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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出门散散步,还鼓励他订购几样简单的运动器材,两人一起谈谈笑笑地做运
动,久而久之竟然也培养出一些“实力”了。
呵,她在吻的空档微笑。
他仍然极容易生病,气色和抵抗力却都比以前好很多。这次的住院只能说是
她太松懈,而他一没人盯着就乱来的结果。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一时不察”
了。
他的吻加深,胸膛里狂怦的力道是如此惊人,她的心跳频率也不输他,最后,
她的耳朵几乎能听见血流在脉络里来回冲刷的激声了。
他终于松开她。
她慢慢坐直,眼中仍然如梦似幻,醒觉不过来。
他呵的轻笑一声,她才神魂归位。
啊!啊啊啊——她又被他吻了!上次他吻她,还可以推说是在“安慰”她,
那现在呢?这个吻代表什么?
她满脸通红,羞臊得找不到地方躲藏。
“我我我——热水瓶空了,我我我……我去茶水间加水。”她一把跳起来,
抢起床旁的茶壶溜之大吉。
水遁!
天哪,好羞人!他为什么要吻她啦?讨厌讨厌!
唔,倒不是讨厌他的吻,其实……感觉还满不错的,只是……这样她以后要
如何面对他?当成没发生过也很奇怪啊!
几位护理人员经过她身畔,都差点把她拦下来,叫她去量血压。正常人的脸
孔可不会红成这副德行,八成是中风前兆。
“真是,可恶,随便扰乱一池清水是不道德的行为,跟杀柠檬一样罪恶。”
她边走边嘀咕,吐出来的是抱怨,嘴角那抹甜俏的笑意却诉说着完全不同的心
情。
“小姐,你要加热水啊?”在茶水间门口,—位清洁欧巴桑把她唤住。
“是的。”
“这一层楼的热水器坏了,你要到楼下去倒。”
“好,谢谢。”
很不巧,楼下的热水器也故障了。衣丝碧皱着眉,这间医院的设备故障率与
他们的收费标准未免成正比。
算了,只好再往下一层找去,总算下来这层的热水器可以正常使用。
她先洗好几只茶杯与茶盘,再把冷热水调成他喜欢的温度。才托着茶盘回到
楼上去。
来到头等病房这一层,远远的,长廊尾端有人走出来。距离太远,她看不真
切那人是从底侧的另一条走廊转上来,或是从底端的病房走出来。
若是后者,那间病房是余克俭的房间!她加快速度,那个人也迎面走来,两
个人交错而过时,他把脸别向另一侧,她只能匆匆看他一眼。
对方穿着干净却陈旧的衣饰,五官非常平凡,是那种你看过两、三次可能都
还记不住的长相,年纪已经五十来岁,不算年轻了。
她迅速回到病房里。
他正端坐在床上,眼神穿越窗户,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刚才有客人吗?”她放下茶壶,好奇地问。
“没事,只是一位长辈来拜访。”他慢慢回答。
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余家会往来的对象!然而,他不想说,她也就不敢再追
问。
没法子,在她心中,他除了是独—无二的白马王子,更是一名严厉的老师。
只要他板起脸,她向来只有乖乖听话的份,连质疑的念头都不敢有。
方才那一吻所引发的幽淡、微妙、暖昧,已经散去。
应该感到如释重负,或者……惋惜呢?连她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 * *
他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夫人调来的厨娘又遣了回去。
这件事引起老夫人的严重关切,然而,一如以往,只要他拿出冰冷而坚持的
意志力,很少有人拗得过他。
少了大宅于派来的“纠察队”,衣丝碧着实如释重负。
厨娘那种刺探的眼神让她联想到以前德国的“盖世太保”,随时等着搜集她
不利的情报,让老夫人可以名正言顺撵她走。
时序仍然是夏日午后,他刚结束一场视讯会议,偷个小闲到院子来吹午风,
翻几页闲书。
每天下午三点到院子里赏景喝茶,已经成为两人的固定习惯。她哼着小曲,
替他盛一碗微温的枸杞茶,替自己倒一杯冰甜的菊花茶,再将搭配的茶点准备
好。
“你今天心情不错,在高兴什么?”他从书里抬起头,眼睛跟着她绕。
“噢。”她害羞地吐吐舌尖。“没什么,就是心情很好而已。”
不敢向他承认,自己是因为厨娘的家当今天全搬出俭园而高兴,这样好像显
得自己很小家子气似的。
余克俭静静望着她半晌。
厨娘虽然被他遣回去,却故意留些私人物品在俭园,平时有事没事就会托词
要过来拿东西,然后赖上大半天才肯走;用椅脚想也知道,此举是出自谁的授
意。
他对厨娘的行为虽然不耐,心里也明白,下人们只是听主子的命令办事,为
难他们没有意思。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不说呢?”
“我……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从来没有想过运用自己对他的“影响力”
来达成心愿——可能在本质上,她并不认为自己对他有影响力吧!
“下次,你可以说。”
“然后呢?”
“然后。”他轻松自在地继续翻开下一页。“我会为你这么做。”
突然间,她好想好想直接问他——我可以把它解读成,这是你对我喜爱吗?
你对我,是否与我对你的心情一样?
不过,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无论他的答案肯定与否,他喜爱她的程度都绝
对无法与自己对他的感情相比。
她的心里,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只装着他一个人了。
伴他走来的这一路,他的丰采,他的睿智,他的人生观,他的手腕,在在使
她心折。
起初她或许只是小女生崇拜偶像的心思,现在却非常清楚,一切不只是如此。
所以她不敢问。
对自己身为“人”的部分,她充满信心与尊严,从来不觉得自己因为贫穷,
就低劣于任何人。
然而,对自己身为“女人”的部分,她却是如此惶惑彷徨不安。感情从来不
是她熟悉的领域,处身其中,她就像个摇摇学步的小孩,每一步都要确定旁边
有人扶持,才敢跨出去。
他教会了她如何看待人世间的冷暖,让她变成一个有自信的女人,却也在不
知不觉间,将她领人另一个更缤纷迷乱的世界里。
她患得患失,辗转难眠;她是那么、那么、那么的希望知道,他对她的心事
……
“你在看什么?”
余克俭扬了扬封面。“诗词曲探胜。”
“中文诗吗?我只会说中文,却看不懂方块字……你教我好吗?”她的心半
悬着。教我好吗?教我!教我许许多多,我应该学的,关于感情的那些事……
他的嘴角扬起清洌的微笑。“不用了,你以后又用不上。”
砰!芳心颓然坠地!
说得也是,她以后反正是要回菲律宾的,学读中文字做什么?终究是要离开
的……
“烤箱里还有苹果派,我去拿。”衣丝碧苍白而狼狈地逃进屋子里。
他的眼光尾随着她的背影,笑容淡淡逝失。他知道,她问题背后的真意,可
是……她又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吗?
风拨弄着树叶,在缝隙间穿溜着,发出琐碎的声音。那一声声的嘶响,既像
夏虫滴溜的鸣唱,又仿如有情人间,宛转低回的叹息。
* * *
十月下旬,余老夫人贺八十五岁大寿。
依据惯例,事前一周余家大宅子会先举办一场家宴。由于余家血脉本就单薄,
亲朋好友加一加,约莫一个大长桌便坐满了,算是一场小巧而温馨的庆生会。
长桌首位自然由余老夫人盘踞,另一端则由嫡系长孙余克俭稳坐。
成排仆佣围在桌子四周服侍,衣丝碧温顺地立在他斜后方,适时帮忙上菜或
倒茶水。
从头到尾,她都可以感受到长桌那端投来的目光,那样严苛,那样深思,来
回流动于她和身前的男人之间,仿佛在侦测着什么。
对于老夫人,她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像老鼠见到猫,猫咪避开狗,狗儿会躲
棍子,毫无来由地感到惊错。
“奶奶,祝你生日快乐。”余克俭含着笑,带头举杯祝贺。
“对对对,祝余老夫人老当益壮。”众家宾客纷纷跟着举杯。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龙马精神,永保安康。”
“越老越开花!”不知道哪个不识相的乱讲话,脑袋立刻挨了身旁的人一巴。
老夫人笑开怀,举杯回敬了诸位亲友。
“今年的生日又让各位亲朋好友破费了。”老人家放下杯子,叹了口长气。
“偏偏我最想要的东西,是金钱换不到的。”
余克俭的眼芒闪了一闪,通常这种剧码的下一幕就是——
“老夫人想要什么,您只管交代下来,再不济,也有我们这些小辈去跑腿。”
旁边果然就有人忍不住了。
这时候,寿星大人都要很合作地叹一口气——
“克俭也三十多岁了,婚事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你们这些做长辈、朋友
的,也不帮他留意一下。”余老夫人叹息。
余克俭举杯啜了一口,以免自己笑出声来。
衣丝碧捧着酒瓶,恭恭敬敬地上前替他斟满。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先“善良”地警告过他,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什么
状况,果然剧码原封不动上演。
余克俭斜睨她一眼,她假装没看见。
“我和孙子说话,你一个下人,在旁边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锐箭突然射向她的面门。
衣丝碧愣了一下,满桌人马齐齐转向她。她被斥责得满脸通红,咬着唇退下
去。
“我才念你一句,你装什么委屈?下去!”老夫人辞严色厉。
她无措地偷瞄余克俭一眼,殊不知,这个举动看在老人家眼里反而刺目。
倒像是在告状似的!
“奶奶,装委屈的人是我。现场叔叔伯伯这么多,你一开口就让他们知道我
连女朋友都交不到,我有多尴尬?”他扮出一张苦脸。
席间扬起此起彼落的笑声,焦点立刻从她身上转移。
老夫人笑着,深知自己对她的试探有了结论。
余克俭也笑着,俊颜一贯的不疾不徐。
衣丝碧一样陪笑,却排不去心头的刺痛。
他虽然替她解围,仍然无法抹去她被视为风向球,辱骂着好玩的事实。
如果我现在要求你挺身替我捍卫,你会这么做吗?
想归想,她仍然知道分寸。恃宠而骄除了让自己显得更不识抬举之外,不会
有任何好处。
“我去帮忙上菜。”她小声说,默默退守到厨房去。
“我帮你。”端着大盘水果正要上场时,一双柔腻的手从后面接过来。
好友眨了眨眼睛,轻捏她的手,表达无声的安慰。
唉,恕仪,总是这样温存贴心……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她自嘲地说。“这种事本来就是‘下人’该做
的。”
“我们只是在这里谋一份职,没有人是‘下人’。”恕仪认真地望着她。
“老夫人也不是真的在气你。”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她只是想要逼余先生表态而已。”
原来她也知道……恕仪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家小朋友呢?”衣丝碧问。
“长……伍先生吃到一半,就拉着他溜到后院里,两个男生玩疯了。”
“伍大少那么喜欢小鬼头,或许心里真的有意思的人是你呢!”她随口玩笑
道,并未注意到恕仪端丽的脸庞出现了一抹腼腆。“我端水果出去了。”
“等一下。”
“怎么?”
恕仪迟疑片刻。“大厅里正在聊余先生相亲的事……你要不要等一下再出去?”
“相亲?”她愣住。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去相亲,俭园会出现一位女主人的情况。
相亲啊……
她强笑了一下。“没关系,反正跟我不相干,我只是去上个水果。”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捱完那一场寿宴的。接下来的时间,她只是浑浑噩噩地
站在后方,看众人亏余克俭几句,或热心积极的推荐。最后,他们现场就帮定
了一桩约会,与某某财阀的千金小姐。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笑,没有拒绝。
* * *
“你真的要去相亲吗?”
深夜里,明月照窗,流光正徘徊。主卧室门口,扬起清灵的探询。
床上的人坐起,光点只洒落在他的手臂上,大半张脸都闭锁于黑朦中。
他的沉默无声,让门口的人儿尴尬无地。
衣丝碧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介入此事。她只是……他的女佣而已,他从
来未给过她任何承诺,甚至,她都无法确定他对自己,是不是“那样”的心思。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