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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又要骂你了。”
“反正工作再怎么做也做不完,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让自己轻松一下,这样做起事来才有劲,浓情,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浓情扯动一下红润的唇角,算是回答他。“全是你的歪理。”袁老夫人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脸色一正,“你爹一个人要管那么多事也够累了,你是他的儿子,当然得多帮他的忙了。”
袁咏光收起不羁的笑容,“孙儿明白,孙儿正打算找帮手来协助我。”同样是爹的儿子,没道理要他一人承担。
袁老夫人敛起白眉,幽幽的叹道:“如果对方是足以信赖的人,只要跟你爹说一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要你独自扛起这份重担也是不得已,你要多多体谅。”
“奶奶,您不要难过,我不是在埋怨什么。”怕又引起老人家的伤感,他马上扬起大大的粲笑,“这辈子能够投胎来当奶奶的孙子,我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就当孙儿童言无忌好了。”
衰老夫人喷笑出声,所有不开心的事又抛诸脑后。
“都已经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什么童言无忌。”多亏有这开朗的孙子在,不然她也没办法再撑下去了。
三个人登时笑成一团。
“奶奶,我看我再不回去做事,等爹回来真的要骂人了,孙儿明天再来看您。”
袁咏光起身准备告辞,“浓情,谢谢你的茶,记得明天还要为我准备一份噢!”
“奴婢记住了。”送走二少爷,浓情依然笑不离唇。
袁老夫人被孙子一逗,心中的阴霾确实散去不少。
“别看这孩子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懂事,知道我心情不好,特地来逼我这老太婆开心。”她顿了一下,又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今年也二十二了,早该帮他挑一房媳妇儿,可是这孩子总是找借口推三阻四的,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他是担心将来有了儿子会跟他大哥一样吃苦受罪,我又何尝如此希望呢?”
浓情圈住袁老夫人瘦小的身子,无言的给予支持。
“阿贵,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袁老夫人唤着驼叔的名,虽是短短的一句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驼叔本名江贵,因为天生身体上的缺陷,加上被亲生爹娘抛弃,一直过着流浪的日子,每到一处,就像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袁老夫人的长子袁贯中,也就是堡主袁贯天的大哥,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两人一见如故,从此江贵便成了袁家堡的一份子,负责照料袁贯中的生活起居,可是最后袁贯中还是以自刎结束了短暂的一生,江贵心中甚是自责,因此当袁不弃出生之后,便主动负起看护的责任。
“老夫人不要这么说,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在每个月固定的日子里,他都会到见心斋一趟,而袁老夫人也会摒退左右,与他单独见面。
她眼眶泛红了一圈,沙哑的问:“那孩子最近三餐有没有正常?身体健康吗?”只要想起长孙,她整颗心就纠成一团了。
“大少爷一切都好,请老夫人安心。”他说。
“他连我这亲奶奶都不见,要我怎么能安得下心呢?”袁老夫人长吁短叹的说:“唉!我都活到这把岁数,该尝的苦我一样也没少过,可是不弃还年轻,眼看他二十五岁的大限就要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这老太婆替他去死,也不要让我这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说着、说着,连声音都哽住了。
驼叔不知所措的说:“老夫人,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袁家的祖先当时也是为了要替老百姓除害,谁想到会招来这种噩运,难道真是我们袁家的劫数吗?”袁老夫人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脸的凄恻和茫然,“袁家世世代代行善助人不落人后,该做的事也都做了,我几十年来也到处求神问卜过,但至今还是一筹莫展……”
“老奴相信老天爷听得见老夫人的祈求,或许是时候未到吧!”
她激动得连手都在颤抖,沙嘎的说:“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过几个月不弃就要满二十五岁了,我怕——”袁家的诅咒在大华山一带是人尽皆知,可是也只有袁家的人才晓得还有这个死劫。
诅咒跟着袁家已有百年历史,当中经历了五代,从族谱上得知,每一代的袁家长子都在身心备受煎熬和折磨中,等不到年满二十五岁那一天就仰药或举剑自尽以求解脱,所以,袁老夫人的内心始终埋藏着一股深沉的恐惧,就怕她这长孙也会跟她早逝的长子一样走上同样的路。
驼叔了解她末说出口的话,“老夫人尽管安心,大少爷比我们想像中的坚强多了,他不会是个寻短见的人。”
“真的是这样子吗?是他告诉你的?”袁老夫人流露出脆弱的表情,需要听到更多的保证,她已经失去长子,不能再失去这个长孙了。
“嗯!是大少爷亲口说的。”驼叔哽咽的笑说。
她不停的擦着眼泪,却是怎么也擦不完,“这样我就放心了。”在人前她必须像个当家主事的主母,不敢把悲苦表露在外,只能在人后默默垂泪到天明,她老了,也渴望能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对普通人来说,这不过是小小的心愿,但对她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待袁老夫人的情绪稍稍平静,驼叔才佯装随口提起的说:“听说伺候老夫人的婢女是个叫做浓情的姑娘?”
她讶异的抬头,“你是指情丫头?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没什么,只不过——大少爷似乎很在意她。”他点到为止,没透露太多讯息。
这可引起袁老夫人全副的注意力了,“不弃何时见过她了?”
“就在前几天,浓情正好受人之托送饭菜到影子居来,从那次之后,老奴就发现大少爷好像有心事,常常一个人在发呆,而且白天出门的次数更频繁,老奴就偷偷的跟踪他,才知道他注意的人是伺候老夫人的婢女。”
“哦!真有这种事?”袁老夫人精明果断的头脑又开始运作了,“你的意思是说,不弃喜欢上情丫头了?”
驼叔双眼看着地上,“老奴不敢随便猜测。”
“嗯!这件事再多帮我留意一下,有任何进展的话随时来告诉我。”她的确十份喜欢浓情这丫头,这事得好好琢磨琢磨。
又过了数日——“情丫头,这段日子我待你如何?”袁老夫人紧盯着她问。
“老夫人待奴婢极好。”这话说得诚挚、毫不虚伪。
袁老夫人微颔,语气更加慎重其事,“那么,如果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你可愿意?”
“只要奴婢帮得上忙,老夫人尽管吩咐就是了。”
袁老夫人满意的微笑道:“好,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这老太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我那个长孙,就因为他长相与众不同,在长久自卑的心理下,始终不愿打开心门让旁人接近他,不只是我这当奶奶的,就连他亲生的爹娘也有十多年没见到他了,平时都是驼叔在照料他的一切,可是驼叔毕竟年纪大了,总有一些顾不到的地方——”
听到这里,浓情已猜得出袁老夫人的意思了。
“老夫人是要奴婢去伺候大少爷?”她一点就通。
袁老大人马上露出喜色,可是又不好表现得大明显,“你真是冰雪聪明,情丫头,这事交给别人我总是不放心,你愿不愿意帮我?”
“我答应您,老夫人。”她答应的原因,有一小部分是无法拒绝一个老人的请求,但最主要的是,她同情袁不弃的遭遇,心中有某一根弦被轻轻的牵动了,让她想为他做点事。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袁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眼中漾着泪光。
浓情唇畔绽出一朵嫣然的笑道:“是的,奴婢愿意。”
“好、好,只是我那孙子脾气有些古怪,你可要多担待点,不要跟他计较。”
浓情谦恭的说:“请老夫人别这么说。”
袁老夫人面带愁容,“我这么说当然是有原因的,堡里有这么多下人。可是谁也不愿被派去影子居,你肯去我已经很高兴了,可不能让你受委屈。”
“是奴婢心甘情愿的,算不上委屈。”
“谢谢你,那我就把不弃交给你了。”她是自私了点,可是,只要能让可怜的孙子高兴,她这当奶奶的就是拚了命也要帮他办到。
银白的晨光轻经洒落在屋瓦上,替弥漫着诅咒阴影的影子居带来几许光明。
几只鸟儿在窗台上吱吱的叫,将袁不弃从浅眠中唤醒。天亮了?
一向少眠的他尽管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但仍然精神奕奕,没有继续赖在床上,他很快的翻身下床,套上锦靴,并取来一件深蓝色的锦袍穿上,习惯性的将手探到枕下,捞起一块随身佩挂的护身符。
睇着掌中的护身符,虽说是护身符,其实是一块刻有“观音坐莲”图像的玉佩,也是袁家传给长子的传家之物。
自从百年前,袁家的祖先在替镇民除去虎害之后,反而遭到诅咒,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有一晚,袁家祖先梦见观世音菩萨显灵,只见祂手执金色千叶莲花朝他一挥,一早醒来,手上真的握着一块璞玉,于是他就在佛前立誓,愿终生吃素,袁家世世代代皆以助人行善为己任,并用了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的将那块璞玉刻成现在的模样,希望藉着观世音菩萨的无边佛法,能让后代子孙安然度过二十五岁的死劫,虽然这故事中神话的成分占了大部分,可是奶奶和爹娘都十分相信它的力量。
他将玉佩挂在脖子上,仔细的收进衣襟内,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让亲人安心,再过五个月就到了他二十五岁的生辰,他不会轻易认输的。
简单的梳洗一番,就听见有人开门进来,袁不弃直觉以为是驼叔。
“大少爷,奴婢给你送早饭来了。”来人娇脆的嗓音响起,硬生生的顿住他的身躯,使他恍遭雷极般的僵在原地。
浓情提着竹篮进屋,睇着那重重的纱幔,“大少爷,你起来了吗?”
“怎么又是你?驼叔呢?”他粗声的问。
就在他极力想忘掉她的同时,她又再一次介入他的生活中。
“驼叔说他有点事,让奴婢自己送进来。”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袁不弃震惊的问:“我明明交代过了,驼叔怎么可能还会放你进来?”
“驼叔没有理由不让我进来,因为从今天开始,奴婢就是专门伺候大少爷的人了。”她冷不防的丢下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什么?!”他的声量不禁提高。
她故意又重复一次,“大少爷没听清楚吗?奴婢是说,从今天开始,我被派来伺候大少爷,还请大少爷多多指教。”
“不行!有驼叔就好了,我不需要其他人伺候,你给我出去。”袁不弃闻言、心都慌了,坚决反对到底。
浓情字字清晰的说:“那可不行,奴婢是老夫人亲自指派的人,大少爷若有疑问,请直接到见心斋询问老夫人,奴婢不敢随便作主。”有老夫人当靠山,她自然说得理直气壮。
“你——”这二十多年来,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她是第一个。
她将碗筷全都摆好,“大少爷可以出来用早饭了,奴婢今天煮的是地瓜粥,希望能合大少爷的口味。”
“我不吃,全部都撤下去。”他不要让她看见自己这副鬼样子。
“如果大少爷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奴婢先出去,待会儿再进来收拾。”浓情不愿一开始就把两人的关系弄僵。
听见门扉“碰”的一声合上,袁不弃才掀开帘幔走了出来,表情复杂的瞅着那两扇门,要是让她来伺候自己,以后这道门就再也保护不了他了。
桌上那碗热腾腾的地瓜粥让他看了肚子咕噜噜的直叫,想到这是她亲自为他煮的,眼眶一热,不管它有多烫口,两三口就喝个精光,整个人顿时暖和起来。
“大少爷有为难你吗?”驼叔一见她出来就问。
浓情那双水灵灵的眼眸中藏着一抹慧黠,“他口气当然是不高兴了,不过我把事情都推给老夫人,所以他不接受也不成。”
“呵!你真聪明,只要端出老夫人这张王牌,大少爷也无可奈何。”她不只生得杏脸桃腮,做起事来不踰越自己的本分,气质更是优雅端庄,这样的女子说是婢女,大概没几个人会相信。
浓情回首瞟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想往后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影子居内,四下悄寂、万籁俱静。
“为什么要说谎?”她略带指控的口吻问道。
袁不弃心跳差点停止,第一个反应是将覆在脸上的帽檐拉得更低。
“都已经过了子时,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就因为堡里的人都睡熟了,他才放心的走出屋外透气,却没想到还是让她撞见了,他有种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大少爷为什么要否认曾经救过奴婢的事?”浓情的口气充满困惑和不解,“那天我虽然没能看见恩人的长相,可是仍旧清楚的记得他穿着一件很大的斗篷,手上戴着黑手套,就跟大少爷此时的打扮一模一样。”他仍背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