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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丹提在心中吁了一口气,严峻神色稍微松缓。“最好是这样,范、沈两家容不下同志倾向。”
沈家是文人世家,比起办教育的范家,在文坛的影响甚大,家规更严,一丝蜚短流长不容存在,遑论会引起哗然的丑闻。
范丹提的母亲亦是个在教育界赫赫有名的严师,平时忙着作育英才,分给懂事的儿子的关注并不算多,因此他等于是相差十二岁的大姊陪着长大的,对她怀有一份感恩的心。
所以当移民加拿大的范丹青将唯一的儿子交到他手上,他能做的回报便是照顾好他,不让血浓于水的亲外甥做出家族所不容的错事,有负大姊所托。
“舅,你不要老是搬出两家来说教,我的压力很重。”他喜欢唐家老三的理由是因为对方有绝对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管束,这是他最羡慕的一点。
“有压力才有进步,要是像唐家那般散漫,藐视礼教,你永远也不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范丹提的语气一沉,眼神流露对那唐冰喻教育方式的不赞同。
第一印象错不了,唐冰喻的放浪形骸已被他归于不正经的女人一类,从事的行业必定是见不得光的那种,两人日后绝无再见的可能性。
“舅,你的说法太主观了,你对唐家有偏见,虽然晨晨在感情上骗了我,可是我知道他一向以他姑姑为荣,从不掩饰对她的崇拜。”
“那样的女人值得崇拜?根本是腐蚀人心的毒瘤。”他不屑的冷哼。
对于他偏激的言论,沈仲达微讶的扬起眉,小声地道:“舅,你好像太愤慨了些。”
“什么?”他怔了一下。
“一个女人要带大四个小孩并不容易,而且是当年才十九岁的女孩。舅,你对唐姑姑的要求似乎特别严厉,通常你会平静地等闲视之,不会加以抨击。”
“你想说什么?”他很快地回复沉静表情,不让人看出他心底乍生的乱流。
“舅,你日子过得太严谨了,偶尔放松不会有损你的威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用不着放在心上。”除非他心里有鬼。
“沈、仲、达—”黑眸一沉,范丹提握住方向盘的手为之一紧。
要不是车子仍在行进当中,沈仲达大概会被他一脚踹下车。
“唐姑姑长得美丽又有智慧,人家肯主动送吻是你的荣幸,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你……”他越说声越弱,身体紧贴车门。
“你很羡慕是吗?”范丹提的声音显得特别阴郁,似乎在咬牙。
“谁不羡慕,姑姑比晨晨还美上十分,浑身散发成熟女子的魅力和妩媚,只要是男人都很难不受她吸引,你看到她那双白玉无瑕的长腿了没,简直迷人得……”叫人掉了眼珠。
沈仲达的话尚未说完,一阵长长的煞车声乍起,没多防范的他撞向前座的玻璃,当下痛得眼泪直流,额头肿了个大包。
“你不会告诉我你决定改换对象,喜欢年纪比你大的老女人吧!”唐家的迷障那般妖邪吗?让他走不出来。
沈仲达揉着痛处,脸部扭挤的回道:“有何不可,她才大我五岁,现在流行姊弟恋,何况她也不老,舅你自己不是都三十好几了……”
他还好意思说人家老,三十二对二十七,谁都看得出来老的是谁。
“不许接近她。”他冷言。
“舅,你从刚才就板着一张脸,那个吻真有那么难忘吗?”
“好人家的女孩不会随便吻人,举止轻佻,目空一切。”简直和阻街女郎无异。
一向自制力惊人的范丹提有种失控的愤怒,他不是没遇过会投怀送抱的女人,但他向来能置之不理,以礼相待,不让对方难堪或再进一步的暗示某种关系的发展。
可是遇到唐冰喻这个如火一般的放荡女人,他竟无法抑制地起了反应,在他还未多想前,一如扑火的飞蛾回吻她,唇舌交濡地吻得忘我。
他不爱她,这是肯定的,以他沉闷的个性来说,一见钟情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情感的累积是需要长时间的相处。
但是那团火来得猛烈,让人招架不了,不自觉地以身殉火,头一次他的心失去冷静。
他再次在心里跟自己强调,他不爱她,绝对不爱,那样的女人不值得爱,他不会像仲达一样傻,落入唐家人的陷阱中。
“可是舅,你把人家的唇吻破了,而且差点擦枪走火。”看得他脸都红了,口干舌燥。
范丹提的面上刷地一阵滚烫,热气直冒的染上晚枫的颜色,目光一冷地瞪向实话实说的外甥,“你要敢再提起此事,我会立即送你回加拿大。”
沈仲达讪讪的噤了声,不说就不说,反正事实胜于雄辩。
范丹提的手机响起,他以免持听筒一接,“喂?”
“你怎么了?口气好像吃了炸药。”
“没什么。”他烦躁的回应,脑中奔来窜去的仍是那个该死的唐冰喻,他此刻没有心情去应付旁人,即使那个旁人是他的女友。“我在开车。雅子,你有什么事吗?”意思是没事的话就可以收线了。
“我想告诉你,我机票已经订好了,时间是……”对方顿了顿,略显娇羞、吞吞吐吐的道出想念,“我们……好一阵子没见了,我……很想念你……”
“嗯,我知道了。”他漫不经心的应着,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千鸟雅子的模样。
唐冰喻就像是一种可怕而难以铲除的电脑病毒,占据他思绪中所有的记忆体。
第三章
一个吻能有多大的影响力呢?
唐冰喻摇着手中的限量金笔,眼睛盯着液晶萤幕跳动的资料,嘴角噙着相当愉快的笑意,一心两用敲着键盘,回想着那个吻。
她一向最重视睡眠品质,严禁任何人在她睡觉时发出一丝声响,尤其在她熬夜看案子的情况下,脾气不好的她起床气更大,没让她睡到自然醒,通常吵醒她的人不会太好过,下场很惨。
而那位姓梁还是姓范的先生不慎踩到她的地雷区,原本她只是想小惩一番,看他会不会受女色所惑而已,说起玩男人的手段,她称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可是一听见他十九世纪末的古板话语,以及他语气中的不屑和轻蔑,她那颗不懂良善为何物的魔心为之蠢动,在他一再训示的唠叨中吻住那张看起来十分可口的嘴。
“呵呵呵……”
低低的笑声由鲜艳欲滴的红唇流泄而出,想起他那仓皇离去的背影,胸腔内的笑意就无法遏止,顺着喉口向外扩散。
她从没遇过像他那样明明条件不错却正经的男人,逗他很有趣,感觉再多玩几次也不会腻。
“唐律师,你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喔!”不会再用厚厚的档案砸人了吧!
抬眼一睨,她笑得更开心。“是很不错,我遇到一个可爱有趣的男人。”
“还活着吗?”金香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完全忘了思考。
“怎会,我就这么邪恶,谁遇到我谁都活不成?”她挑起眉,眼神更显邪佞。
她皮一颤,笑笑地后退三步。“不是活不成,而是生不如死。”
金香郁真的很同情招惹到她的男人,同窗四载,她太清楚那些人的结局,也深深惋惜他们的识人不清,被一张美丽的脸孔给迷惑了。
“呵呵!郁金香,你不想通过律师执照的考试了吧?一辈子当个助理律师就心满意足了。”看来她难得的善心可以省略了。
唐冰喻扬扬手中的考前重点,做势要投入垃圾桶,一道飞快的身影如踩了滑轮似的滑到跟前,谄媚的嘴脸有如慈禧太后身边的小李子,抱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有话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动气,小的嘴拙老是说错话,您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一定要罩我这一回。”再考不上,她真要回家嫁人了。
“五年了,小姐,你的资质没那么差吧!连考了五回我都替你觉得丢人现眼。”有这样的同学实在可耻,她连理都不理想,任其自生自灭。
她的一番话刺痛了金香郁的心,当下肩一垮的呜咽,“所以你要救我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这次能不能过关就看你了。”
“少装哭了,我这人没什么怜悯心,你自己要是不努力,考到九十九次也拿不到那张薄薄的纸。”
“谁说我没努力,可是……”头一抬,果真没半滴泪水。“唉!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容易紧张,有考试恐惧症。”
“也对,想当年如果没有我罩你,你也不知能不能毕得了业呢。”
“是啊、是啊,多蒙你多年来照顾,若没有你讨价还价,拍教授桌子呛声,我一定毕不了业。”
想当年唐大姊头可是大法学院的流氓学生,教过她的师长有八成痛哭流涕,一半是受暴力恐吓,一半是可惜她不长进,明明科科拿高分却个性散漫,十堂课有七堂跷掉,偏她就是有本事让人服气。
教授们对她是又爱又恨,惜才爱才又想掐死她,她可以上一秒钟令人气得牙痒痒的,下一秒钟又让人转怒为笑的赞誉有加,被她哄得欢天喜地。
举例来说,她曾把一个意图对她性骚扰的教授揍得半死,得躺担架进医院的那种伤势,只是意图喔,那教授仅是跟她说想邀请她到山上别墅看夜景,哪知道会换来肋骨断三根的下场。
后来教授想告她伤害,却被六法全书背得滚瓜烂熟的她反过来辩解成正当防卫,还上网串连所有遭过教授咸猪手摧残的女学生,集体上法院按铃申告,把事闹大到让该名教授丢了饭碗。
这段期间她三个小考没考、五份报告没交,其他的教授却拿她莫可奈何,因她口口声声说“实作经验”比笔试重要,还硬要老师们给她高分,不给就是老学究、不知变通。
“嗯!嗯!马屁文化相当受用,继续继续。”她不打扰了。
“既然你都罩我七、八年,再罩一年以显示你的功力深厚,你知道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唯一专长是死背,你就把重点给我吧!”她不敢抢,只能含泪恳请施舍。
唐冰喻有个坏习惯,她对身边的物品并不重视,随手一丢像垃圾任其发霉生臭,一年半载看都不看一眼是常有的事,甚至早忘了有那件东西的存在。
可是旁人绝不能当垃圾处理,或是不告而取,如果当面向她要,她眼睛不眨一下的送人,不管它有多贵重或奇货可居,但是若对方未经同意而私自拿走,那麻烦就大了。
说她自私嘛!又非常慷慨乐于分享,说她不自私,她还真的自私,一个个性相当极端的异类,同时具备冰与火两种特质的怪人。
“给你我有什么好处?”她勾唇一笑,把漏夜整理的考前重点丢给感激涕零的女人。
金香郁干笑,紧抱得来不易的宝贝。“等我考上律师执照,我请你欧洲旅游一周。”
“然后呢?”大饼人人会画,何时成真没定数。
“然后呀……”她忽然压低音量,笑得诡异。“我们把大头干掉,自立门户,就你我二人合开一间律师事务所……啊!谁打我?”
一座雄伟的大山矗立她身后,手中的凶器还高高举起,打算再给她一次爱的重击,惩罚她一事无成还敢说大话,挖他墙角。“金助理,我的头很大吗?”
阴恻恻的声音一响起,金香郁当下打了个冷颤。“大头……呃,大头目,你吃饱了没?我那里有怀石料理店买来的寿司和明虾沙拉……这样还不行吗?是吃大便吃饱了吗,脸不要那么臭嘛!”
高鹏举一听,怒眼狠狠一瞪,“我脸臭完全是拜你们所赐,我又接到一封威胁信。”
“咦?这是本月第几封,累积一百张有没有奖品可拿……啊,别动手,我怕疼,开开玩笑嘛!这些……呃,丰盛的战利品又不是我招惹来的。”
她一说完,讪然的神色转向一旁玩起复刻版超级玛莉的幼稚同学。
“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你会不晓得吗?你国小没毕业呀!”他语气一转,变得无奈。“还有你,不要再看心情接案子了,人家不敢接的你不要抢来接,上回得罪议长的事还没摆平呢!”
他收威胁信收到手软,连开个车门都要先仔细检查一番,草木皆兵的深恐人家在车上放炸弹。
“要我平了他吗?”这点她尚有余力,过往的那些小弟还会卖她几分薄面。
一听她要出手,高鹏举吓得脸都白了。“你……你给我安分点,等我举家搬到国外后,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家的小花还没长大,别太早摧残她。”
他的宝贝女儿是他的心头肉,他可不想因为她的因素而受到波及,自己作孽自己担,别牵连无辜。
“不然呢?你要我闲闲不做事,坐领干薪吗?”她不反对,就怕上门的委托人不同意。
唐冰喻恶质的一笑,将弹力纱布套在笔上,朝他的鼻头一弹。
“你……”她真的有二十七岁吗?为什么他有种她才七岁的错觉。“唐律师,这里有件校园性侵害的案子交给你处理,相信可以让你忙上一阵子。”
“校园……性侵案?”是她听错了,还是他年老痴呆又犯了?
“没错,不要怀疑,虽然这只是一件小案子,可是能让危险远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