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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睛,她应该感动的,但却没有,她感到心痛,强忍住泪,胸腔剧烈地起伏。
这句话她等了那么久啊,终於他说了,却不在她对他好时,不在她病了时,更不在她满心期待时,而是在她即将道别的这一刻!她觉得他狡猾,用这种手段留她,教她怎么能相信?!他可恶,太可恶了!总是让她徘徊在他给的世界里,让她困惑,害她软弱。
她心软了,任他抱著,她让自己陶醉在这渴望已久的怀抱中,她想留住这感觉。而这正如她一直以来所想像的,被他紧抱住的感觉是多么幸福甜蜜,她终於美梦成真,可是她感觉沈重,她终於赢得他的爱,可是她怀疑这份爱。
她想哄骗自己,别在意他给的伤害,不要质疑他的话,可惜……她不再天真,她不想再上当了,一次次的失望,教她再没法说服自己。
她轻轻推开他。“我不相信。”她微笑了,眸里盈满泪水。“我先回去了。”
她走了,坚持不让他送。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他身後霓虹招摇,他伫立在浪漫的咖啡广场,看著她拦车离去。
这一刻他真恨弥生,她总是温柔,这次竟那么狠。
他恨她用温柔宠坏他,恨她忽然撒手不理,而他终於醒悟的心,只能独自忍受悔恨,她用她的温柔,永远、永远地惩罚他。
弥生决绝的坐进车里,过程中不曾回望他一眼。
台中到台北是一段好长的距离,而遗忘,遗忘是更长的路途。从此不再与他有关系,从此要更坚定自己,她要自己别哭,忘记他方才说的“我爱你”,可恨电台DJ不帮忙,偏偏放起陈年老歌,让罗大佑唱“是否”——
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
弥生靠著车窗,目光空洞,看著路灯飞逝。
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是否泪水已乾不再流?是否应验了我曾说的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
弥生眼眶潮湿,喉咙酸楚。
多少次的寂寞挣扎在心头,只为挽回我将远去的脚步。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泪水,只是为了告诉我自己我不在乎。
泪凶猛,她抹了又抹,抹了又抹,却是越淌越多,直至脸颊湿透。
是否这次我已真的离开你?是否春水不再向东流?是否应验了我曾说的那句话?情到深处人孤独?
※※※
金绍棠也不好受,回台北後他约吴文杰唱歌,吴文杰赶到时,他已经醉了。
“来来来——”金绍棠笑哈哈招呼他。“坐啊,唱歌!唱歌啊!”
“喔。”吴文杰拿起麦克风,音乐一响,铿!金绍棠立刻抢过麦克风。
吴文杰满脸黑线条,听绍棠倒在沙发上高唱“不要告别”。
“我醉了,我的爱人……”
吴文杰呵呵笑,他是醉了。
金绍棠躺下来,闭著眼睛哼。“我醉了,我的爱人,不要、不要告别……”他跟不上节拍,只是一直重复。“我醉了,我的爱人……我的爱人……”
音乐播毕,吴文杰抢回麦克风,音乐又响,嗄?!他瞪大眼睛,竟然又是“不要告别”!金绍棠啪地又抢去麦克风,趴在桌上继续唱。
“我醉了,我的爱人,我的眼中有两个你,三个你,四五六七八个你!”吴文杰眼角抽搐,够了喔。
他又抓住麦克风吼:“在这灯火辉煌的夜,没有人会流泪……你的目光拥抱了我,我……我……我……”他忘词了,趴倒桌上,睡去。
吴文杰摇他。“喂?喂!”见他没反应,吴文杰赶紧卡歌。登登,下一首——哇咧!又是“不要告别”!他冲去看电脑萤幕,这个神经病,点了五十首“不要告别”,他疯了!
一听见音乐,金绍棠猛地惊醒,抓了麦克风,站起来又唱。“我醉了,我的爱人,不要……不要告别~~”
“啊~~”吴文杰狂按切歌钮。“不要再唱啦~~”
他不唱了,他抱住吴文杰。“弥生……弥生……花生……爱迪生……”砰!躺平。
“喂?”吴文杰用脚踢他,他动也不动,嗟,醉昏了,他是喝了多少啊?桌上全是空酒瓶,哇噻,他受了什么刺激?弥生?是那个秘书吗?
※※※
翌日清晨八点,闹钟没响,弥生却蓦地惊醒,她下床奔去梳洗,忽地煞住脚步,站在玄关处发呆。笨,今天起她不上班了啊,YES!她可以睡到自然醒,即刻回床上躺平,爽也。
一分钟过去,她翻身,再翻身,她侧躺正躺到趴著床躺。睡,睡啊!舒服,真舒服啊,然而……
一个小时过去,她坐起来,在床上发呆,睡呆著。
好,既然睡不著就起来过新生活。她兴致勃勃计划起来,先去洗头,再去逛大街,然後到饭店吃早餐,接著到诚品听演讲,听完演讲再到女子三温暖做SPA。赞!多充实啊!
晚上呢,再跟祖伟去看电影,他们要约会。不需看某人脸色,更不用某人允许,她立刻著装准备。
而锦棠的例行早会。长桌前,老板神情恍惚。
“大姊呢?竟然迟到了,太阳打西边出来喔!”姗芭笑嘻嘻。
“她辞职了。”
“嗄?”大家一阵惊呼。
“怎么可能?”
“不会吧?”
“嗯。”金绍棠翻阅日志本,上边还有弥生的字迹。他宿醉、他头痛,但这次没有她伺候,於是他还心痛。
“那……”负责人事的晖芯问:“要征人吗?”
“不,她可能只是想休息,过阵子就回来。”他摸著弥生的字迹,笑望那工整的笔画,她写字总是很用力。他交代下属。“要找弥生的电话先转到我那里,要是有客户谈案子,直接找我,至於行程先由晖芯安排。”
※※※
听见弥生辞职,陈祖伟乐坏了。他们相约吃饭,路上他牵弥生的手,她也没拒绝,他想她是对金绍棠死心了。
他们去吃情侣套餐,他问她味道如何?她笑著说好吃。她胃口很好,吃掉一大客菲力牛排,又点羊排吃,吃完又要巧克力圣代。她吃得眉开眼笑,他瞧得心花怒放。
她问他:“我胃口这样大,怕不怕?”
他笑眯眼睛。“你尽量点,想吃什么都叫来吃,只要你喜欢,天天带你来吃。”
弥生微笑,舀一口圣代吞了。“好甜。”
“你心情好像很好?”
“是啊。”
“因为不用上班了?”
“你看我今天买多少东西?”弥生指著身旁大大小小的袋于。“我还逛了书店,护肤做脸还SPA,太舒服了。”她拿纸巾擦嘴,强调地说:“我真快乐。”
“我们去看电影,你想看什么?”
“我想看文艺片。”
他立刻点头。“好。”
“可是,男生都爱看动作片吧?”
“只要你爱看的我就看。”
弥生笑了。“好,就看文艺片。”
是一出爱情片,弥生看得哈哈笑,陈祖伟傻呼呼地偷看她,从未见弥生这样活泼。影片结束,两人走出电影院,有人喊住弥生。
“弥生?弥生!”
乔铄雅跑过来。“哗,你们看电影啊?”她低头看表。“难得,这么早下班。”
“她辞职了。”陈祖伟说。
铄雅惊呼。“真的?”
“对啦,过几天再找工作。”
铄雅退一步打量妹妹,又看看陈祖伟。“喂,你们在交往啊?”
陈祖伟笑了,弥生沈默了。
铄雅推陈祖伟肩膀。“厚,还不快谢大姊帮你。”
“谢谢大姊。”
“真的在交往?”铄雅别有深意地看著弥生。“终於听我的话了?”连工作都辞了,看来弥生醒了。
弥生问:“你怎么在这里?”
“约了客户见面,我走了,你们继续玩啊~~”
铄雅走了,陈祖伟问:“累不累?还想去哪?”
“不累啊,我们去PUB喝一杯吧!”她提议,他乐得点头。
结果弥生喝得醉醺醺,午夜十二点才回到家。脱下靴子,踢到一旁,她累得瘫倒沙发,头昏目眩。电话答录机,红色数字闪烁,有十二通留言。
她按下。哔,喀!
来电者,一听答录机启动便挂,连挂六通,才开始留言,是熟悉的一把嗓音。
“弥生?你不在?”下一通又说:“弥生!去哪了?”再下一通:“我不打算征人,我等你回来……”再来一通:“我去电视台,会带手机,你打给我。”接著口气无奈了,有气无力地说:“弥生?还是我……”最後一通,只是叹息,嗓音低低地唤:“弥生……”
嘟嘟嘟嘟……没了。
弥生想——随他去,今天明天大後天,她要玩过瘾,陈祖伟要带她去听音乐会,後天陪她看舞台剧,天天有约,她要去买新衣新鞋,窝家里看杂志、上网订购家具,对了,或者可以去剪头发?
这样的生活颓废,但有啥关系?早该善待自己。存款宽裕她不急著找新工作,现在有大把时间浪费,真好!
她翻身,揪住沙发背,告诉自己。“很快乐,我很快乐,吃饱睡好有人陪有人哄,真快乐,我应当快乐!”
她紧抓著沙发,忽地剧烈哭起。她告诫自己——弥生,你会习惯的,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会习惯的……
※※※
坚持不请秘书的结果,才一星期金绍棠就累得眼冒金星,神态狼狈。摊开设计本,拿了笔打草稿,发现炭笔钝了,按下对讲键。
“谨臧,你进来。”
谨臧来了。“什么事啊,老大?”
“帮我把笔削尖。”
“喔。”谨臧立刻去办,很快地便回来,笑嘻嘻地说:“好了,都削尖了。”
“这么快?”他抽笔拟稿,结果摔笔大喝。“这什么?!”笔是削尖了,但没有刀痕,笔头光滑。“你用什么削?”
“削铅笔机啊。”谨臧一脸惶恐。
绍棠骂道:“我要用刀削的!”他按倒笔筒,一枝枝工整光滑的笔尖他看了伤心。“你马上给我买一打回来,我自己削!”
谨臧逃出办公室,马上买一打新的回来。
午後,金绍棠哀怨地坐在桌前削铅笔,一边削、一边想——
弥生总是坐在桌旁,她会在桌面铺上一张废纸,然後握刀,一刀刀将笔削尖,她削笔时唇边抿著笑,眼神专注温柔,每次看见这一幕,他便觉得心情平静舒坦。
她总是默默坐在这里,听他说话,分享他工作上的喜怒哀乐,现在……他望著身旁空的位子,仿佛还看见她低头削铅笔。
她好吗?
他叹息,一刀刀剔去木层。回顾过往,点滴在心。她人不在了,他的眼睛却开始急著寻觅;她不在了,他的心这才真正明白了弥生对他的好——知道他爱吃什么、爱饮什么,帮他打理诸多琐事,细心耐心……
弥生……是爱过他的吧?!
他明白了啊,可是……他不懂得珍惜,浪费她的心意,为时已晚了吗?
※※※
颓废地过了一个月,乔弥生受不了啦,她去应征工作。拿著履历表,在助理的带领下,走进时尚杂志的主编办公室。
“请坐。”主编是一位中年女性。
弥生坐下。将履历递给她。
她看了哗一声。“天啊,你是金绍棠的秘书?锦棠的金绍棠?”她瞪住弥生。“他很棒对不对?你怎么舍得离开?”
弥生不想提,只是低调道:“对於时尚流行我很熟,应该可以胜任服装编辑的工作。”
“当然用你,即刻录用……”主编岂会放弃这机会,她凑身笑著打听。“说真的,金绍棠才华洋溢,潇洒英俊,你找个机会帮我约访,我很想认识他啊,他真是个俊小子……”说完自以为幽默地呵呵笑开。
她拿表格给弥生填。“把资料填好交给助理,明天八点来上班。”她热情地按住弥生的手。“愿我们合作愉快。对了,他交新女友了吗?他跟那位邱乐莹分了吧?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型的吗?”
走出办公室,助理带弥生到会客室坐。
“以後我们就是同事了,身分证影本有带吗?这里填一下。”助理指著人事表格提醒弥生,交代完也八卦地问:“金绍棠很花心吗?他平时都做些什么?他跟那个邱乐莹——”
“对不起,这工作不适合我。”弥生起身告辞。
弥生站在大楼外,日光灿烂,金绍棠却如影随形。她烦躁,拨电话约陈祖伟见面。
弥生提早到餐厅等候。坐在角落,她忍不住想像锦棠的状况,少了她可有不同?同事们此刻在干么?姗芭肯定一边工作一边偷看八卦杂志,谨臧大概又为了跟厂商租借衣服忙得胃痛,晖芯势必又唉声叹气跟帐款打仗,而他呢?绍棠呢?
望著窗外,弥生不禁想著,他习惯没有她的日子没?他嚷著不肯请秘书,已经一个多月,恐怕熬不住了吧?肯定请秘书了吧?他很有魅力,新来的秘书肯定为他倾倒吧,就算没有秘书,他,他或者又有新恋情了,他从不乏女伴啊,只要他愿意,一堆人等著他青睐……
弥生叹息,不是要忘记,怎又想起了?
餐厅门推开,她看陈祖伟捧著玫瑰走进来。他张望著寻找她,有一瞬弥生竟希望能躲起来,希望他找不著,旋即又为自己的念头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