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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瑞之没有在第一时间揭发她,她就已经知道真的欠了一个大大的人情。怀瑞之包庇了她,若日后让人查出,他就是同犯……让这样一位未来权臣搭上全部前程人生来保护,不是受宠若惊,如意心有愧,加上次的恩惠,她如何也还不了这种沉重的债,心中更是感觉不安惊惶。
无论这个少年是出于何种目的,他救了她,是事实。
第一日从苏嬷嬷口中知道他来过,如意沉默。
然后第二日,第三日,他还出现在暴人库门前。
再这样下去,只有一种结局,就是皇太子对怀瑞之这种反常行为起疑,联系暴人库下手一查,中储宫一事再被想起。
那些无知宫女看如意的眼神也越发狠毒,他在害她,也摆明在逼她,事实上,这种逼迫很有效,他不过每日闲步几次,就几乎害得如意在宫中无立足之地。
“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日,夜不能寐的如意终是被逼出来,见面第一句对话,没有结果。
“见你。”
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笑,足风流。
【44 无题】
如意的处境完全没有改变,甚至更糟糕。她依然是暴人库人人可使唤的奴婢,眼见还有一个月就满半年可以离宫回楼,那些各殿的主子好像颇有微言,使唤她来是更不遗余力。各殿的不过也是看瑞宁宫那一位的脸色而已,谁都不相信如意能平安出宫,猜那一位能忍耐到何时。
怀瑞之的出现简直是在添乱。
现在谁都知道了,我们的风流少年这次又找到了一个新目标,日日献殷勤。
“这种半死不活样子的货色,我们怀大人怎么会看上?!”
宫女们妒火中烧,如意成为众人眼中钉。
又被关在空荡的一间屋子里,拾起眼前被毁坏的凤钗,类似这种陷害栽赃最近是不是频繁了一点呢,她很累啊,如意揉揉发酸的眼睛,很快让肩膀塌下来。
怀瑞之一定是故意的。
她仅仅问过一次,在中储宫一事后,再见到被她拖下水的少年,她问,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不屑于撒谎欺骗,少年但笑不语,俊脸上神色莫测。
开始当怀瑞之找上如意,皇太子可能会有过几丝怀疑,会联想到些什么,但当怀瑞之一次次继续频繁地出现到如意面前,事情反常变为妖,皇太子的猜忌心却渐渐淡下来。
怀瑞之不是这么愚蠢的一个人,明显叫人怀疑的举动发生一次是反常,当第无数次发生并好像将继续发生下去时候,就变为一种习惯————现在宫中都传闻说道,说倜傥的怀瑞之大人爱惨了暴人库的那个丫头。
忙于应付处理那些各国使者。皇太子总算没有找任何人地麻烦。
一天变青辉。无话凄冷到天明。意也绵绵。指也纤纤。
推开门。不顾外面宫女们那惊诧无比地眼神。悄悄留下一个完好地凤钗。她离开了大殿。
熟悉地少年。等在熟悉地地方。
“额贴金虞美人地小美人。来来。陪我吃点东西。”
特意带到暴人库地糕点。放在描金碟子里。显得分外可爱诱人。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不甘不愿地过去。如意沉默如同木头。
前面百般推拒,就是不愿意多牵扯,却给怀瑞之最后逮住了机会。知道她暴人库罪人身份所限,他就天天用命令一般的话让她不得不从之。
“再过一个月小美人你就离宫,我到你楼里寻你。”
“……”
他已经不止一次故意或无意提起这一句话了,想警告她什么?忽而伸一手过来,如意僵住,看着怀瑞之轻轻拿下她咬在嘴的半个糕点,动作温柔细致。
“又不是三岁小孩,别闷头吃了,小心噎住。”
她不知道她闷头用小嘴啃糕点的样子有多么……娇憨。
溺爱一般,怀瑞之看着半个糕点上的齿痕,意味深长地低低笑一声。
中储宫一事,他并没有质问或旁敲过,双方心知肚明。
不明白的是,为何一直放不下对她的怀疑与戒心,怀瑞之愿意这样拖下去。
她既然听了不该听的东西,威胁到了皇太子,威胁到了他,为何他还愿意护她?
“怎么,我脸上开了花,你愣愣地盯着我。”少年嬉笑调侃,见如意不语,他继续笑道,“就我所见过的乐子,你是最特别的,傻丫头。”
是啊,去哪儿找一个不会跳舞的舞妓。按理说,到了她这种年纪再过一年半载,就可脱去童妓的壳,正式上台,怀瑞之很坏心眼,他在想到时候眼前这个傻丫头怎么办,一年半载的时间,够学到舞艺么,呵呵。
如意先大怔,后了悟,肃然警醒地觑他一眼。
他果真还在怀疑她。对,看着一个不会舞艺却被送进宫来的乐子,又这样凑巧地出现,谁能放下疑心。
只是怀瑞之一番作为,谁都以为……他对她有别样心思。
完美的假象,某方面看,怀瑞之和皇太子很相像。
“你出身的楼,也很特别。”
千叠楼,有着像前代楼主菊初南,现代楼主柳怡宴这样的人的地方,自当独特。
“我并非指这些。”他用新的一把纸扇轻点一下她的脑袋,浅笑道。
他却没有说下去。
“怎么不穿你那一件衣裳了?”托住下巴,他沉思一会儿,忽而问道。
什么衣裳?
“就是那一件你绣满一个个烂柿子模样东西的。”他自以为是地嗯一声,还加点评价。“上面绣的红柿子不够饱满,样式是独特,就实在丑了一点,小美人你的绣工有点差强人意啊,看来楼里的绣娘没好好教你。”
烂柿子……
难道是指中储宫那次在水下给他撕坏的那一件?给他这样一说,如意稍稍想了想,明白过来后,脸色终于变了,对他说出今日第一句话。
“……是桃花。”
“……”
少年不小心噎住了。
…………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的要害一个人,一天就够了,如意更加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既然怀瑞之暂时没有揭发她的意向,她就自欺欺人当完全没有那一事,过好这个月,出了宫,就一定要办法。
又是几日过,除了听说皇太子和乌兰国的清禅大师相处甚欢,那大师看来对多日的细心款待与年纪轻轻但博学谦厚的皇太子很满意,已经表明有意与南江国结下友好国交,南江国与乌兰国第一次搭上线,皇太子功劳甚重,朝廷上下都是一片赞语,连那些一直认为皇太子年纪太小才能有限的古板老学究都慎重点头了。
眼见皇太子立大功,而皇太后的六旬万寿大典也近了。
“那个把我的凤钗修完好的人,就是你?”
当今皇上眼见病情愈重,后宫一片哀声,可能要陪同殉葬的这些嫔妃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一个一个再不甘,也无奈何,此时又是皇太后六旬万寿大典,各国使者来聚时刻,后宫的人更是要把苦往心底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殿的主子也没什么心思,不为难如意。
如意被殿主子留住了,日日前去帮保养管理那些殿主子准备在最后一日带进王陵的珠器金钗,还它们一个最美的姿态,不过为一次风光大葬。
少惹了点风波,少出了点头,别让瑞宁宫的那一位时时惦记着,是好事,她就安心地待下。
“你上辈子属鼠么,躲我躲得勤快。”怀瑞之没有再紧迫逼人,笑了笑,爽快道。
“时日还长,等你就是,我不会放弃的。”
【45 刺绣】
这个殿的主子是进宫多年的老妃子了,或许当年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如今年华已逝,斗心不再,倒少到瑞宁宫参与那些是非,总消息滞后一些,几天后她才惊讶地知道,要来的这个额贴金色虞美人的稳重丫头,就是瑞宁宫的皇后娘娘那根心头刺,再召见如意时候,妃子的眼神不对了。
前几天才称赞过如意是个有用的好丫头,现在,妃子这个殿主子在凉凉地考虑是不是把人交出去才好。
看着如意还年轻稚嫩的脸庞,那妃子踌躇犹豫一下,终是豁然想开,神色缓和下去。
“罢了罢了,你既然给我唤来了就留下,哪天皇后娘娘真开口要人的时候,就再说吧。”叹一口气,无奈的话语。
变相得到一段时间微弱的保护,如意自然感激不尽。
这殿的位置倒很靠近上次如意进去过的念樨殿,放目远望,很快就能清晰地看到念樨殿那飞扬的屋檐与前殿的轮廓。
那为了大典为换上的鲜红色殿幔飘出眼帘,还是原来的白色好,原来的念樨殿多类似清冷月宫殿前一抔雪,现在,不过沦落尘间化指尖丹,如意想着,感到一阵刺痛,连忙慌乱地放下手上的东西,她再一次把绣花针扎在指头上了。
双膝上摆着一个绣着四不像动物的半成绣品,她把手指伸到唇中吮吸半响,悻悻然。
皇太后六旬万寿,后宫中的妃子们也要准备大礼,这殿的主子苦心想了很久,才确定下来礼单,全是被视为千金难换的稀世珍宝,手巧伶俐的宫女们不厌其烦地查点,惟恐有失。如意作为一个才进殿来的外人,哪里给放心触碰这些珍贵东西,这特殊活儿是轮不到她去做,几日无所事事,看宫女们出出入入,暗记下数目,知道礼单中至少存在一对描金掐丝珐琅太平喜象,一个五彩加金鹭莲纹凤尾尊和玲珑榴开百戏牙雕。
细心清点一切完毕后,就用特制的雕漆带座木盒盛住一个个珍宝,枫叶团鹤款的檀木盒,色泽鲜艳,有淡淡幽木香,即使是单单独放出来,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喜人之物。
“这玲珑榴开百戏牙雕下垫什么丝缎才好?”
“这块带红缨穗子地缎子如何?”
“经纬均匀。阔长合适。色样精巧。我看看纹样……不好。这上面绣地剔红牡丹过于轻浮了。缎子地色也显得喧宾夺主。”
“换来一块蝙蝠提花走云纹地试试。广储司为了大典才拟定地新样式。估计合适。”
一个宫女款步走进了来。关了门。跟别地正在打点礼品地宫女们随意聊着。“怀大人又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刚刚才离开了。”
坐在偏僻一旁地如意听见头那三字。身子一瞬间先僵了僵。
“我们怀大人真可怜。迷上一个无情无义地贱人。随随便便利用完就给甩开了。”
“算了吧,有人没福气。”
如意半句话插不上。
在这些宫女眼中,如意能离开可怕的暴人库,来到这儿轻松过完剩下的日子,完全就是怀瑞之大人暗中帮助的结果。
赌什么气,唉。
胸口闷一股气没出发泄,她狠狠地把针扎进丝绢里。
宫女们冷眼望过来,见她所有一举一动,神色说不上多复杂,嫉恨自然不少,更多是鄙弃。
也得如意这个“绻胭脂”够识相,有点自知之明,几次小打小闹架势,殿里的宫女们为了出口恶气给小鞋如意她穿,她也不吭声受下,沉默得像个木头,倒是淡淡盯看人的时候,她眸子里透出的眼神有种非常讨人厌的光芒,别的也无特别,与想象中魅惑可怜的怀瑞之大人的狐狸精样子差之千里。对付这种人是浪费力气,也渐渐感觉索然无味,加上如意她天天蹲在殿里不出去见人的老实行为,宫女们这些日子过来总算没再多为难如意。
但天天见着怀瑞之这个俊朗少年傻等在殿外,一片痴心待佳人的样子,艳羡之同情之,于是又有人有新理由恨上如意了。
如意倒有一次险些遇上了最不该遇上的人。
这天她被指出殿去办事,经过御花园时候,远远见皇太子和一个老人。
香色刻丝黑狐面绣龙袍,皇太子面带淡笑,和蔼从容地和老人进行着谈话,老人时而赞赏般点头。
一只可爱的小球忽而飞落到快要魂飞天外的如意脚边,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玉琢人儿从旁边出现,拉了拉如意的袖子,软软声道。
“捡球,然后一定擦干净。”
这是命令,如意低下头,那边皇太子听到声音,已经把温和的目光转移过来,往这边看了。
蹲下,捡球,用袖子使命地擦,那狠劲,好像怀中擦刷的不是皮球,而是总害她不得平安过日子的命运。
皇太子应该没有看到她。“芸,到皇哥身边来。”皇太子温柔的声音。
拿到小球了,南江国最小的芸公主欢欢喜喜地跑回亲爱的皇哥身边。“皇哥。”
如意溜走了。
皇太子笑着抱起可爱的芸公主,在如意她离开的方向望一眼。
…………
“或许,我该让瑞之陪我出宫一趟。”在御花园走累了,坐在亭中,有宫女送上清茶和点心,皇太子揉揉芸公主的发,轻声低语。
“出宫?宫外好玩地方?”
“不是好玩。”
芸公主赖在他怀里,听到这个答案,水样眼珠一转,不管一切,就抓着他袖子坚定地说着。
“芸也要去。”
一旁的清禅大师合手,含笑不语。
…………
回去殿里,薄汗粘满后背。
低低喘气,像要重重巨石压在心口上,想发泄大喊又没有人相陪,宫中不比千叠楼。她咬咬唇,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