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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概念作文一等奖新作精华_十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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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打算再问下去。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她抽完烟,准备起身离开。她想着。下了很大的决定。她将离开这棵即将死去的树,离开这个哭泣的男人。他们的交错相遇,只在一瞬间发生,也只在这一瞬间,他们相依为命,互相依靠。这之后,她是她,他是他。他们要走回各自的生活,不管生活充满多少阴霾和孤独,日子能否继续下去,一切都只能独自面对与承担,谁也帮不了谁。

  她摁灭烟,将烟头狠狠埋进雪中。起身,拍打干净身上的堆砌的雪花。拾起地上的包。

  有些困难地让双脚有了行动的能力,因为冰冻太久,肌肉好似沉睡一般,血液都凝固僵硬。她站起身,大口呼吸,她呼出的气依旧是白色的,证明她还活着,并没有死。身后的呕吐物也没了,消失了,或者说被大雪再一次覆盖。仿佛从没有过一般。

  她要停止这场对话,立刻停止,必须,非常迫切。然后,她要逃。拔腿就跑,跑得越远越好。她只要跑,不要其他。然而这次的跑和先前的跑在某种意义上,又不相同。先前的跑是有希望的,内心愉悦的,这次的跑,只有绝望和冷。先前想要远走高飞的少女,张开双手,以为自己在飞翔。先前她是带有悲悯之心的,又存在希望,相信能够远离俗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现在,她想逃,不是为了远走高飞,只是为了离开这个男人,远离他,她不想再看见他一眼,听见他说一句话。




李超:冷(5)




  她拔腿准备逃,他蹲着身,几乎是瘫软在地上,没有力气站起来。掩着面。断断续续地哭。时而悲怆,时而轻微。看不见脸。黑色的棉短袖,从袖口处露出两截黑而结实的臂膀,那里也落了满雪,也变了色,变成苍白无力的一张纸,轻轻一撕,便能撕毁。毫无抵抗命运的能力。牛仔裤也依旧是深蓝色的,散发着霉味。让人晕眩衰弱。他的无能为力,让人心生苦楚。他的声音顺着空气的流动,一字一句地砸在她的耳朵中,异常清晰。她还没有来得及跑。就听见他的话。清清楚楚,没有掩饰。

  他说:“我不知道在等什么,你知道你在等待什么吗?我们难道是在等待一种救赎?等待被人强硬地带着不容否定的姿态,拉出那段黑暗幽闭的轨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么。我到底是在等着一个人,还是在等一种新的生活……”

  她几乎是迅速地,大声制止了他的说话:“闭嘴,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她其实内心早已知晓,她知道他在等他的爱人,他死去的爱人,他们一定在冬天分别,她死了,而且就死在这里,死在她的脚下,被茫茫大雪覆盖的这一小块土地上。她想象到那个女人绝望的姿态,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想要援助,喉咙发不出声音,也听不见,但她一定想活着,活下去。那么强烈的求生欲。但是都是徒劳,不会实现的梦。她还是死了,被上帝带走,或者进入地狱轮回。这是命定,谁都改变不了。他无法接受事实,所以每个冬天他都穿着当天的衣服,来这里看她。等待她,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结束的生活结束。

  她大叫起来,并且哭泣,她又哭了,声音嘶哑:“我知道她死了,她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然后她跑了,一瞬间跑出了男人的视野。大雪纷纷扬扬扑打在脸上,感觉疼痛。无法睁开双眼。只有自己的心跳,剧烈的回荡在耳边,如此清晰,像是童年站在门外,亲眼目睹母亲死去,听见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喊,站在那条迂回幽闭的小巷里,耳朵、记忆、生命中无法消除的声音,现在又被迫回来。北风呼啸,吹起一阵阵冰刀,刮破她的脸。她的脸渗出一丝鲜红的血,内心绝望无比。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都没有了,都被现实的呼啸扑灭,她的内心又一次痛得无以复加,不断落下滚烫的泪。她是个残疾人、精神病、流氓败类,社会渣滓。她被人唾骂、诅咒、瞧不起、冷落、白眼。受尽一切折磨。然后,她又重生,又回到当年,她又是那个小小女孩,张着布满血丝,惶恐无措的眼,无助地徘徊在记忆之门,找不到出路。小而单薄的身影最终会被现实洪流掩埋吞没。没人记得她。

  她在剧烈的奔跑中,仓皇的逃离中,胸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不是孤独,不是痛苦,不是焦灼,也不是无助。是冷。彻骨的寒冷。扎扎实实的冰冷。比死还要冷。




张翼飞:青 颜(1)




  絮语

  我是如此懒散的女子。清清漫漫地写下一些,忘记一些,留恋一些,最终,放弃一些。

  原本便是青茏的枝叶,带着时光的朦胧,带着锦色年华。有江南的潮湿。我如此上路。似乎是遇见了,又仿佛刹那消失。该想念的人,终究没有想念。

  应该是在用青石板铺成的逼仄小巷子中看见你。好看的面容,细碎染成淡黄的头发。脸颊红润,肤色健康。单眼皮,一笑起来,就眯成直线,浅浅的酒窝。记得姗曾说,这般男子,若穿唐服,头发散开,蓄至腰间,是可以去参加选秀并且一定通过的主。

  昨天去了宋陵。是特意去的,在雕花的门口,骄傲屋甍挂着的青铜铃铛下,犹豫了。是在什么时候呢,你悠悠牵着我的手指,荒芜的手指走进去。裙摆摇曳,步步生香,满壁光辉。我记得你的姓,记得你微微一笑,我愿万劫不复。可是,却忘掉了你的名字。在那个午后,阳光丰满。你粉色指甲插在头发中,抬头,冲我那淡淡的笑颜,初见,美好圣洁的感觉盈在心间。

  不是么。你姓杨。是一名很好的理发师。如今,漂泊。

  在南昌的第三个晚上。破天荒,他出现在梦里。我们纠葛多年,暧昧,温暖,冷漠,凉薄,断绝,都不曾入梦。却在他离去三年后。梦到他。关于一生,关于所有。像上个世纪无声的黑白电影。我以旁观者的姿势介入,不能改变任何。从他的出生到死亡下葬的最后一捧泥土。我把潮湿带着雨水,腐烂味道的黄土紧握在手中。许久,找了个塑料带装好。带回。从他十七岁第一次亲吻的长发女孩到二度离婚宣判的法庭。从清洁到满目沧桑。他一岁时,肮脏的街道红砖房子。死亡时,朴素但不失情调的三室两厅。装修得高雅。在梦中,我无数次地拜访。像旋转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内,不断往复与他的初见。三岁淌泪的小女孩。七岁爬树打架流鼻涕的他。握手,拥抱,草编手链,插花草帽,用白薯藤蔓的叶杆做出的发饰。包括了细碎微小的事情。梦境的终点,死去的他复活,以另外一种方式,莫名地我自己都讲不清的方式生活。日子恬淡温和。

  他的名字,霍凉。是你么。回答我。

  开展一场生活游戏。陷入一种无爱无望的恐慌之中。对,是深陷。过去的点滴,是一朵盛开在蘑菇主干中的真菌花朵。那是一个秘密,终将深埋的秘密。请严格遵守游戏规则,严禁探究。

  九月初。疯狂迷恋能够发出声响的东西。在手腕、脚踝处挂满银制,青铜,镀金饰品。走路,无论做任何事,都将是,环佩叮当。带很长的耳坠。冰凉质地的流苏划过锁骨。走过有风的窗台,在午夜看白杨枝丫下层层坠落的昏黄灯光。突然,就哭泣了。

  是你远在他乡,或者我流离失所。你感情如何,真挚或者虚伪,都再与我无关。到了故事的终结点,最后的最后。你归根结底只是过路的男子,虽然骑着高大漂亮的白马,穿华丽的礼服,有金灿灿的头发,宝石蓝的眼珠,显赫的家世;纵然你递与我清纯的百褶裙,倾城的粉色婚纱,大颗的钻石戒指。

  也许,就是要完结。

  如花

  喜欢那个嗜与我彻夜交谈的男子。绚烂面容上漆黑的眼瞳直视远方,神情缥缈。会在刹那间掐灭烟头,过来拥我入怀。少女兰花般的心事,荧荧暗暗。黎明分离,然后,用一生的光华去守口如瓶。他指尖的纠缠,头发的柔软,沐浴露混杂着劣质香烟的味道,凌乱的表情。像一颗核桃,坚硬的外壳包容了所有柔软的曲折。

  韶华中一回顾,眼底尽是妖娆。记得他染过的头发扎起,露出光洁的前额。有如江南女子的温婉。牵手走过暮色逼人的巷弄,无视剑气森冷。你裙角飘扬,眼睛看往别处,嘴角堆笑。任由天南海北,与他同行。

  我爱,是夜色迷离中被你亲吻过的皮肤在留恋,还是牵过的小拇指依依不舍,抑或是风里糜烂的气味纠缠,久久不散。终究,感情沦陷。仿似看一场华丽的戏剧,宽大黑色幕布迟迟不肯下落。于是,成就了繁花中的繁华。




张翼飞:青 颜(2)




  一梦三四年,恍然发觉,生活已经偏离预定轨道太远,爱慕的人别离,陌路的相遇。中原,江山锦绣时,塞外,芳草正离离。

  曾欢喜于你送的三支玫瑰,找了漂亮的玻璃瓶,盛满清水,小心看养。日日观看,花朵黯淡,叶子由绿变黄。心中荡漾的情感一层层随之剥离。方才水落石出。那最后的花蕊,颜色稚嫩。疼痛至退无可退。想念你薄薄的笑容,仿佛雾气中陡然莲花绽放,香传万里。而我,卑微到谷底,一无所求。

  在春季某个下午,你说,梦到一名十七岁弹箜篌的女子,一袭白衣,浅笑盈然。背后是微微暗去的墙壁,爬满青色植物,你处在高处,君临一切。渴望靠近,却突然发现有大片的湖泊横亘。乘船,摇桨,奋力划,始终无法靠岸。颓然跌坐,眼望着,所有事物渐行渐远,却永不湮灭。

  我回答,亲爱,那是你一辈子的劫难。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何时,你来渡我,递过菩提。

  原来,你只是,穿梭于时光深处的少年。我回溯无数次要去见你。怎寻,无见。

  凤蝶

  仿佛经过了太久的时间。有亿万光年那么久。最终决定安然生活。

  写字,一直认为是一个人的事。记录,行走。在以后的日子里想起,有种恬淡的幸福,浅浅微笑,嫣然如梦。无意中,喜欢起《越人歌》来。周迅的嗓音,倾城寂寞。守着屏幕,蓦地,便想起《夜宴》中,青女所讲的话。稚嫩的面容满是甜蜜的奢华。

  “即使你被世界抛弃,但是,我不会,爱情不会。”

  如此美好而天真的句子。像是女子十七岁时,许下的最坚定的承诺。未来在一片迷茫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她曾经以为,那就是天下。也许。

  生一场病,用黑色沙锅煎药。浓黑,馥郁的药香自口腔一直浸润到内脏然后再侵入每一寸皮肤中。深呼吸。会觉得薰衣草沐浴露的香味也被完全掩盖了。带着执著,行走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是你来到了吧。撑着渡船,牵过竹杖,递来菩提。

  清水

  当我。

  当我终于觉得自己长成一名如花的女子。流连忘返,落去一地华彩。能够烫漂亮的卷发,穿月白纱裙,像洋娃娃般有红艳的唇,精致的脸。你会不会认不得我。在大街上,我拽住你的衣袖,你眼睛茫然疑惑。或许。真的忘掉了。

  车如流水马如龙。灯火辉煌。穿过小巷,穿过喧闹的街市。经过爱琴海,看到土耳其安静落下的雪。像一只蜻蜓的奔跑。看见一世界的繁花盛开在一名陌生少年的眼底。他冲你微笑。然后,不晓得谁就哭泣了。被淹没在时光里。眼泪的潮湿以及亮莹莹的睫毛。

  企图追寻,生怕一个不小心丢失了。而那个我爱的你。我爱着的你。真正地去往何方。

  繁花似锦。流年如花。

  花间

  再一次看张国荣的《东邪西毒》,沉迷。只为那一个朦胧苍凉而有充满暧昧的眼神。阅读,岩井俊二的《情书》,《燕尾蝶》。与观看影片时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文字能够无数次回溯,一次次感伤,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清早,风大,叶子倏然落满地。穿黑色紧身毛衣,牛仔裤,旧球鞋。心情不好,去了常去的那家奶茶店。老板慷慨地请喝白兰地。温暖中略带辛辣。像是处在黎明,阳光似露非露,清冷的片段中。

  晚上,回至宿舍,念喜欢的诗句给关系交好的女子。小汐会在凌晨打来电话,发呆,沉默,开玩笑,或者,他念刚刚写出的小说,声音沙哑中渗着稚气与傻傻。

  沉睡。陷入梦魇。会有个披着黑披风的女巫,她让白雪覆满世界,让所有人离开,只余我一人。雪积得厚,不停奔跑。百转千回,柳暗花明。该遇见的,终究还是遇见了。

  我的眼中,尽是苍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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