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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瑾并非真心要杀我,这一路上不会再有事情了。」
陈三并没有转头,脸上没有平日的戏谑,目光始终停留在马车外面,平淡地说道:「严谨总是好的,王爷。」
说罢,陈三忽然转过头,脸上恢复平时的表情,忧心忡忡的样子让齐岚看得好笑。
「王爷,您是千金之体,跟我们这种粗人不一样,万一再有个意外,小人恐怕就得把头留在京城了。」
难得齐岚笑得如此畅快,一不留神甚至拉扯肩膀的伤口,他道:「罢了,你就尽管留神状况吧,免得丢了项上人头还要怪在我身上。」
好在陈三处理得当,华月阁的药也不是寻常东西,回到王府後,陈三再次替齐岚清洗伤口,齐岚发现竟然真的止住了血。
见陈三手法纯熟,齐岚好奇地问道:「这麽会包扎伤口,你常常受伤吧?」
陈三痞气一笑,得意地答道:「这次王爷可猜错了,小人运气特别好,还真没有受过什麽伤。」
齐岚闻言一笑,摇了摇头,调侃道:「我看不是运气好,是武功好吧。」
「王爷,您这就是抬举小人了,小人真要武功好,箭射过来的时候,咻的一声就能飞过来替您挡。」
箭来得突然,两个人的距离又这麽远,哪里有可能赶得过来。
心里虽然这样想,齐岚也不免好奇,若是真的赶得了,陈三是否真的会以身挡箭?这人平时脸上分明写著怕死二字,难道还会舍得豁出性命?
齐岚转念又想,陈三此人向来真真假假,哪里是自己看得透的。
看到齐岚与陈三说笑的样子,伺候在旁的总管不禁诧异,虽说齐岚性情温和,脾气也好,但像这样真心谈笑的样子是很少有的,往往只是出於礼貌客气而已。
只不过和王爷相处了一个多月,难道在王爷心里,陈三已能和赵燕君他们相比?
想到这里,总管不禁暗笑自己,怎麽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陈三医术了得,华月阁的药又非俗物,一个多月之後,齐岚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在这一个月里,替齐岚换药包扎的事情都是由陈三亲自做的,一日两次的药也不能落下,忙得他团团转。虽然陈三的样子仍是吊儿郎当的,但看在齐岚眼里却能发现他和从前有些不同,神态里多了几分认真,还有真心实意的关切。
齐岚不禁暗想,这个人确实不像看上去那麽懒散,真正遇到了事情,他可是一点儿也不糊涂。
原本定在入冬的宴席,因为齐岚的伤而推迟到了年尾。
在齐岚养病的这段时间里,齐越和华迟都曾到访。
华迟一句不提那天的事情,言语谦逊而又关切,就连齐岚都在心里发笑,倒是不记得自己和他有这般深厚的交情,值得这人露出如此的担忧之色。
因为身分有碍,齐越只能出宫一两次而已,其馀时候都是让乘风进宫禀报近况。也许是兄弟之间的默契,他们虽有谈到那天在马场的事情,但都没有提到华迟的名字。
从乘风在宫里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一个月里,齐越私下见过华迟多次。传言说华迟为表清白,甚至下跪行大礼,请求齐越给他机会调查此事。
从齐越的态度来看,齐岚也知他是相信了华迟。
只是他们将来要怎麽对付华瑾,这又是一段後话了。
宴席当晚,到场的都是京城里的皇族朝臣,其中不乏有从前常和赵燕君厮混在一起的同僚。想著昔日的好友不知去向,齐岚也心生哀愁,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不敢贸然行事。
酒过三巡,齐越就回宫里去了。皇帝一走,在场众人便放肆欢愉了起来。
宴席是设在王府花园里,舞伎和乐师都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贵公子们最爱这种风雅乐事,在美酒佳肴的陪衬下越发玩乐开了。
皇上走後,齐岚无疑是唯一的主人,虽说他与在场的人交情一般,但毕竟得尽地主之谊,一个个人轮流拿酒来敬他,本就不善酒力的人,不一会儿就微醉了。
齐岚心里并不糊涂,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喝了,趁著众人把目光集中在刚入场的舞伎身上,由侍女搀扶著离开了花园。
叫来了总管吩咐几句之後,齐岚挥退了侍女,独自一人往房里走去。
刚回到院子,齐岚忽然想到了陈三,那天答应他到了宴席的时候,会让人弄几罈东风楼的好酒,让他尝个痛快。不知道那些下人们送去了没有?
原本想叫个侍女去看看,齐岚却发现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他想了想,最後还是跨出了院子,亲自跑这一趟。夜里的寒风并没有吹走醉意,反倒是让齐岚感到瑟瑟发抖,原本体质就不如常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齐岚怎能吃得消。
陈三所住的院子有些偏僻,齐岚走了好一会儿,总算跨进了这个门槛。远远瞧见小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个人,一旁的桌上摆了满桌的菜肴,不用走近就能闻到一股酒味。
院子里没有掌灯,月色却特别明亮,依稀可以看到陈三的样子。
衣服的料子在夜晚并不那麽明显,头发随意地束起,若是别人也许会显得邋遢,换做陈三反而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明明隔了不少距离,淡淡的月光映照在陈三的身上,只隐约可以看到眉宇轮廓的样子,却让齐岚感到异常的熟悉。
「王爷,您怎麽来了?」陈三忽然抬起头,脸上倒是没有惊讶之色。
忽然这样正面看向陈三,齐岚顿时心头一怔,竟然恍惚地以为眼前的人是赵燕君。
「王爷?」
刚刚走到陈三的面前,齐岚就被四周的酒气醺得清醒过来,他定下心神地仔细看去,眼前的人哪里会是赵燕君。
齐岚暗自笑话自己,只不过是闻到了酒味,怎麽就醉得这样厉害?
念及昔日好友,齐岚不禁心生惆怅,浓浓的忧愁萦绕在心头始终无法散去。
陈三也不再多问,招呼著齐岚坐下来。
「王爷,您等等。」
齐岚刚要坐下去,陈三忽然又叫住了他,从自己身上脱下一件外袍,折好之後垫在石凳上。
「石头凉,王爷,您别著了寒气。」
没有像想到陈三会如此细心,齐岚不禁一笑,心里多了几分暖意。
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陈三仍旧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酒杯,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并没把齐岚的到来当成一回事。
齐岚此时也心事重重,目光在陈三脸上来回打量著,一点一点地和赵燕君相比。
也许是因为陈三平时的神态太过夸张,齐岚并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如今,还真发现他的眉宇轮廓和赵燕君有几分相似。
齐岚毕竟只是凡人,怎会没有烦恼哀愁,今夜想起的不仅仅是赵燕君,更是他的安危生死,还有过往的二十年里他们之间的感情。
即使是到了现在,齐岚仍旧想不明白,当初齐越这样地信任赵燕君,怎麽会听信谗言认定了他是叛城逃离的人?难道说,这其中还有其他阴谋?
齐岚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敢想,那就好像是一个深渊,一旦得出了结论,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明明在烦恼的人是齐岚,却是陈三一杯杯地喝著酒,地上凌乱地躺了好几个空罈子,不用说也知道这些都是陈三一个人喝的。
早听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却还是有这麽多人贪杯好酒,齐岚苦涩一笑,问陈三说,「这酒真有那麽好喝?」
陈三抬头看向齐岚,笑著倒满自己的杯子,递给他说,「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
齐岚笑著摇摇头,「今夜我喝的够多了。」
「王爷真是拘束的人,恐怕从来没有大醉过吧。」陈三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嘴角含笑,目光瞟向齐岚。
齐岚一愣,点了点头。
「看样子王爷的心里藏了不少麻烦事,不如今天放开胆子喝个够。横竖这个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就算是失态了也不要紧。」
闻言,齐岚轻笑反问,「这里不是还有你?」
陈三扬唇一笑,又再替自己斟满。「我?王爷把我当成是一个死人不就行了。」
齐岚一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早就是死过两次的人了,现在只当是平白赚来的日子。」
齐岚刚想问个明白,却又觉得失礼,踌躇著不知是否应该开口。
陈三看在眼里,不由得笑出了声,心里越发觉得这人有意思。
未等齐岚拒绝,陈三已经将地上的两罈酒放在了桌上,他自己拿了一罈,然後把另一罈递给齐岚。
「东风楼的酒可不简单,色泽,气味,口感,样样都是极品。王爷,人生在世总有醉一场的时候,能喝够这酒岂不更值?」
说罢,陈三拎起酒罈喝了一大口,然後笑嘻嘻地看向齐岚。
齐岚碰著酒罈没有动,目光在陈三和酒罈之间来回。
就好像是决定了什麽一样,他忽然笑了起来,双手捧著酒罈喝了一口。不知是什麽缘故,明明是和刚才宴席上一样的酒,此刻喝来竟更为香醇。
此酒入口不烈,後劲却很足,几口喝下去,齐岚已有些恍惚。
眼前的人从陈三变成了赵燕君,大脑里昏沈沈的,原本的惆怅渐渐地浓烈起来,近日来的种种事情压迫得他寻不到一个喘息之地。
齐岚是人,不是神,在过往的二十年里,除了皇兄和好友之外,再没有其他在乎的人了。
可是如今,非但是赵燕君不知生死,就连皇兄也……
「燕君,你到底是活著,还是死了?」
本以为齐岚的这样人,即使喝醉了也不过是找个地方躺下来睡。陈三没有想到,齐岚竟然抓著自己的手,一脸苦涩地问道。
「王爷,你醉了。」被齐岚抓著手,陈三没法动筷,他动了动,想让齐岚松手。
齐岚不再多说,趴在石桌上昏昏沈沈地睡著,可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陈三不禁笑出了声,用另一个手夹了一口菜,放进自己的嘴里。
齐岚这样的失态并没有让陈三觉得吃惊,反倒是觉得这人多了几分生气。
陈三向来是閒不住的,也只有在齐岚身上找乐子,只不过,这个人的反应倒比他想像的更有意思。
「还真容易醉啊。」喝完了自己那罈,陈三便拿了齐岚的想继续喝,酒罈里还剩了一大半呢。
正当陈三刚举起酒罈时,齐岚忽然双手牢牢地抓紧了他,说道:「这是我的,不给你喝。」
「呵呵,还知道跟我抢酒喝。」陈三不以为然地看了齐岚一眼,甩手想要摆脱他。
没想到齐岚紧紧地拽著他的手腕,怎麽也不松开。
「好了,我不喝,我不喝,就把酒放在这里,留著给你。」
齐岚仍然没有松手,他笑著摇摇头,说道:「不行,你这个人满嘴谎话,我不信你。」
「是,是,我是满嘴谎话。」
陈三一边说著,一边站了起来,一把搂著齐岚往外走。
「王爷,您真喝醉了,小人送您回房。」
齐岚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满意,放松著身体靠著陈三的胸口,闭著眼睛在他怀里睡了起来。
陈三看了觉得好笑,盯著齐岚的脸直瞧,这个人喝醉的时候倒比平常有趣多了,只不过还是个温和如水的人,就连睡著的样子也带著淡淡的笑意。
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浓密的睫毛垂在眼脸,略显苍白的肤色此时已有些红润,倒是比平常的样子更好看一些。
齐岚的身体有些凉,整个人软软地靠著陈三,发丝在他颈窝磨蹭著,让陈三不禁心头一动。
陈三不好色,但也风流,模样生得好,脸皮又厚,向来豔遇不错。
不过,像齐岚这样身分的人他还没尝过,何况,一想到齐岚在情事里会是什麽样子,陈三就觉得很有意思。
「王爷,您可乖乖地睡好了,不然的话……」
陈三笑了笑,抱紧了齐岚往外走去,没有再说下去。
第四章
刚刚走出院子,齐岚就开始不安分了。从未喝醉过的他似乎极不舒服,原本微凉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陈三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双手紧紧地栓著齐岚,只是为了不让这个人摔倒而已。
大概是不习惯陈三的动作,齐岚皱著眉头,动了动手臂和肩膀,身体恰好磨蹭著陈三的胸口,後脑勺靠著陈三的颈窝,柔软的发丝贴在他的皮肤上。
齐岚整个身体提不起力道,软软地依靠在陈三怀里。
要不是知道怀里的人是齐岚,陈三还当他是在挑逗自己。他本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又是男女皆可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动作。
陈三从前也是去过娼馆的,那些妖娆豔丽的小倌都喜欢这样贴著他的身体挑逗,只不过手法和动作更为放肆。虽说拿齐岚和小倌比是辱没了他的身分,不过……
陈三转念一想,不知像齐岚这样的人在床上又是什麽样子?以他的身体来看,恐怕是一点情事的滋味都没尝过。
要是知道自己和男人过夜了,他会是什麽反应?是羞愤,还是气恼?
想到这里,陈三不禁觉得有趣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齐岚的院子空无一人,陈三抱著齐岚回到房里,找了个凳子先让他坐下。毕竟,陈三的体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