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薛灵璧突然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何来此么?”
“请侯爷明示。”
“因为今天这里能看到一场好戏。”薛灵璧转头,朝对面望去。
成衣铺的店面不高,遮不住后面那重重叠叠的大屋。
冯古道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大屋正是纪无敌和袁傲策暂居的魔教分坛所在。
“好戏?”他故作茫然。
“我曾经说过,你不会真的回到睥睨山的。”
冯古道道:“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薛灵璧沉默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我也是。”
冯古道心里隐隐有种坏事的预感。
“我已经命令端木回春召集白道各派高手在魔教分坛四周埋伏。”薛灵璧一指那座宅子道,“那里的前后左右都已经被重重包围。”
“魔教高手众多,袁傲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怕白道高手未必能占便宜。”冯古道一脸担忧。
薛灵璧微微一笑,道:“若是加上内应和两千官兵呢?”
“内应和两千官兵?”冯古道神情镇定,但放在桌下的手却悄悄攥紧。既然连魔教总部都会有人反叛,那么分坛出一两个内应也不足为奇。
薛灵璧冷冷道:“本侯这次要将魔教一网打尽!”
反水有理(六)
冯古道迟疑道:“但是魔教如今得到皇上这座大靠山,若是侯爷擅自行动,会不会使得皇上龙心不悦呢?”
薛灵璧淡然道:“白道武林与魔教素有嫌隙,他们在开封府引发冲突,进而械斗。本侯只是督令官兵保护百姓而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冯古道慢吞吞道,“万一风声传到皇上的耳里……”
薛灵璧睫毛微垂,似笑非笑道:“你不想放魔教一马?”
冯古道叹息道:“我只是不想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薛灵璧莫测高深道:“所以你希望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睥睨山送死?”
“事情未必如你想象中的那样糟。”冯古道的脑海闪过无数个借口和念头。血屠堂主的死无疑让他少了一只最好的替罪羔羊。
薛灵璧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道:“你猜,若是我真的和魔教明目张胆地杠上……皇上会站在哪一边?”
会站在自己那边。
毫无疑问。
冯古道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直接回答。
但是皇上的边恐怕非常不好站。
魔教手里掌握的是那张用来唬人的藏宝图。而薛灵璧手里掌握的却是兵权,虽然他回京后已经交出了虎符,Qī。shū。ωǎng。但是依他和老元帅当年在军中的威望,恐怕就算没有虎符,也会有人在他登高一呼之下,慨然应诺。
惹急魔教,一拍两散,可能有人会造反。但是惹急薛灵璧,是铁定有人会造反。
皇上会选哪一边已经很明显了。
冯古道的掌心捏出一把汗。
……
他定了定神,思绪很快转到另一个方向——
薛灵璧不是那种不顾一切的人。他今天的态度有些奇怪,就好像回到了刚进侯府,彼此试探的那一会儿……
试探?
冯古道搭着大氅的手微紧。
楼下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比掌柜得轻巧很多,应该是个一流高手。
冯古道松了口气,佯作好奇地回头。
上来的是端木回春,比起上次见面,他的眉宇间少了分闲雅飘逸,多了分沉凝稳重。可见在这两三个月里,他经受了真正的磨练。
“侯爷。冯爵爷。”端木回春不卑不亢地行礼。
冯古道笑道:“听了一个多月的冯爵爷,还是有些不自在。”
薛灵璧别有深意道:“或者让他们改口叫你明尊?”
冯古道摸着鼻子,道:“希望他们叫的时候脸上不是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薛灵璧不置可否,侧头问端木回春道:“布置得如何?”
端木回春道:“一切如侯爷所言。”
“那就好。”薛灵璧颔首道,“到时候我会摔盘,掌柜听到后,会将三味楼的旗帜解下来。到时候你们便行动。”
“是。”端木回春领命而去。
等他走后,冯古道微笑道:“侯爷好手段。连端木回春这样的人都被收得服服帖帖。”
“我倒觉得让他服服帖帖的另有其人。”薛灵璧边说,边将手缓缓搭在甜菜盘子的边缘。
冯古道瞳孔微缩,“侯爷准备几时动手?”
薛灵璧不答反问道:“你认为几时好?”
冯古道沉吟道:“我认为侯爷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薛灵璧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厉光,“若是本侯说不呢?”
冯古道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搭在大氅上。
他突然缓了口气道:“冯古道。你还曾记得本侯曾经说过什么吗?”
“侯爷金玉良言繁多,不胜枚举。”冯古道答得模棱两可。
“本侯曾说,你若是骗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将你千刀万剐。”薛灵璧抬眸,一字一顿,说得深沉,说得决绝。
冯古道面不改色道:“记得。”
薛灵璧搭在盘子边缘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所以?”
冯古道搭着大氅的五指一点一点地缩紧,“所以我一直谨言慎行。”
“是么?”薛灵璧的眸光越来越冷。他眼角一瞥,望着那件大氅道,“给我的?”
“侯爷的那件被血屠堂主弄坏了,”他绝口不提自己主动用它来挡寒魄丹,“这件虽然不如侯爷那件名贵,但在冬日里总能挡挡风。到底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侯爷收下。”抓紧大氅的手腕慢慢抬起。
“冯古道。”薛灵璧森然道,“你敢再把手靠近左袖的那把剑试试看!”
冯古道抓着大氅的右手猛然一松,连带着连吊起来的心都松了下来,“侯爷,多虑了。”
“你敢说你买这件大氅不是为了掩饰你袖子里的杀气?!”压抑多时的愤怒终于忍不住迸发。冯古道一再的敷衍、隐瞒、欺骗几乎让薛灵璧眼中的恨意化作脓,化作血!
冯古道坦然地掀开大氅,右手从左袖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道:“侯爷,我带的是匕首。”
薛灵璧怒火越加旺盛,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所以,你承认你是来杀本侯的?”
“若是可以,我更希望能够制住侯爷,和平地解决此事。”既然揭开了,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冯古道每字每句都答得真心实意。
他的从容犹如一盆凉水,将薛灵璧从头到尾浇得冰冷透彻。“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
冯古道沉默。
“利用本侯,将本侯玩弄于你的股掌之间?”薛灵璧的语气从开始的激动转为冰冷,唯一不变的,是眼眸中森冷入骨的恨意。
冯古道缓缓开口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所以只怪本侯情不自禁?”他冷笑。
冯古道无声收口。
薛灵璧反手捏住盘沿,“若是本侯此刻摔盘,你是否会拼了命地与本侯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不会。”冯古道冷静道,“我不是侯爷的对手。”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我会努力逃出去。”冯古道不紧不慢道,“去通风报信,或是另想办法救援。”
薛灵璧道:“你想得真周全。”
对于这句近乎与唾弃的赞美,冯古道表现得一脸平静。
“既然你想得这么周全,就从来没有想过对本侯坦白么?”这才是他最最不可谅解之事!他可以理解他来时的逼不得已,却无法谅解他今时的有条不紊、泰然自若!
冯古道双唇抿紧。
“难道,在你心目中,你和本侯连商量的余地和价值都没有么?”薛灵璧咬着牙根道。
冯古道叹出一口气道:“侯爷,若只有我一人,我一定与侯爷豪赌一场。但是我身上背负的是整个魔教。我怎能用他们的信任来逞一时之痛快?”
薛灵璧定定地望着他,缓缓道:“阿六从睥睨山回来的那天说,他打听到当初睥睨山被剿灭的魔教教徒统统都是反对明尊的魔教叛徒。他说本侯是一把刀,一把被借来杀人的刀。”
冯古道默然。
薛灵璧接着道:“一个月前,阿六来信说你亲口承认自己是魔教中人,在侯府只是为了伺机打击本侯。”
冯古道听到后面半句的时候,眸光终于动了动,却依然一字未言。
“两天前,本侯派去保护你的高手飞鸽传书,告诉本侯你是真正的明尊!”薛灵璧眼眶几乎要滴出血来,“冯古道,本侯给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你给了本侯什么?”
冯古道澹然道:“作为曾被洗劫一空的魔教明尊,我的确没什么能够给侯爷的。”
薛灵璧面色一僵。
冯古道此刻的心境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但脑海却无比的清晰。“侯爷。聚集在开封的不过是魔教不到半数的教徒,就算侯爷悉数歼灭,也只是再一次地耗损魔教元气而已。再乐观一点,我、袁傲策、纪无敌都被侯爷一网打尽,尸骨无存,但是魔教还有上一任明尊暗尊未死,他们一样可以带领魔教重返睥睨山。而侯爷却可能因此在皇上心目中留下污点,得不偿失。”
“你倒是很替本侯着想。”
冯古道道:“我句句真心。”
薛灵璧冷冷地看着他,“你说的不错。为了你们而让本侯在皇上心目中留下污点,的确是得不偿失。”
冯古道听他口气有松动之意,不由精神一振。
“本侯愿意为了不让魔教叛徒冯古道回睥睨山受苦受累而甘冒龙颜大怒之险,”他眼中的恨意终于从口中宣泄出来,“但本侯却绝不会为了魔教的明尊而得不偿失!”
他微微一顿,语气转而轻柔,字句却如诛心之箭,凌厉地射向冯古道——
“对于明尊,本侯有的是耐性。我们慢、慢、来!”
反水有理(七)
酉时三刻。
落日消耗着最后的余晖,天色夹灰夹黄。
桌上两只盘子的影子渐渐模糊。
甜菜还是那盘甜菜,烤猪却凉了。
冯古道一动不动地坐着,从薛灵璧离开起,他的姿势就一直没有变过,好似要与这天色一般,渐渐地暗沉下去。
楼梯又传来脚步声。
端木回春走到最后几格阶梯时,脚步情不自禁地放缓。
这样沉寂的时刻,他的出现实在突兀。
“官兵和白道武林都已经退了?”冯古道的声音响起。
端木回春精神微振,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抱拳道:“是。”他见冯古道没什么反应,顿了顿道,“雪衣侯在离开之前,曾问了我一句话。”
冯古道嘴角微掀,“他发现了。”这早在预料之中。既然他是明尊,那么当初端木回春给薛灵璧的画像就是假的。而端木回春故意误导的原因……昭然若揭。薛灵璧若是想不到,他就不是薛灵璧了。
果然,端木回春道:“他问我,魔教给了我什么好处?”
冯古道终于有了点兴致,“你怎么答的?”
端木回春望着天边最后一抹苟延残喘的落日残色,轻声道:“救我出密室,替我爹收尸。”
冯古道扬眉,“举手之劳。”
“永铭于心。”端木回春说得认真。
冯古道缓缓站起身,他的手和脚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显得有些僵硬。他负手望着窗外道:“我救你一次,你帮我一回。我们两清。栖霞山庄已然重建,你可以回去当你的庄主,从此与魔教划清界限。你我过往,一笔勾销。”
端木回春苦笑道:“你认为我还回得去吗?”
冯古道默然。
“白道之所以还肯为栖霞山庄留一席之地,都是看雪衣侯的面子。如今大靠山一走,栖霞山庄又回到了那个人人喊打的栖霞山庄。”以前他是江湖新秀,人人艳羡的名门公子,衣食无忧,赞誉满怀。但是自从他父亲与蓝焰盟的合作关系曝光之后,这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一夜体悟了个彻底。
冯古道侧身,缓缓道:“我愿以长老之位,虚席以待。”
端木回春自嘲一笑道:“我父亲苦心经营半生,最后连命都陪上不过是为了出人头地四个字。如今我能荣膺魔教长老之位,也算是了却他的心愿。”
冯古道道:“但是袁傲策……”
“明尊放心。”端木回春面无表情道,“我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不想报父仇,却没有到为报父仇而赔上自己人生的地步。
或许有一天,等他有把握或是看破红尘的时候,他会一试,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还眷恋生命。
冯古道转身,目光犀利如电,上下审视一番后才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明尊感慨颇深。”端木回春意有所指。
冯古道回身,背影无比挺直,“但是我会牢牢把握住那十之一二。”
楼下又有脚步声,虚浮厚重,似是平常人。
冯古道凝神听了会儿,勉强听出来的是两个人。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轻若蚊鸣,若非同行人引起他的注意,恐怕会被忽略过去。
端木回春皱眉道:“我先告退。”
冯古道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既然都是要见的,不如先见见。”
端木回春嘴唇抿成一条线。
脚步声近了。
冯古道转身与他并肩而站。
先蹿上来的是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