他口中喷出的热气轻轻拂过耳后的皮肤,甚是暧昧。我想要推开他,无奈身上没有力气,亦知道他不会做些什么,只得让他抱着。
他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今日可还头痛了?”
我垂下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药我让小二去煎了,待会吃过晚饭便喝了罢。”他将我拥的紧了些,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我被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正挣扎着,听他这样说,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已经喝了那么久,又无甚作用,还喝那苦的要死的东西作甚?再说,我这头痛也不是喝药便能治好的,你又何必这样操心呢?”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目光闪烁,正欲开口,却听到门外小二敲门,原是送晚饭来了。
权清流起身开门,摆了晚饭,我心不在焉的吃了些,又被迫着喝了那黑糊糊的苦草汁,便头脑发沉的上床躺了。
窗外夜色已然黑沉,呼呼的秋风,扫过树梢,煞是凄凉。头又向过去的许多个夜晚一般,痛得厉害,兀自的强忍着,却仍忍不住的低声呻吟。每次都觉得不能再痛了,可是下一个夜晚,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可笑。那种灵魂从最深处一点点撕裂的感觉,锥心刺骨。
权清流原是背着我躺在身边,不知是一直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便翻了身将我拥在怀里,黑夜里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竟似是这秋夜一般,让人觉得煞是寂寥。
“可是痛的厉害?”
我点点头,他起身将灯点了,我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那油灯发呆。
“现在刚入夜,我想出去走走。屋子里闷得很。”我看着他凑着那昏暗的灯光在包裹里找什么,又补充道:“就在楼下的院子里。”
他手上停了会儿,才头也不抬的轻声道:“好,我陪你一起。”说着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锦袋儿,煞是精致,做到床沿上,从那锦袋中倒了一个东西放在手心里,通体翠绿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这是什么?”我从他手心捡起那似是玉石的小玩意儿,凑到眼前仔细的看着。他却将那东西接了过来,不知从哪扯了跟细红绳穿了,系在我手腕上,边系边道:“辟邪的。”
看着东西似是极为珍贵,我正欲拒绝,却被他扯了件厚袍子裹在身上,抱着我起来,笑道:“我们这就下去罢。”
知他定是不肯收回去的,只得作罢,任他抱着,出了房间。
木制楼梯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陈旧声响,让人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头靠着权清流的胸膛,望着前方的黑暗发呆,冷不防拐角处一阵昏黄的灯光摇摇晃晃的透过来,只听得那小二道:“您几位小心着点。”
却见那小二引了一行人,提着灯朝我们走来,漫不经心的借着昏暗的灯光瞟了那一行人一眼,却觉得心跳似是停了,浑身发冷,有些哆嗦起来。
三十四
我一直不相信命运,它太虚幻太飘渺,更重要的是,它被太多人拿来做为逃避的借口,并由此自我原谅。
可是,如今,我却突然想,我可不可以也逃到那里去?却是已经迟了。大概,我还是不够脆弱罢。
这两年里我总是在想,如果我是爱宁出尘的,按我的个性,权清流对我和宁出尘所做的事应该让我十分的厌恶才对,为何我能在这两年里能够和他相安无事?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和他是同一类人,这个理由显然不足以让我不计前嫌。
我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思考这个问题,太多的时间可以分析自己。可是,直到在那昏暗的灯光下看到那人冷峻如昔的面容,我才真正知道,自己其实有多么的胆小。
即使和他在一起,我也是如此的害怕那随时可能到来的分离,比他更害怕几百倍几千倍,那种绝望又心碎的痛,让人恐惧的战栗。我无法安心的待在他身边,害怕每一次对话,每一次对视,每一次触碰,每一次亲吻,都将是最后一次。
在他面前,我是如此的胆小,害怕随时失去他,害怕他可能的冰冷而陌生的眼神会匕首一般狠狠地扎向我心底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所以,我借着权清流的时机,正大光明而又堂而皇之的丢下他,自私的逃离了。所以我无法怪权清流,甚至潜意识里或许还有一丝感激吧?感激他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借口,逃避那越来越甜蜜也越来越痛苦的感情。
宁出尘,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一边想着你还好好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这样便不会失去你,一边又因为你不再记得我而心痛,这样的自己,矛盾的似是恋爱中的女子,那份犹疑,连自己都觉得不耐。
为何爱上你之后,我会变得既脆弱又胆小?那曾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面无表情毫不在乎的我去哪了呢?都说爱情会使人勇敢,为何我会变得这样,连自己都生厌?为何过去两年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却在想着不顾一切的想你奔去的时候,又想拼尽全力的逃离你呢?
我没有爱过,所以,我不知道我是太爱你,还是爱你不够深。
胸口苦闷,指尖似是结了冰,动弹不得,权清流低头看我,轻轻按着我的头压在他肩窝里,稍稍用力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不要动,五年,还未到呢。”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那人陌生又熟悉的样子,让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哟,客官,您和夫人可是要出去?这天儿都黑了,最近咱们这镇上不太平,出了好几起人命了,您可要当心着点。”那小二提着灯,见权清流抱着我朝外走,便提醒道。权清流笑笑,沉了嗓音,低头看着我,柔声道:“我夫人有些不舒服,想到院子里吹吹风。多谢小二哥提醒了。”
我略微回神,压下心头那复杂难明一如这灯光一般晦暗的心情,偷偷用眼角瞥向小二身后。宁出尘目不斜视,跟在小二身后,和我擦身而过。
垂下眼,有些怔怔的无意识的盯着自己握的紧紧地手,依旧在极轻微的颤抖着,和那失了节奏的心跳一起,嘲笑着我心底那一丝期待。
果然,我这副模样,还是没办法让他认出我来罢。心似是有些痛的木了,早就无数次的做好了再见时如这般擦身而过相见不相识的准备,为何,还会这样痛呢?
秋风萧瑟,那院里的梧桐树梢头,一轮新月被挡在黑压压的云朵后,只能模糊的看到个影子,有些孤寂。
“想让我放你走吗?”我立在那枝叶稀疏的梧桐树下,抬头看着那月牙儿,任权清流给我裹紧了身上的袍子,他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轻笑着道。他的怀抱在这凉似秋水的夜里显得分外温暖,却无法温暖我。
我头也不回,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却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轻声道:“你会吗?”
他忽的将我拥紧了,声音低沉,有些暧昧的轻舔着我耳尖,含糊的道:“即使你露出这样心碎的笑容,我也不想放你走……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我不恨你……我只是……讨厌自己。”我轻叹一声,喃喃道。他忽的扳过我身子,紧盯着我眼睛,似是有些怒意,低声道:“为何我不行?你这两年人在我身边,心却还在别处,你平静你无所谓都是假象吧?既然你不恨我,为何我不行?”
他一只胳膊紧紧地箍着我的腰,将我压在树干上,手掌住我脑后,霸道的吻上我的唇,有些疯狂的吻,极淡的血腥味儿在唇齿间弥散开来,分外苦涩。
我一动不动,睁着眼任他吻着,直到他低喘着放开我,眼神幽深。我闭了眼,平复了下呼吸,强忍着头痛,倚着那树,轻笑道:“为何?因为你或许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但是,你并不爱我,你只是寂寞,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像你希望的那样爱你,而我和你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正因为如此,可以做到你的期望。我们如果不是敌人,也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绝不可能是爱人。”
他一怔,沉默半晌,忽的脱了力一般靠在我身上,抱着我,下巴枕着我肩膀,低喃道:“或许吧……越和你在一起,越不想放开你,明明不是爱的,明明知道即使俩个人靠着也不能互相取暖,可是一想到你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