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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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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来?宋临脸黑得像锅底,再来我就不姓宋!他架子大,本公子架子更大!

俩人在大街上胡乱对付了碗拉面,回去睡觉,宋临对着帐子顶叨念:“亏大了,正主没见着,藕粉倒赔了四包!”

第二天,宋临要去礼部报名,梁磊不肯去,“你也别去了,等见着我表哥再去不迟。”

“不迟?是不迟,反正三年后还有春闱。”

礼部门口大排长龙,宋临见前面一人似乎是罗赞,乐呵呵地跑过去,“公聆兄!”

“嗯?博誉兄?”罗赞一把将他拉到自己前面,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等我自己先走了?”

宋临长长哀叹,装得悲苦无比,“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行了行了,你躲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住哪儿?”

“离户部衙门不远。”

“好,注了册我跟你去收拾东西,搬我那里去。”

跟你住?我疯了才自找麻烦!

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回住处。梁磊从屋里跑出来,“宋兄,我表哥今天……哎?这位是?”梁磊直勾勾地盯着罗赞。

宋临给他俩作了介绍,梁磊一把攥住罗赞的手,“罗兄,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罗赞脸色阴沉,皱着眉头拿眼神问宋临,宋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罗赞赶紧甩开他,拉着宋临进屋,“收拾东西跟我走!”凑过去悄悄耳语:“你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宋临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惊叫:“什么!”跳起来一把揪住宋临的领子,“宋兄,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

宋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使劲扳开他的手,“我……我……”一阵干咳。

“我什么?”梁磊厉声质问,“与我一起进京同住同行,现在说走就走,过河拆桥!礼法是这样教导世人的?宋兄,你读书多年,怎么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转脸对罗赞微微一笑,“不如罗兄也搬过来吧,大家斯文一脉也好互相切磋切磋。”

罗赞看看宋临又看看梁磊,举步出门,“博誉,过些时日再来找你。”

梁磊还想追,“罗……”

宋临一个箭步冲上去,捂着他的嘴拖进屋里,心说:你把他招来干吗?转话题,“你刚才想说什么?你表哥怎么了?”

“呃……今天他在家,我找你一起……”

话音未落,“我不去!”

6 

“博誉兄,罗兄住哪儿?”

“贡院旁边一个小院子,找他来住我坚决不同意!你要是搬去跟他住……”

一语惊醒梦中人!梁磊张嘴刚想说话,院里“咔嚓”一声巨响,俩人吓得一哆嗦,面面相觑。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骂:“午饭吃到狗肚子里去啦!”

“好了,老王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是,东家。”老王头还是不服不忿,也不知对谁嘟嘟囔囔骂骂咧咧。

俩人对视一眼,开门出去,一下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箱柜筐篓遍地横陈,小厮脚夫进进出出。

一个年轻男子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抱拳,“家奴手笨摔了箱子,惊扰二位,还望见谅,小弟杨敬研,徽州商人,这厢有礼了。”说完一揖到地。

俩人急忙还礼,梁磊自我介绍,“小弟……”“梁”字还在舌头上打转,“咣当”一个炸雷突然划破长空直击心脏,活生生把仨人吓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漫天红雾蒸腾直上宇宙乾坤四处飘荡。

老王头跳脚大骂:“狗娘养的!”

宋临使劲咽了口唾沫,“杨兄搬家人多事杂,梁兄,呃……我看我还是跟你去见你二表哥吧。”

梁磊也正打算撤退,俩人施礼告别,宋临又进屋抓了四包藕粉。

杨敬研道歉,“过后小弟定当设宴赔罪。”

俩人客气一番。

走了一里多地,天渐昏黄,进了脚门,管家笑说:“我家公子正在会客,花厅上备了薄酒小戏,这边请。”

跟着管家绕了两道回廊,远远听见吹奏声,梁磊笑了起来,“《打山门》,这调子我也会吹。”

宋临仰面朝天,恨不得嗤之以鼻。

俩人端坐桌前。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宋临饥肠辘辘,对着虾球干瞪眼。

梁磊手持折扇遥指戏台,笑问:“宋兄,那个和尚像不像罗公子?”

宋临仔细端详,点头,“有点儿。”眼角余光左右瞟瞟,没人注意,凑过去耳语,“今夜月明星稀竹影摇曳,如此良宵,听个和尚咿咿呀呀岂非蹉跎光阴?”

“高见!”梁磊吩咐管家:“换戏文!改成……呃……”转脸问宋临,“什么才不辜负良辰美景?”

满桌子菜只能看不能吃,宋临饿火攻心,要来就来个狠的,抬头冲戏台上喊:“《佳期》!”

戏子一愣,万福,“公子,妾……学艺不精……”

宋临哈哈一笑,“你不会?”转脸对梁磊扯嘴角,“我会!”

“哦?”梁磊大笑,“宋兄当真是博学多才,还精通吴骚?”

废话!我是苏州人!苏州人骂街从嘴里蹦出来的都是昆腔念白!仰面畅笑,“梁兄,十二红,伯牙与子期今日定要创造佳话!”

梁磊大乐,扔了折扇,三两步跑到戏台边,翻身上去,取过笛子,上嘴就是“十二红”。

宋临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唱:“……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唉;一个娇羞满面,一个春意满怀,好似襄王神女会阳台……”

“当”一声脆响,宋临一哽,梁磊拿笛子敲铜锣,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唱的是旦角,身段身段!还有声音……”

“行了,你知足吧,”宋临白了他一眼,“我是举子,温文谦和的举子!不是戏子!接着吹你的。”

“嗯!”梁磊一本正经地点头,“举子偶尔也是要抢戏子饭碗的!”

“此言差矣!”宋临扯了扯袖子,使劲一甩,可惜,不够长,毫无水袖的飘逸神韵,倒是重重扫上了酒杯,“咣当”,落地粉碎,宋临讪笑,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只好摆出陶醉的神情接着唱:“……花心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来,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

台上戏子台下家奴面面相觑,心说:这俩也是举子?

正唱得起劲,顺风瓢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春宵一刻值千金!张生与莺莺放荡,二位正精致着放荡!好雅兴!”

精致着放荡?

俩人大骇,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抬头,一个扭头,“吧嗒”笛子掉到台上。

一位温润的男子施施然走来。

“表……哥,”梁磊一揖到地,“别来无恙?”

男子还礼,“累你挂念,这位是……”

梁磊跳下来,“这是我的知音,宋临宋博誉,进京赶考的苏州举子。”

宋临脸通红,真想找个缝钻进去,没敢拿正眼瞧他,匆匆作揖。

男子和煦一笑,“在下朱佑杭,前次出门在外,多有疏忽怠慢,还望见谅。”

三人寒暄一番,入席。

那俩是表兄弟,宋临一个外人,还让人逮着肆意妄为,局促之极,好在桌上菜肴丰盛,夹了个虾球放进嘴里。

台上,和尚接茬唱,台下,宋临史无前例地凝神细听。没一会儿虾球见底了。瞟了瞟朱佑杭手边的清蒸鳜鱼,没好意思伸筷子。

“……宋兄,你说呢?”

宋临一愣神,转过脸来,“啊?什么?”

梁磊哈哈一笑,指着他惊讶的表情对朱佑杭说:“我就说他心不在焉吧。”笑嘻嘻靠过去,“我说春闱紧迫,不如邀上罗公子一同研论经文时政,于文有益。”

你就不能不拿文会烦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科考一事强求不来。”

“说得轻松,那可是身家大事!”梁磊转脸对朱佑杭说:“表哥,你会帮我吧?”

身家大事?宋临暗自嘲讽,考不上难道就不活了?调头跟着和尚哼:“……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谋事在人……”朱佑杭对梁磊微笑,“……成事在天。”抬眼见和尚下台了,吩咐管家,“换成《断桥初会》。”问:“你们住哪儿?”

“离户部不远。”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不如搬过来……”

没等他说完,梁磊急忙回答:“不必费心!”

朱佑杭往圈椅里一靠架起二郎腿,跟着许仙念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俩人对视一眼,梁磊笑说:“我一直在想,科考和终身大事哪个更重要。”

朱佑杭蹙眉颔首,“嗯,是得费一番思量。”

梁磊苦着脸冥想,宋临赶紧站起来,“二位共叙亲情,在下叨扰多时,就此告辞。”

朱佑杭不置可否,侧头欣赏许仙白娘子断桥相遇,等到唱词告一段落才不紧不慢地问:“宋公子何必急于一时?刚才我思虑良久,仍无法断定成家和立业如何取舍,公子认为呢?”

当然是成家!我就没想过要当官!表面却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

朱佑杭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先生此言甚是。既然谋事在人,何不跟壁坚一起住下好好谋划一番?”

一起住下?宋临手足无措,我今天洋相出得还不够?深深一揖,“承蒙朱公子盛情款待,感激不尽,就此告辞,留步留步。”

“哎?宋兄?”梁磊急忙拉住,“怎么说走就走?我表兄说谋划一番总有点缘头……哎?宋兄……”

戏台上许仙目送白娘子离去,失魂落魄。

朱佑杭也目送宋临离去,却温和地说:“后会有期,恕不远送。”

宋临往大街上一站,翻着白眼遥望高门大户,一巴掌抽在自己大腿上,“我这商人当得……赔了八包藕粉就为了让人耻笑一回?亏到姥姥家了!”

第二天中午,宋临正要出去卖藕粉,刚到门口,梁磊回来了,“宋兄,我表哥说……”

现如今宋临一听到“表哥”俩字心里直犯怵,赶紧打断敷衍两句拐了出去。

宋临满大街兜了一圈,用他多年从商的独到眼光挑了个茶楼,这地方好啊,出来进去的客人不是骑高头大马就是坐软呢小轿,宋临往门口一站,“就这儿了。”跟个算命的挤在一条板凳上,铺开桐油纸,见人就叫卖。

皇天不负有心人,傍晚时分终于卖出去一包,价格比在苏州高出两倍有余,宋临心花怒放,“物以稀为贵,等考完试,回家贩一船运来卖。”

晚上回去,刚到门口,主人家拦住去路,“宋公子,梁公子等了半天不见公子回来,叫小人跟你说一声,他暂且搬出去。”

搬去他表哥家了!宋临断定。“知道了,多谢老人家。”

走进跨院,当头遇见杨敬研,此徽商恭敬行礼,“宋公子,昨日惊扰大驾,今日略备薄酒以谢罪,还望赏脸。”

宋临正饿着,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客气一番,欣然前往。

俩人喝着小酒,宋临问:“杨兄是做什么生意的?”

“盐商……”

话音未落,宋临大惊失色,“腾”站起来,退开几步,深深一揖,“杨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杨敬研被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还礼,“宋公子何故如此?”伸手相搀,“你一个功名在身的举子怎么给我行礼?”

宋临抓着他的手一阵激动,“杨兄有所不知,小弟子承父业贩些干货卖给左右四邻。做个像兄台这样的大商人是小弟一生的梦想!”

杨敬研突然笑了起来,“宋公子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本末倒置?哪有人弃宦从商的?不瞒公子,在下是治学不成才不得已操持祖宗行当的。”

宋临直勾勾地看着他,“杨兄,盐务买卖不是轻而易举的吧?”

“是啊,要在户部备案注册……”

“皇商?”宋临目瞪口呆,“噌”站起来,“咣当”,椅子重重砸在脚背上,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唉哟”痛呼,抖着嘴唇喃喃:“皇商……皇商……”一把攥住杨敬研的手, “杨兄,怎么才能当皇商?”

“宋公子,你一个举子……”

宋临哀叹,“仕途艰险,岂是小弟能承受得起的?何不早留退路?”

“此话有理。”杨敬研拉他坐下,“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从商也一样,想在户部挂名,朝中一定要有人帮衬,否则势比登天。再者,个人力量微薄,如若宗族共同参与,财大气粗人员众多,才好轻便行事。”

宋临点头如捣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茅塞顿开,多谢杨兄指点迷津。”

而后,俩人畅谈从商心得,越来越投缘,当真是相见恨晚啊,立时引为知己。

半夜,宋临心潮澎湃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点灯,摆开笔墨纸砚,呆呆出了会儿神,提笔写:宗族参与!

点头——宋氏一族世代从商!

又写:财大气粗!

点头——族中资产过万的人家不下十户!

再写:人员众多!

点头——宋氏子孙成年者最少两百人。

最后写:朝中有人!

这是重中之重!宋临够着脖子凝视窗外的明月,突然跪下来砰砰磕响头,嘴里念念叨叨:“苍天保佑……苍天保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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