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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妻番外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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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言,连忙张开蓝眸,低声叫道:「凤总管,我没事,谢谢……」面前是两名大姑娘。他呆了一呆,明明刚才是之前公子爷的声音啊。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凤春微笑。

「我……我……家里排行第二。」被晒伤的脸颊发热了。

「那我叫你二弟好了。你几岁了?」

「我……十五岁了。」

凤春跟身边的丫鬟对看一眼,笑道:「我差点忘了,明天就要拿你的户帖去登记,上头也有你的出生年月日。」

他猛地抬头瞪向她,小小的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发不出声音。

「我家凤总管买下你了。小鬼头,你真的有十五了吗?我看你跟我家小姐一样,了不起快六岁吧?能做什么事?」

「不,我十一了!能做事!」他叫着,不顾身上疼痛,急急掀被下床。「我可以马上做事!小姐,现在我要做什么事?」

「等等,我不是小姐。」凤春赶紧压住他。「阮府在永昌,不在京师。府里有一个老爷,一名少爷跟一名小姐,我姓凤,只是负责府里内务,蒙府里家仆看得起,叫我一声凤总管。」

「凤总管……」这位置多么崇高啊。

「你要有能力在府里好好做事,将来你也能坐上这位置的。好了,明天我们出发回永昌,现在先跟你介绍主子们。买下你的这户人家姓阮,你的老爷是生意人,常年在外走动,少爷任官职,也不在永昌。在仆人里,你的年纪最小,要懂得长幼有序、先来后到的道理。」看他一直点头,她也没撂下什么重话,柔声道:

「你要记得,在府里绝不能欺上瞒下,尤其是对小姐……如果你骗她,她绝对会信的,而我绝不允有人骗她,你明白吗?」

「我会规规矩矩我会规规矩矩的!」

「还有,我想那贩子东折西扣,也不会留下多少钱给你爹娘,所以我跟他只买下你三年契,三年后他多半也不会专程来带你走……」

「三年……」那贩子只会当他短命,不会回头带他了。只有三年,那时他才十四岁,不知道能不能在永昌找到谋生工作……

「那时你想签终生契也行,咱们私下做。」见他从极度沮丧转为欣喜若狂,她面露怜惜。「话先说明白,头一年你不支薪,后头每年会给你固定的工资,你要托人带回家乡的话,只要府里收田租有路过,可以顺道帮你带回去。」

他闻言,哑口无言。好半天才低喃:

「我也能送钱回家吗?我也能吗?」

「如果你在府里乖乖做事,你爱怎么用你的工资,没人会吭声的。」

三个月后

「女人掌事,终究还是太心软了。」

「那小鬼天生的富贵命,三天两头倒在床上不能做事,再这样下去,凤春也很为难吧。」

「凤春不该买下他的,连半天活都干不了,在府里白吃白喝的,谁会服气?」

他忍着浑身烧灼般的疼痛,眼睛几乎快眯成一直线,也要拚命拔着野草。

美梦太早成真了!

他以为他可以在这么好的府里、这么好的内务总管下头干活,后来才发现他真的跟快死的老头没有两样。

在太阳下工作一天,他全身晒伤,不理会红肿的伤再做事,结果只会躺在床上更多天。

他好害怕,明明他是穷人命,为什么有富贵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赶出这里的。他连钱都还没有寄回去啊!背部隐隐作痛,他有点想吐,就算抹了药,他的身体还是快裂成两半一样——

周边的杂草拔光后,他抬起头,要移向另一头拔,突然瞧见有个小姑娘蹲在地上托腮看着他。

他呆住,脱口:

「你、你是谁?」

「老头,老头。」她叫,然后转身跑了。

哪里来的小姑娘?没多久,那小姑娘又跑回来,打开纸伞撑在他头上。

他又是一怔,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

「哥哥说,敬老尊贤。」

「你到底是谁?」

她双手叉腰,挺起胸,叫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阮卧秋!」

「……我见过少爷,他叫阮卧秋。」他从来不知道少爷是女扮男装。

她点点头,咧着小嘴,爽快地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阮冬故!」

「小姐!」他失声叫着,连忙接伞遮向她。

进阮府后,他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小姐,他只当大户人家重男女之别,没有想到阮家小小姐好……好随便,一身衣物完全不像富贵人家。

「哥哥说,老吾老以及、及……」小脸苦恼,捧头回忆。

「人之老?」

她击掌,大声叫道:

「老伯说得对!老伯跟哥哥一样聪明,冬故五体投地。」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浓浓的童音,但说话偏爱学大人。

他记得她才快六岁而已吧。

「我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老伯,我不撑伞,你才需要。」

「我不是老伯,我一点都不老。」他低声说着。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的白发,再看看他蓝色的眼睛,接着,她「哦」了一声,道:「不是老头不是老伯。」她低头摸摸自己的黑发后,又抬头望向他。「不是老伯。这位兄台,为何我没见过你?」

他有点啼笑皆非。凤春曾说阮家小姐太容易被骗,她真的很容易信任人呢。

「我是府里长工,叫二弟。小姐,大热天的,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我、我……」她吞吞吐吐。「我……想去大哥房里。」

「少爷房里?少爷现在不在府里啊。」

她点头,小脸认真。「大哥已去为民谋福,冬故想他……想他背书的能力,所以……想去沾点……」

他一头雾水。她想去沾少爷背书的能力?

「小姐!」迎面而来的凤春吃了一惊,喜道:「你回来了!怀宁呢?」

「他在打呼呼,凤春,抱。」

凤春高兴地抱起软软的小身体,而阮冬故两手摊得开开的,一点回抱的意思都没有。

「小姐,我正在打点你爱吃的食物,等你这两天到家呢。」

阮冬故笑眯了眼,颊面不住磨蹭凤春的脸。

「凤春,我学了一套拳,明天给你看。」

「不成不成,你回来的日子有限,我得赶紧安排夫子来教你念书。」凤春喜孜孜地放下她。

他注意到阮冬故一听要念书,整个人就缩水成小老头了。

「凤春,怀宁会背三字经,不用念书了。」

「那小姐呢?」

「……」阮冬故突然转向他,认真问道:「这位兄台,你会背三字经吗?」

「我……我会一点。」

他话才说完,不仅赢得她崇拜的眼光,连凤春都诧异地看向他。

他吶吶道:

「我家乡有学堂,有一次我经过,听见那夫子念过一回,就、就记住了……」

阮冬故张大嘴。「这位兄台,你也要赴京赶考吗?」

「不,小姐,我怎么可能会去应试呢?」

「喔……」她挠挠头。

「小姐丢脸了。」凤春轻声说:「他叫二弟,不是「这位兄台」,连二弟都会背三字经,你念了一年还背不到两句,比二弟还不如。」

阮冬故的头垂得低低的,就快掉下来了。

凤春牵起她的小手,柔声道:

「老爷一直很希望你多念点书,小姐,我带你去梳洗,今天先好好吃一顿,等明天再谈上课的事,好不好?」

「喔……」阮冬故看向他。「二弟兄,告辞了。」

凤春多看他两眼,低声道:

「瞧你晒成这样。你先去阴凉处站站,我晚点有事跟你说。」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

书房里,他尽量无声息地擦拭桌椅,如果师傅渴了,他立即奉上温热茶水。

他只是一个家仆,能够听师傅讲课,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他珍惜都来不及了,哪像——

那个据说是小小姐的「师弟」,双臂环胸,虽然眼睛张得大大的,疑似认真听课,但他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叫怀宁的已经进入睡眠阶段。

他轻轻掸着花瓶上的灰尘,走到竹帘之后,果然瞧见每天上演的同样场景。

阮府的小小姐趴在小桌子上打呼呼,完全没在听课。

他偷觑正讲得口沫横飞的师傅,悄悄闪进竹帘后,轻摇着她的小肩。

她揉揉睡眸,看见是他,正要张开小嘴喊人,他连忙食指举至嘴间,指指帘外的师傅。

她回神,立即垮下小脸,再度化身为小老头,整个身体缩得好干扁。

那无比委屈的样子,让他差点笑出来。

其实,他能被安排到书房工作,全是凤春的恩德。

读书呢,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只是……如果是给怀宁上课也就算了,为何凤春会逼小姐来念书,而且才六岁,就强迫她听这种深奥的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与她平视,压低声音问道:

「小姐,你听不懂么?」

苦瓜小脸顿时被压扁了。她学他的声量回答:

「二弟兄,学生资质驽钝,一无所获。」

他忍着笑,轻声说:

「小姐,师傅在讲「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是指,老天爷保佑我们老百姓,同时还赐给我们皇帝跟师傅。瞧,有皇帝爷爷,才有国土,才有阮家,才有你啊。」

她皱起细细的眉头,古怪地看着他。

「二弟兄,你这样讲,学生就明白了。可是,怎么我跟怀宁不懂,你就懂?

莫非你就是老天爷赐给学生的师傅吗?」

「不不不,我只是阮家的家仆,不是师傅。」他有点恐慌,这个小姐的想法跟人似乎不太一样,真怕她突然跪地拜师。

「原来老天爷赐给学生的是一个家仆。二弟兄,你学问饱饱,为何不上京赶考,为百姓做事?」

他呆住。这个小姐才几岁啊?怎么这么爱装小大人?

「我……我书读得不多。」见她一脸疑惑,他低声答道:「我只懂几个字,懂一点三字经,我跟小姐说的这些道理,还是这几日待在书房里才明白的。」

她小嘴大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

「二弟兄,莫非你是天生读书料?你爱读书吗?」

「我想,应该是吧。」他笑容隐有苦涩。

她一击掌,叫道:

「既然喜欢,那书房很大,再搬桌椅一块读书。二弟兄将来必平步青云,乃朝中栋梁,为民谋福,再造太平盛世。」很骄傲地再补一句:「跟我大哥一样。」

「跟你大哥什么一样?」师傅在竹帘前怒声问道。

她被吓得弹跳起来,整个小身体跟着椅子翻倒在地。

他也惊跳起来,急步上前扶起她。她是身份尊贵的小姐,如果跌伤了,倒楣的肯定是他!

「阮少爷如今为朝做事,乃顶天立地的真汉子。」那师傅语有不悦:「小姐只是个小女子而已,既然无心读书,何必聘请老夫?听说凤姑娘主管府内一切。

一个女人出了头,连带带坏小姐,这种总管还不如不要!」

阮冬故拢起细眉,不太高兴道:

「学生驽钝,师傅是不是在骂凤春?」

「小姐读书,学些风花雪月也就够了,何必听凤姑娘安排,让老夫净教些你不该懂的东西呢?」

她眉头打结更深,转向二弟,求教道:

「二弟兄,学生还是驽钝,师傅在讲话,每个字我都懂,但变成一句话我就听不懂了。我问他是不是在骂凤春?师傅的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他直觉觑向怀宁。怀宁是清醒了,但抬头看这里一眼,又合上眼皮继续装睡。

他也想装睡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老师傅满面不快,忘了跟他对话的是年仅六岁的小娃娃。

「如果师傅不是骂凤春,那学生误会师傅,学生一定要赔罪;师傅要是真骂凤春,学生还盼师傅还凤春一个公道,否则学生不服!」她十分认真地说道。

「你在老夫门下受教几日,也算是老夫学生,难道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吗?」

剎那间,她整张小脸皱起。显然尊师重道在她内心起了巨大矛盾,最后,她大声说道:

「学生确实要尊师重道,但凤春是我阮家人,老天爷赐给我一个师傅;也赐给我一个凤春,既然都是老天爷赐的,为什么师傅要骂凤春?为什么师傅要瞧不起凤春?」

「你你你……」老师傅胀红脸,怒声斥骂:「这是逆师啊!」

「学生并非逆师。传道授业解惑也,还请师傅开解学生内心疑惑!」

「因为她是女人!因为她误导你的想法!因为她想在阮府里当武则天!」

阮冬故非常仔细聆听。当老师傅说到武则天时,她充满茫然,但也明白这绝不是好话,遂不开心道:

「师傅是老头,我听怀宁说,有时老头是不讲理的。」没察觉怀宁从椅子上滑下。「师傅有错,没有关系,学生一定要指责,师傅才能继续走正确的道路。

所以,师傅,你错了,你误会凤春了!凤春姓凤,不姓武,待会我叫她来,你当面跟她赔个罪就没事了。」

「妳妳妳——」

「师傅何以吹胡子瞪眼?」她不解。

「小姐!」凤春匆匆进书房,二弟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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