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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上面全是一个个厚厚的老茧。
斜倚着水井,眸底一闪而过的深思,她干脆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拉了拉袖子,闭上了双眼。黑暗袭来,世界此后失去了色彩,只唯一留下了声音————人们踏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街边刚刚走过的小贩摇铜铃时的声响,铁轮马车的响声等等,一一涌入耳朵。
渐渐脸上露出淡淡的幸福神情,如意明显很享受此时声音混聚的效果。
“我教于你的第一课,就是分辨所有的声音。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身为最高的官妓你必须学会分辨他们的话。哪一句是真心,哪一句的假意,最善解人意的花朵如何能不懂。欲歌先学遍倾听,多少人用表情来骗人,用甜言蜜语迷惑,我了解那些被欺骗了的女人,心是如何慢慢在凋谢的。所以身为未来楼主的你必须要记住,不是表情,不是言语,忘却你面前之人的形态,你能倾听的只有这涌出喉间的声音,从来都只有这细腻真实的声音,不会欺骗你……”
飘进耳朵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多了,就算是如何细微的声响,都给她一一分辨出来。
“当啷。”这个她懂,是金属磕碰声。
“嘿呲。”雨天在泥水里走路的声音。
“飒飒。”嗯,也听得分明,是风吹动树枝叶声。
风吹过屋檐发出的声响,绳子断了的响声,谁又不小心扑呫一声滑倒了的声音……如意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喂!”这个她知道,就是不太礼貌的呼唤声嘛……
……?
慢,不太礼貌的呼唤声?
“喂!起来!”
又给这样唤了一次,迷迷糊糊中如意睁开眼,就见着一双带怒气的黑溜溜的眼睛逆着光,正盯着她。
一个十岁左右的可爱男孩,就气冲冲地站在了她面前。
【03 男孩与风铃】
一个十岁左右的可爱男孩,就气冲冲地站在了她面前。
“别挡着,我要取水。”男孩唧唧喳喳地嚷嚷,恨不得上来踢她几脚的样子。
给灼眼的阳光闪了一下,如意翻身,危险地半眯着眸子,用手托腮坐起来,一看清眼前的人就开心笑了。
这男孩眉宇间的神色,居然有一点像泼辣的幺妹。
她笑得欢,男孩就瞪大眼。
“笑什么,你快让开,娘娘腔!”
娘娘腔?悻悻然把托腮的手放下来,挑了一下眉,如意正莫名其妙,想到这水井哪儿不能取水,一定要在她坐的这一边么,谁知她才缓缓站起来,就马上明白问题的关键在哪儿了。
她笑嘻嘻地看着男孩冷哼一声后经过她身旁。
偷偷伸手在男孩头上比划一下,如意笑得像一个恶作剧中的孩子。
男孩压根就没注意到如意在他身后的小动作,要不然,估计他会跟如意拼命,因为他最恨别人说他矮了。
事实上,男孩个头真的就极矮,这水井井沿怎么看都比他高,也只有如意坐着的地方,下面垫有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估计刚刚好能让男孩踏着好取水。男孩见如意慢悠悠站起来了,大声哼一下,再瞧如意满身狼狈窝囊的样子,就不屑地摇了摇他那可爱的头。
给一个小男孩鄙视了。如意摸摸后脑勺。尴尬地望望天。望望地。干脆打算想想今夜怎么办。
现在她身上不存分文。真真就一个穷光蛋。
怎么办?要不再跟客栈老板商量一下。她洗一天地碗。让老板放她进去住一夜柴房?
摸着下巴正琢磨着此计地可行性。突然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如意回头。男孩半个身子往井底下去了。
这情景太熟悉了。
为什么她身边地人。都一个个想往井下跳?
大步上前,路滑,差点摔一跤,急急一手抓住男孩的衣裳,如意不得已开始救人。
“小家伙你干嘛想不通想跳井呢?我救你还不行吗,你可别下去,别人会以为是我谋杀你的啊,我说你真的小小年纪干嘛这样想不开,再说你下去了,这井水以后谁还敢喝,害人害己的,要不要考虑一下不跳啊,要不……换个地方?我我走了一整天了实在没力气啊,我抓不紧你的……你快抓住我的手!”
挥舞的小手拍飞了吊桶,让桶里的水淋了满满一身,男孩紧紧抓住如意的手。
“拉……我上……去!”他唇色发青,咬牙切齿地说道,样子比较像想把胡言乱语的如意掐死。
“哎?好啊。”如意把人拉出了井口。
刚刚出来,男孩就气急败坏地拍开了她的手。
“你刚刚说谁要跳井!”大喊,童音脆脆的好听。
呀呀呀,现在的孩子真难伺候啊……
“我这不是快四个月没跟人说话了,心急的毛病。”眨眨眼,腼腆地挠头,斟酌一下言辞,她讷讷地说道。“我就没那意思,嗯,总之小家伙你别介意。”
小家伙?男孩脸黑黑的。
四个月没跟人说话?你以为你是野人啊?
自尊心极强的男孩恶狠狠地瞪如意一眼。好歹知道眼前的是救命恩人,不再过多地计较,拍拍身上的水,撸着狼狈的湿袖子,男孩板着脸,继续拿起了吊桶。
他,要,打,水!
“我帮你好了。”
如意快一步上前,于是男孩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迅速地抢过了他手上的吊桶。
干脆帮人帮到底,水也一起帮打了,她真的怕再来一次井底救人……想着,有气无力地饿着肚子干体力活,如意一边努力拉着吊桶,一边就想不明白了,纳闷地琢磨着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想不开,这几年流行跳井么?她一头雾水,不料手上动作拉到一半,突然就想到一些东西,古怪地盯着手上的吊桶,又回头看一眼那身高分外“娇气”的男孩。
难道……?
“扑哧!”
在男孩渐渐难看下去的脸色中,如意忽而笑了起来,狂笑的那种。
她纵情地拍着井沿的砖,一下一下。“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你,你……”忍俊不禁,吊桶拉不稳了,弯腰在一边笑,“你真的太,太……矮了……”
在听她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男孩整张小脸都黑得像锅底了。
真相就是这样伤自尊,水桶太重,男孩又太矮,此消彼长之下,重心失守脚下一轻,他自然咚一下准备朝井底发展……
整个耳朵骨都红透了,男孩真是气急败坏。
“不许说我矮!”
“哈哈哈……”
“你听到没有!”
“哈哈哈……”
大雨过后的街道边,一个拼命跺脚的可爱男孩,一个狂笑的书生打扮的“少年”,两人的吵闹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哈哈哈……!”
…………………………………………………………
在千叠楼里,幺妹疾步追着明月跑,一句一句焦急愤怒。
“你师傅把人扔在山脚,又一分钱没留下,是想害死如意?”
“她能回来的。”
“你当如意是神仙,不用吃饭,不用睡觉?”
明月比划了一个请安静的手势,终于厌烦了被这样咄咄逼人地追问,回头来。
“这五年如意的变化你也知道,应该是早看得明白,你就这样不相信她吗?”
她言辞清晰。
“如意她跟你一起接受赭师贵篁教导快三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本事才对,可看你对她的了解,还不如我。”
“除了她,有谁能由一个刚刚接触乐器的初学者变为精通琴鼓瑟笙的大师,就仅仅只用三年时间?除了她,有谁能在我那一个严苛绝情的师傅手下待了两年,还能越发发展出那一种嘻嘻闹闹的性子?除了她,除了这个楼主候选如意,还有谁能?”
明月语气太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一连用了几个反问,其实在她心里,大概,也是深深佩服着如意吧?
听之,幺妹迟疑地松下了双肩,却仍然想开口。
但又给明月阻止了。
“还有,等她回来之后,你最好听一听她的歌声,这样你对她的信心能多一点。”明月再说道,清清冷冷地抿唇,又是那让人悚然的微笑。
“师傅原是准备把她在山里逼疯的。”
她顿一下。
“四个月的幽禁,她能下山就算一种奇迹。”
……………………
“不许再笑。”
如意嗯地应一声,还是勾起了嘴角。
男孩说她好歹算救了他一命,请她到他家里住一夜,刚刚好如意无处可去,就顺着男孩的意思下去,答应了。
他说他叫金浩,如意告诉男孩她叫意如,书意如。
男孩头歪一下,再次闷闷地喃几句娘娘腔。
如意耸耸肩。
穿过几道小巷,来到一间比较破落的屋子前。
这屋子是真的比较破旧,跟附近的房屋对比一下就寒酸了。但如意却觉得这屋子好————两排篱笆围着小小的院子,篱笆上爬满了白色牵牛花,望进去院子里一块小地上种着一些蔬菜,一棵棵翠绿欲滴的,而门口一棵大大的榕树。门边悬挂一串竹子做的风铃,叮当叮当,风吹玉振,风铃发出一串串让人心宁安静的铃声。
在佛教中,“铃”的意涵是惊觉、欢喜、说法三义。
盖铺天盖地而来,是警示、静心养性、或祈福,所谓叮当,是苦、空、无常、无我。
听到了脚步声,偏头,回首,乌墨一般的长发倾泻在身侧。
只见一个男子坐在屋前。扶着门,他朝走过来的两人展颜一笑。
“浩儿,你带谁回来了?”
温润如玉,比铃声更舒雅,比风声更柔和。
叮当叮当,漫天洒下柔声细雨。
【04 刺青】
一套素色的男装衣裳,干净,叠得整齐,被捧在修长的手掌中。
男子一笑,几缕发丝滑过肩,脸颊收紧,有一种微微羞的感觉。
“屋里简陋,小兄弟莫介意。”
进了屋,男子慢条斯理地从屋里摸出一套衣服来,放到桌面上,很自然地扶一下桌脚。
“这是我的旧衣裳,你身上的衣服也湿了,还是换下来吧。”
最柔和温良的话语。
如意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一头让女子都要妒忌的乌黑顺柔的长发只在脑后松散地束着,白净俊逸的脸上一直敛着温和含羞的笑意,身上一袭白衣的他让如意有一种错觉,好像眼前的人是一抹柔和的春风,能轻拂进人心。
连忙接过那男子好不容易摸出来的衣服,如意原来想点点头,后来一想不对,就开口道谢。
“谢谢。”
标准的少年音,从她口中发出来,跟鱼牵机学过两年的她,很容易能改变自己的声线。
男子一听。点头微笑。淡淡地朝她站着地方向转过头来。
俊脸上一双原本应该可以神采飞扬地漆黑眸子。只泛着朦朦灭灭地安寂地雾霭灰。
他是一个瞎子。
就是最光彩流连地七彩琉璃上面有了一道裂痕。让人又遗憾又心疼。
他名叫金禾兮。
一个跟他本人温润气质完全符合地名字。
无端的,如意又想起了刚刚那一阵惊艳的风铃,叮当叮当。
这像春风一般的男子,跟让人心宁安静的风铃很配。
…………
进到里屋离去换衣服,如意脱下湿漉漉还有点脏兮兮的一身书生打扮,解开头发,开始换上男子给的衣裳。
“咝——!”她突然低低抽一口气,浑身一颤,差点没跳起来。
忍着痛的样子,她揭开右上臂上黏住状了的湿衣,看下面再次发红的皮肤。
她雪白的右臂上,纹着一个很妖艳的图纹,用的是鲜艳的朱红色,远远观之那图纹好似一团熊熊的火炎,纹路一笔笔丝丝分明地勾勒,汇聚了成为罂粟花妖豔的美丽。
那是官妓的纹身刺青,五年前给教行嬷嬷用滚烫的一簇簇针刺进肌理中,纹上身的,那一针针上的颜料颜色鲜艳如血,明丽莹亮。传说这个刺青是纹入了骨,人死了之后也不会褪,真正的相随一生。
有了这个纹身,就是千山万水,她也要回到千叠楼去。
小心翼翼,轻手地擦拭去这个刺青上面粘着的雨水痕迹,瞧那越发艳丽起来的颜色,如意龇牙咧嘴地,表情痛苦。好折磨人的疼,麻麻刺刺的,好像有人在用镰刀在慢慢地凌迟着她的手臂上的神经。
明明这刺青已经刺上手臂五年了,但每当刮风下雨和泡过了水后,它都会这样发红发痛,痛得要让整只手抽搐。
如意问过嬷嬷为什么会这样,嬷嬷没有回答。
估计是体质问题。
往上面吹几口,直到觉得没有那么烫那么痛,她试一下握拳,转动手腕,又按着肩膀整个活动一下手臂,确定是大概无恙了,才放下心,继续拿衣裳穿。
有一次她痛得厉害,躺在床上冒冷汗的时候,为了安慰她,幺妹捧来了冰块敷在上面,结果没多久就都融化了。
就好似这纹身刺青,真的就是一团不眠不休燃烧沸腾的火焰。
最缠绵,最酸楚。
让她不能眠,不能歇息,好似要时刻提醒着她:这个世上再大,除了千叠楼,都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
稍微整理一下,总算是把衣服穿好,不一会儿,清清爽爽地扎好白色的腰带,披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