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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刚柔并济(与柔能克刚 相关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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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现任掌事者,他的影响力深远。只要他愿意出面帮助她们,向主管当局随口
提上一句……

 “不,我不帮你。”他无情的回答几乎摧毁她的希望。

 “那我们该怎么办?没有人会帮助我们的。”她慌张了。

 余克俭微微一笑,清澈见底的眼瞳里,波动着神秘的光彩。

 “没有人可以永远当你的英雄,你必须学会,自己帮自己。”

 *  *  *

 两个月后,一场记者会假“中泰宾馆”的会议厅展开。

 各大媒体的记者几乎到齐了。

 最前方的墙上悬挂着偌大的布幕——外籍劳工也有人权!向台湾社会请命。

 记者会的主角陆续从侧门走了进来,出席者包括罗娜在内的三名外籍女佣、
劳工工会理事长、一位当红律师,及一位台湾人权组织的代表。

 啪、啪、啪、啪!闪光灯亮个不停。

 此次主角们的法律顾问乃是台湾法律圈赫赫有名的李勇男律师。李律师在媒
体的曝光率极高,平常往来皆是达官贵人,今儿个居然会担任几名区区菲佣的
法律代表,不能不引起侧目。

 衣丝碧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们为何请得动他——因为李勇男,恰巧是余
氏财团的法律顾问。对外,这一层关系则被淡化了。

 不能把余氏扯进来,不能让余克俭曝光,这是她从头至尾唯一的坚持。

 为此,在记者会正式召开的这天,她身为慕后真正的功臣,却并未站到台面
上,以免有多事的记者去查探她的雇主是谁。

 她只是戴着墨镜,站在众位记者的身后,远远看着这一切。

 “我们有验伤单证明,罗娜小姐身上有多处的烟头烫伤。”李律师将验伤单
高高的举起。“该雇主的邻居也表示,他们曾数度看见林雇主将罗娜逼至后阳
台,强制猥亵。”

 记者群里响起一阵议论纷纷。

 接着,三名头戴鸭舌帽和大口罩的女佣,一一陈述她们在台湾遭受到何种虐
待。

 记者会接近尾声时,突然有数名外籍劳工从侧门走进来,人权代表立刻站起
来宣怖:“类似的外劳凌虐事件已经不胜枚举!全省外劳决定动员起来,成立
属于自己的自力工会,所有干部一律由外劳自行选举出任。”

 哗——这项宣布在现场引起一阵低呼声,啪啪啪啪,各家闪光灯又闪个不停
……

 终于顺利完成了,衣丝碧闪身离开会场,松了—口气。

 她从不曾活得如此充满精力,这两个月以来,每天醒来,生命里都有一个
“伟大”的目标。

 最大的功臣,其实是他。

 “我们要如何成立自力会?”每次她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捧着一堆资料咚咚
咚跑上二楼找他。

 余克俭从不吝惜于提供自己的意见,指引她应该去找哪些人,做哪些事。

 “台湾的工会是采‘登记主义’,你必须向劳委会提出申请,拿到工会证书
之后才算合法。你拨通电话给李律师,‘工会法’的细节就去请教他。”

 又或者——

 “有—个自称是‘台湾合作联盟’的单位打电话来,说是要当我们的发言人,
我们应该找他们合作吗?”她又有新问题。

 “那种激进团体只是想借着你们的事炒新闻,没安好心眼,你离他们越远越
好。”他干干脆脆的说。

 再来——

 “劳委会的某某官员不肯接见我们的外劳代表,我们该怎么办?”她拉长了
脸抱怨。

 他会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慢条斯理地替她解答。

 “你跟他说,你们已经和‘工商业促进会’的副理事长联络过,双方对于外
劳问题非常关切,副理事长考虑在近期发表新闻稿,谴责政府放任台湾的外劳
被剥削,看他见不见你们。”

 “‘工商业促进会’的副理事长是谁?”她好奇地打听。

 “你正在跟他本人说话。”余克俭似笑非笑。

 “噢。”她庄重地点头。

 有时,她也会故意淘气一下——

 “那个某某某官员又不见我们了!”

 “上次不是教了你如何应付他?”

 “嗳,真烦,你帮我打电话给他啦!你讲话比我够力。”

 然后,被他拿文件夹敲一下脑袋,她吐吐舌头跑开。

 她知道,他绝对不会主动过问,也绝不插手,一切都要她自己动手去做。

 两人之间的淡淡暖昧,暂时被她抛诸脑后。

 她的神彩飞扬动人。世界仿佛在她眼前开了一扇窗,原来自己也能拥有影响
力,做一些“真正重要”的事。

 她找了一个大厅的角落靠站,满足地吁了口气。

 “记者会结束了?”冷不防,一声低徐的询问从她身后响起。

 “余先生!”她挺直了腰,惊喜地笑出来。“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出席另一个会场的座谈会。”他的眼底含着笑,脸色比往常苍白一些,
大厅正中央有一群幕僚停下来等他。“你们的记者会是今天举行吗?我忘记时
间了。”

 “差不多快结束了,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今晚我煮一顿大餐来庆祝。”她
甜笑。

 想到煮饭,最近两个月她经常出门谈事情,都只能事先煮好隔日的三餐,放
在冰箱里,请他用餐时间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就好。

 女佣这方面的工作,她无疑是失职了,这样的“失职”却是在主子的默许之
下,她的罪恶感稍微降低了一点。

 “晚上见。”他没有多说什么,举手触了她下颚一下,举步走回幕僚群里。

 衣丝碧呆呆目送他离去。

 即使杵在人群里,他的背影,依然显得如此孤独难近

 砰,会议厅的门倏地弹开,一群记者突然涌了出来,把几位主角团团包围在
中央。

 “罗娜是不是已经正式向雇主提出告诉?”

 “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份验伤单的影本发稿?”

 衣丝碧的注意力立刻被拉走。

 几位外劳自力会的成员偷了个空档,悄悄向她使个眼色,他们还有一些细节
要开会研讨。

 衣丝碧正要偷溜回旁边的休息室,不期然间——

 “余先生!余先生,你怎么了?”

 一声惊唤切入她的听觉里,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回过头,事情的发生犹如慢动作。

 被幕僚包围的余克俭,突然停下脚步。

 他的身体晃了一晃。

 他的脚步颠踬。

 他举手按住胸口。

 他的背突然颤动。

 他的膝盖弯曲。

 他攫住身旁人的臂膀。

 他没撑住自己。

 他,颓然晕厥!

 *  *  *

 头等病房旁的家属休息室,几个月前的情景再度重演。

 “以前的惠美再怎么不像话,好歹没让克俭的身体出过问题!你呢?”余老
夫人一脸铁青,近乎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你才跟着他一年,他就进了加护病房两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我
让陈总管去俭园检查过,冰箱里几乎是空的,为什么?”

 衣丝碧垂首站在她身前,即使努力压抑着,嘤咛的抽泣声仍然送出双唇间。

 恕仪和伍大少都在场,伍大少看着她的眼光,同样充满不谅解。

 “他一个人要管整个余氏财团,还有其他挂名的商会组织,每回一钻进工作
堆里就会忘了正常吃饭、按时入睡,我才吩咐你无论如何要时时盯着他,你照
做了吗?”

 她双眸红肿,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几个月前的那一场哭,与其说是担心主人,毋宁说是忧虑自己的工作不保。

 而,几个月后的现在,许多的心情,都不再相同了……

 思及他惨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接满各种管子,清俊的五官笼上寂灭的
阴影,一股椎心刺骨的痛,狠狠钉进她的心田,几乎将那方寸的肌肉折扯得鲜
血淋漓。

 记者会成功又有什么用呢?工会顺利成立又有什么用呢?她过去两个月的忙
碌,突然之间,显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为什么她没有看出来他的苍白羸弱?为什么她没有发现他的精神一日日的衰
靡?为什么她只看见他平抚的笑容,他暖柔的眼神?

 这一切的成功,竟然是以他的健康做为代价?

 “再让你留在俭园,克俭焉有命在?”老夫人的语气散发不祥的冰冷。

 她心头一惊,飞快抬头,红肿的双眼儿乎哭剩一条直线。

 “老夫人,求求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这些话,你上次就保证过了!”老人家毅然决然站起身。

 恕仪接到她求救的眼神,心中不忍,上前帮忙劝说。

 “老夫人,其实衣丝碧她……”

 “你给我住嘴?”老人家回身厉喝。

 恕仪从来不曾被她如此疾言厉色过,登时吓得花容惨白。

 身后一双稳健的臂膀将她护进怀里。

 “你们谁都不用说了!衣丝碧,你给我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就先搬回大宅子
去,余家对你仁至义尽了!”余老夫人撂完话,风刮般地离去。

 衣丝碧呆在原地。

 恕仪不忍心,回头恳求的觑着伍大少。

 伍长峰对衣丝碧的不谅解并不比老太太低多少,然而……望着那双哀求的美
眸,他纵有千般万般的怨怪,也发作不出来。

 “我尽力而为。”终于,他举手投降,跟着老人家身后而去。

 她要被调离俭园了,即将被解约……这表示,她必须回菲律宾,再也见不到
他了……不!

 强烈的恐慌揪住她的胃,她忍不住弯下腰,开始干呕。

 “衣丝碧!你还好吧?”恕仪连忙上去,拍抚她的背心。

 “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她像攀住灭顶前的浮木,苦苦地恳求好友。
“我不能现在走……他病得那样重……”

 “你先坐下来再说。”恕仪将她扶到长沙发上躺下。她不肯乖乖躺着,飞快
又坐直起来。“恕仪,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能现在离开他。”

 “你听我说,长峰跟我提过一些余少爷的事,老奶奶会对他的身体如此放心
不下,其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她紧紧盯住好友。

 “我只知道一些大概。”恕仪歉然望着她。“听说余少爷以前一直是个健康
好动的男孩,在他十七岁那一年不幸被绑架了。”

 她惊问:“是谁做的?”

 “绑架他的人,是他二叔前妻的义兄。她义兄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竟然想
绑架余克俭,向余家要求赎金。”

 “他们没有报警吗?”

 “余老夫人怕歹徒撕票,所以第一时间不敢报警,反而指派了余伯伯去付赎
金。”

 “这种事一定要报警的啊!”她巴不得自己当时人已经在余家!

 “后来当然报警了,可是也太迟了。”恕仪叹息。“根据警方最后的调查报
告,这名歹徒有个在医院当清洁工的女朋友!她事前偷听到几个医生在聊天,
某一款新药泡成药水之后,挥发性强得连一头牛也会倒地不起,误以为这是麻
醉药物,就趁着工作之便偷回来给男朋友。”

 “结果……不是?”她颤声问。

 恕仪哀伤地摇摇头。

 “这种药锭泡成药水之后,非但不是麻醉药,挥发的气体还具有强烈的腐蚀
性,一吸进人体就会沽附在组织上,一点一滴的腐蚀。那一对男女对剂量又搞
不清楚,把余克俭囚禁在一个房间里,一口气泡了七颗药锭。等余伯伯带着钱
过去赎他的时候,气体已经侵入他的口鼻肺脏,造成永久的损害了。”

 她紧紧捂着唇,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

 “余伯伯看到儿子的鼻子嘴巴不断冒出血水,大惊失色,和那个绑匪发生了
激烈的肢体冲突,抱起儿子转身就逃。

 “可惜天色太黑,他对当地的山路又不熟,车子才开出不到十公里,就翻落
到路旁的山谷里。隔天余家等不到人,终于报警处理。等警方找到他们时,余
伯伯已经死亡一天以上,而余少爷,他除了呼吸系统的伤势之外,器官内脏都
受到严重撞击。医生将他的右肺弃切掉半个,胃部听说也切去三分之一,急救
十数个小时,才勉强救回他一条命。只是,从此以后,他就拖着这副孱弱的躯
壳,再也无法恢复以前的健康。”

 虽然听说过他曾经发生意外,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小车祸或之类的,他的虚弱
多病,主要还是因为天生的体质孱弱,没想到……没想到他曾经受过如此可怕
的折磨……

 她心痛如绞。

 “那个绑匪抓到了吗?”

 恕仪点点头。“最奇怪的是,那个绑匪本来可以逃走的,后来却自己出面投
案。他二婶知道自己的义兄是幕后主使者之后,自觉对不起余家人,不久就割
腕自杀了。”

 这宗绑架案,死了两个人,毁了另外两个,最后没有任何一方得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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