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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芳华-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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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吩咐扶他从侧门先进去,说完便起身前往正厅。那侍卫领命,接手想扶起凤笑阳不想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走…我要跪在此处等师父出来……”

侍卫一时为难,慕矽丞听见他的话,顿住脚步叹了一声,摇摇头仍是往里走了。

一踏进正厅,正好就看见老人与苏芳僵持的画面。

“师父!”

慕矽丞急急走近,有意隔挡在二人中间借机软化形势。同时强堆出一抹微笑道,

“师父…万事好商量,你先不要发怒罢。”

落木道人一见到他,自然知道他为何而来,一时更是一股无名火上窜,冷声骂道,

“谁叫你上来的!为师说过见一次教训一次,你全当我讲戏语?!”

话虽这样说,老人却还是退身几步,烦闷的拂袖转身步回了座椅处。

“没有,师父心厚,做徒弟的又岂会不明白。”

慕矽丞说时就要扶苏芳起来,一眼瞧见他领间的血渍经不住凝紧了眉。苏芳抽回手,摇摇头依旧跪地不起。慕矽丞看着难受,忍不住叹了一声,道:怎就跟外面那傻师侄一样,都这般倔强了。苏芳遂收紧十指沉默不语,落木道人听见这话怒火复又急涌而出,回头瞧见慕矽丞还在扶他,脱口而出就骂道,

“你就是特地来管这等闲事的!?一个还嫌为师气得不够,现在还凑一起了!”

慕矽丞停了动作仍旧是面带笑容,和声劝道,

“师父错怪了,虽然你气我赶我出师门,但徒弟在云山十年,你和芳师弟于我早就等同血脉至亲般的存在,即便不出外事,徒弟也是时刻惦记着你们,极愿来探望的……”

说完走上前去,想再劝言却被老人一口打断,

“少在此花言巧语!你那几门心思为师还不明白?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同为个男子惹了一身麻烦,把你姑姑都气得出走还有什么资格来管你师弟的事!”

慕矽丞闻言脸色一僵,霎时竟也无话了。落木道人在气头上,也不顾方才的话是否刺中了他的硬伤,只是讲完没见他接话,又瞧见他面色苍白,心上担忧却还是忍不住气骂道,

“为师早就说过男子之间没有善果,你们皆不信我,即便不说芳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两年明显旧疾复发得频,强带了那王爷走又如何!你若过得开心会是这般气色!?”

慕矽丞负手而立,强忍住心痛脸色也更是难堪了。转念一想到师父嘴上说不认他这个徒弟,私下却时刻关心着他的事,心里又涌上一阵酸暖的感触,不禁淡笑道,

“徒弟始终不孝,令师父忧心了……”

落木道人粗暴的拽起他的手按在脉处,探过后瞪了他一眼便也不再搭理。随即又冲苏芳吼道,

“即便你师兄来了,又能合力拦得住我几时!为师再给你次机会!现在就出去赶那小子走!!否则休怪为师亲自动手!”

“师父!”

慕矽丞一听这话顿觉远比意料中严重,赶紧出言想拦,此时却听苏芳道,

“丞师兄不必帮言,师父,徒儿还是那句话,我做不到。”

“你!!”

老人气得浑身发抖,身边也没了桌子可撒怒,气恼兼并着打击之下红着眼眶赌气狠言道,

“为师养你教你二十多年,未想到头来竟尝这等恶果!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带回你来!”

慕矽丞急去扶他,同被他一手挥开,继骂道,

“…两个都是如此!口口声声讲师恩!哪个不是把为师气到心灰意冷!不争气的东西!还叫师父作甚!”

苏芳隐忍许久听了这话终是悲愤不已,当即抬手成刃立于面侧,重厚的掌风震得素白的袖口退滑至手肘间亦同显轻扬起来。

“师父所言具在实处,是徒儿不孝辜负师父厚望!一身本事均得师父教诲,现在便彻彻毁了去,以偿师父恩德!”

说完就要抬掌拍下!那二人见势大为震惊,落木道人还未出手,慕矽丞已是瞬闪至苏芳面前,猛的打开他的手便厉声呵斥道,

“今日才知芳儿好烈的性子!此番自残究竟算是偿恩还是伤到师父心,向来聪明如你岂有不知之理!”

苏芳面露愧色无言以对。落木道人走上前去,痛心之下颤声问道,

“你就这般在乎他?”

见他不答,复又道,

“芳儿可曾想过,自己与他是截然相反的性子。你从小好静,于外事心无所念,他却是生性外昂激越,向往世间的繁华,眷恋新鲜多彩的生活。你初初爱上便会衷情一世,师父愿意相信。但是他年不及弱冠,加上心性使然,你觉得那样一个于自己性情极端的徒弟,真甘愿陪你在这云山上过一辈子吗?”

“即便现在相安无事,他日此子再大个几岁,涉世时长动了成家心念,衷情如你定无法接受他娶妻生子,那时你又该如何是好?此等变数你又考虑到了几何?”

苏芳别过头去;坚持沉默。倔强的眼神却显露出了执着彻底的意念,而那副样子在老人眼里分明就与几十年前的某人如出一辙。

落木道人闭眼长叹,颓然间步回座椅,背对着两个徒弟隐忍再三终还是说了出来,

“芳儿,你可知自己的娘是因何逝去的。”

闻言,二人同时惊得僵直了身子。苏芳瞪大了眼望着师父。老人落身坐下,望着他哀伤的缓言道,

“你娘之死并非意外,而是自缢亡故。当年她怀着你眼看时日即近临盆,若不是……撞破你爹对你祖父的暧昧,本就不会有这场悲剧。”

“你娘哀自认为你的降生是场错误,奈何天意弄人,竟于死腹中产下了孩子。你爹于情受拒、与妻有愧,没过多久便就这么去了。剩下你祖父一人,看着你满心是痛,所以你出生不久他便将你交托于我,一生心结也随身陨亡带走。”

“师父!”

慕矽丞感觉身旁之人颤抖得厉害,情急之下欲出言阻止。落木道人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断,拭了下红润的眼眶继而道,

“芳儿,你又可知,我与你祖父自少年时便相识。你的倔强与衷情亦如当年的他。心爱之人同身为男子,他们誓言永不相弃,最后却依旧未能在一起。你祖父为此哀伤了一辈子,现在,你却执意要步他后尘,为师眼看着苏门本家凄情两代,怎能不下狠心阻止!”

慕矽丞首次了解苏芳全部身世的真相,同是震撼到欲语不能,下意识间只知揽紧身边那人的肩;企图安慰他。苏芳听完后却拽开他的手,抬首竟是直直的望着老人道,

“那又如何!!我不是他们!凤儿若是厌倦陪我呆在云山,我亦可以陪他出游涉世!我们在一起凭什么只管要求他依顺于我,我就不可以随他几回?!真真喜欢,本就愿意…为他做到那等地步!”

谁也未料到他会说出这等赌气坚决的话,落木道人气得站起来指着他,痛心疾首道,

“你……好!原来为师所言于你不过如此!作孽!真真作孽!!”

说完提手将椅子摔至一边,自偏门愤然走了出去。

慕矽丞本想去追,但因担心身边之人强忍住了未动。蓦然间惊觉指间泛起一阵温润,回首一看,苏芳睁着眼已是泪流不止。第一次见他哭成这般样子,慕矽丞心内也跟着难受,两手拍着他的肩,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芳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不停的质问道,

“我有什么错?!我们有什么错!”

“师父忘记了,除了这条命,苏家还给过我什么?!生不养,父母弃,祖父嫌!整个苏家排挤!我何时在乎过!为何他们的纠葛要加在我身上!让我背负一生!”

“凭什么我要为听了那些事动容!我只知自己没有错!凤儿与我都没有错!”

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慕矽丞搂过他轻拍他的背,同是眼角润红,

“你没错…师父也没……”

怪只怪机缘巧合,世事难料,动情恰同于路……情之为物,孰能明辨是与非。

堪知落心纤红尘,负不能,任几世,终难为是一双人。

落木道人自后院一路奔走出院宅,直走到峰顶前岳才踉跄的停了脚步。

“孽债……真是孽债!”

老人悲愤的念叨着,眼见面前云石飞立错叠,崖壁悬绝,周遭原本葱茏的碧荫被浓阴的灰雾笼罩不清的景象,就仿佛他此刻的心境一般阴霾抑郁,顿时憋足了底气,抬手指着天际仰首怨骂道,

“冤孽!祸水!苏随你这个祸水!!害了两个还不够!瞧瞧你丢给我的这个乖孙子!”

骂完后激动得直喘气,最后竟就着一旁的大青石蹲在地上,咽呜着哭了起来。老泪纵横一边哭还一边‘祸水’的直骂叨。即使听见了身后淡然沉稳的脚步声也置之不理,像个孩子般揉拭着泪眼。

浅黄色的衣摆落于眼前,有淡淡的麝香味传来。随即一只手递过一张白净的手帕给他,老人哽咽完气哼一声拽过帕子猛擤了把鼻涕,也不看来人却是任性般嗔怒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矽丞那兔崽子是被你煽动来的!闹成这样你还亲自跑一趟作甚!为了看我笑话嘛?!”

“……连已死之人都被你揪出来骂了,我还能坐观么。”

落木道人脸色尴尬的侧回头看着他,浮穗子一脸淡淡的笑容,优雅从容的气质一如几十年前那个站在苏随身边的美丽男子一样,有些无奈,同透着几丝忧伤……

今往若云泥,犹再觅晴日

来人再走近他身侧几步,微笑道,

“再说有什么笑话可看,既是他的后人,我会不比你更心紧么。”

“……”

浮穗子两句话就把他说得噎住了,落木道人撤回眼神,回过头抱膝不语。但不消一会回想到酸楚,眼泪又像滚珠落盘般冒出来,咽咽呜呜的再度哭开了。浮穗子哭笑不得,就着他身边的青石也坐了下来,随即又自怀里摸出张手帕递过去。

这次落木接过手帕顺口就骂嚷道,

“你还说不是来看笑话的!连手帕都准备了两张!”

一嚷完,明明没有了鼻涕还故意用力擤得很大声音来气他。浮穗子依旧面带微笑,摇摇头道,

“你错了,我准备了三张……”

一阵冷风很适时的飘过,并带卷走了两片树叶。两个老人对视半晌,最终不约而同的别过头笑了起来。落木笑完,眼角依旧挂着泪痕,长叹了一声道,

“我真心里难过……”

浮穗子遥望向天际,点头接话道,

“我知。”

“我真觉得委屈……”

闻言擦擦汗,继续接话说,

“明白。”

“我只是不想…芳儿像你和阿随那样……”

此言一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落木道人虽然心中烦闷难过,这一刻也不免有了些忐忑。但一想到苏芳那坚决的态度又觉自己根本就是苦心白费,无人谅解,于是干脆就将头埋进双臂中赌起气来。然而刚动了动,浮穗子淡婉的话音就先传入了耳边,

“芳儿…长得真真像他。”

随即侧过头,迎上落木道人那张惊愕的脸笑着反问道,

“不是么……”

“他十四岁后你便没再见过,何时……”

“年前在易安见过,他与我那两个师弟妹打的那次。”

落木道人霍然站起身,指着他惊诧道:原来你那时便知晓此事了,竟然没告诉我,也未阻止!浮穗子叹气说,

“你知道,于这种事我明明是最没有资格管的人,何况…他把芳儿交托的对象是你,不是我。”

落木道人不语,浮穗子随即也站了起来。二人临顶面崖而立,目视层层叠叠的落云渐缓飘移,各人皆满怀神伤。晨风拂衣,淡青色的袍带和浅黄的纱袖并相轻摆,飘渺却尘的背影,远望之下仿佛转眼间回到了二人年少那段美好时光。

落木借余光看着身旁那个相识相交了几十年的老友,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他还是那么淡雅从容,一如几十年前在贺兰书院那个美丽男子,即使心里哀伤,嘴角也仍旧带着笑意。

贺兰山,仙散境,明明是修武圣域却硬是养出了几代传世文人。到他们这辈,书院门人文武并济的优秀程度已到了一个鼎盛时期。当然,极少数不爱读书的学子,和新来的那个文弱少年是属例外。

苏随是因家世的关系被送来此处修习。他初到时,几乎全书院的子弟都不顾老师的严令跑了出来,只为瞧那个传言中绝世貌美的少年一眼。他身形纤弱,却不显娇小;他不会武功,却满腹经纶。见众人都围观他,只是略有些腼腆的回以微笑置之。

然而就是那倾城一笑,让坐在阁楼里箫琴合奏的二人再也移不开眼。自此之后,原本被喻为一对璧侣的二人间就多出了一抹身影。起初,他对他们俩都是那样笑,到了后来,便只为了那一人……

往事历历,堪情几许。苏随走时留语此生绝不再见,那便是一场生离。苏芳出世,亲子因郁泯亡,将孩子交托给自己而非另一人,至此亦是一场死别。两场离别浮穗子都谨守承诺未曾出现,却由他这个第三人全数应承了。落木并非不懂,那两个人无形中都利用了他的情肋,明明清楚却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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