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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接下来,方锳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娘,我才准备去接您呢,您怎么先来了?”方锳问,一面把孩子交给老婆。
方夫人安然环视所有人一圈,再微笑地丢出炸药。“我要随你一道上战场!”
她一说完,方锳马上砰一声跌下椅子去了,面青唇白,吓坏了。
“您您您……您说什么?”
“别这么没出息!”方夫人笑骂。“想当年,我也跟你爹上过战场,这回你爹阵亡在此,我没办法找淮替你爹报仇,只能随你上战场,平了麓川的乱子,也就算替你爹报了仇了。”
“对!”方翠、方虹、方燕同声一气。“我们也要为爹报仇!”
依然跌坐在地上,方锳惊呆了,好半天后,他才有气无力的招呼老婆为他服务一下。
“老婆,替我拿嗅盐来,我准备好要昏倒了!”
香坠儿失笑。“夫君,放心啦,我会保护她们的啦!”
“连你这生来没长胆子的女人也要随我上战场?”方锳不敢置信地失声大叫,旋即猛翻白眼。
“是怎样?你们以为现在是在唱杨家女将吗?娘是余太君,我是杨八郎,坠儿是穆桂英,大妹、二妹是杨八妹、杨九妹,那小妹你又是谁?杨排风?又没见你扛过饭锅!”转个眼再上下打量方瑞。“那你呢?四郎?五郎?还是四郎好了,做番邦驸马总比做和尚好!”
他说得大家又笑翻了,反倒没人注意到香坠儿说的那句她会保护她们的话。
“我才不要娶番女!”方瑞笑着抗议。
“你想做和尚?”方锳挑着眉问。
“也不要!”
“也不要?”方锳眯了眯眼。“那你演杨宗保好了!”
戏曲里,杨宗保是杨六郎的的儿子,也就是说……
“我更不要做你儿子!”方瑞想生气,嘴巴却一直咧开来,笑得嘴都酸了还收不回来。
“杨文广?”
“你才是孙子!”
“好吧,最后一个选择,潘仁美?”
一拳砸过去。“为什么不是冠华?”
我闪。“你没有胡子。”
再闪。“你脸不够黑。”
又一脚。“周王?”
闪闪闪。“你没有那种气势。”
干脆整个人撞过去。“我他妈的!同归于尽吧!”
结果,话越说越可笑,大家光顾着越笑越开兴,也没确实说定这件事的结论究竟如何。
方锳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事,若只是妹妹们在胡闹,他半句话也不会说,直接把他们踢回京里去就是了,但如果是方夫人开的口,他得慢慢来,先混过此时此刻再说,也许时间久了一点,方夫人会自己打消那种锼主意也说不定。
熟知,这件麻烦还在这儿惹人头痛,不过两天后,另一个更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也来了。
“大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方锳讶异地看着方蓝憔悴的神色。
“你姐夫也战死了!”方蓝面无表情地说。
“但婆婆不许我上战场为他报仇,所以我来找你等你这边的仗打完,八成会跟爹一样调派到大同镇,届时我就可以为你姊夫报仇了!”
因为婆家的长辈说话她不敢不听,但回到娘家来之后,她想怎样耍赖撒刁都随她,她最大。
“天哪,杨大郎的妻子周夫人也出现了!”方锳呻吟。
真的要演一出杨家女将吗?
沐晨死了,征南大军怎么办?
好吧,哥哥死了,就由弟弟来吧!
而沐昂眼见哥哥出征没打赢就得自杀谢罪,胆子早就破掉了一半,可是皇帝旨意下来了,他不接也不行,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征南将军的缺,勉强带军到金齿和敌人对峙,一看对手果然各个凶悍骠犷,跟恶狼猛虎没两样,回头再看看自己带领的卒仔,好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硬攻过去就等于自己送食物上门去给对方吃。
不,这种稳输不赢的仗谁敢打!
于是,沐昂决定效法哥哥,每天躲在营帐里凉凉的拍蚊子,一面上报朝廷说敌人势力太庞大,五万兵马哪里够,至少也得十二万兵马才能打平。
这就是他光在那边看风景不开打的理由,既然有理由,朝廷就不能要他自杀谢罪,他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任由思任攻城略地,屠杀大明百姓。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的亲人。
幸好方锳不用亲眼看见那种窝囊形势,否则非气得跳脚不可,因为他是新任的都指挥同知,是菜乌,跟了去也是碍事,因此被留在昆明驻守,而他也乐得悠战悠战的过他自己的日子。
因为他还没准备好。
另外,他也得先问个清楚,方瑞这小子在京里头好好的不待,为何要自己要求改调派到他身边来?
“你想如何?”
“我想亲自上战场!”
“就怕是这种回答。”方锳喃喃道,又开始头痛了!之前是右边头痛,现在是左边头痛。
“你也想要替爹报仇吗?有我不就行了!”
“不,我是想象大哥跟在爹身边一样的跟在大哥身边。”方瑞低低道。
方锳马上明白了,他拍拍弟弟的肩。“但娘呢?娘怎么说?”
“娘说我已经长大,是男人了,男人就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
“既是如此,好吧,我会让你跟在我身边,但你必须答应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许违背我的命令,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我懂,大哥,毕竟我跟在爹身边也有两年了。”
方锳又拍拍他的肩,不再说什么了。
虽然他们不同娘,但感情可比任何兄弟都亲近,就差没穿同一条裤子,失去了父亲,方瑞害怕又失去大哥,毕竟在空泥那一场仗里,方瑞不但没了爹,也差点没了大哥。
如果没有老婆的二叔和二哥,他早就跟在父亲后面走了。
尔后,当他白天到军营巡视,或者训练士兵时,他就会一边教导弟弟关于身在战场上应该注意的事,那种事最好是一再又一再重复的叮咛,直到方瑞能够不需要经过思考就直接反应出来,那么,方瑞才能够活久一点。
至于剩下的时间,他都会待在家里逗儿子,好像闲适得很,但一过二更天,他就会偷偷溜到五华山去。
“要去啦?”
“嗯。”
香坠儿赶紧又递了一件袍子给夫婿,昆明的夜里总是特别凉。“还是六叔吗?”
“不,六叔回去了,换四叔。”
“那你最好小心一点,四叔的脾气不太好喔!”
要传授武功,自然是愈隐密愈好,因此笑阎罗和哭间罗另外在五华山租了一栋屋子住下来,除了哑阎罗给了一册刀剑谱之外,其它六阎罗都是亲自到这里来传授方锳武功的。
而且笑阎罗也给方锳定下了同样的规矩!一生只能有一个传人。
“没问题,我给他多笑笑就行了!”
“那就不用了,”香坠儿哭笑不得,她实在想象不出怒阎罗傻兮兮的跟着方锳笑开嘴来的模样,说不定四叔会老羞成怒,先一拳打扁他再说。
“记得不要跟四叔顶嘴就好了啦!”
“了解,那我走了……啊,对了!”方锳又回过头来。“岳父、岳母说祭灶前要回天山,元宵后再回来。”
“知道了。”
“还有,千万不要让那几个丫头知道咱们会武功的事喔!”
每天他要到五华山之前,一定会叮咛这么一次,唯恐他不在时妹妹们来找他,香坠儿一个不小心就脱口说出去了。
“为什么?”
“那还用问,要是让她们知道我们会武功,看着好了,她们一定会像水蛭一样缠死你,非要你教她们不可!”
“不行教她们吗?”香坠儿困惑地问。
“你想让她们更像男人婆,将来嫁不出去吗?”方锳反问。
香坠儿窒了一下。“那……嫁了之后就可以吗?”
方锳冷哼三声。“若是她们利用武功把她们的老公揍得满头小笼包,要男人跪在地上向女人降服称臣,甚至“教训”公公、婆婆一顿,让公公、婆婆不敢再多管她们的闲事,你负责?”
香坠儿惊喘。“不……不会吧?”
方锳斜睨着她。“你敢保证?”
谁敢,那四姊妹光会耍刀弄剑就够凶悍了,要是会武功……
不敢想象!
“那就……算了,我不会让她们知道的。”
不过,他们又能瞒多久呢?
第七章
守孝三年,要穿素戴孝,这没什么,男人婆本来就不爱穿红戴绿,能耍刀耍剑就行了,但三年内都不能出门透透气,这对方翠、方虹和方燕而言可真是酷刑,不过一、两个月,她们就快抓狂了,于是硬找了个借口要大家一起出门。
什么借口呢?
“大姊失去亲爹和丈夫,又因为太伤心而不幸小产,这是三重悲伤,我们应该带她出去走走抒解抒解她的郁闷。”方燕一本正经的说。
“那……”香坠儿张大了眼,轮流看三位小姑,一个眼神闪闪烁烁,一个表情严肃得很假,一个笑得好暧昧,总觉得她们好像又想拐她什么了,不禁忐忑不安地咽了口唾沫。“你们去就行了嘛!”
“要人多才热闹,热闹了心情才会好啊!”
“一出门人就多了呀!”
“又不是认识的人。”
“可是……”
真罗嗦!
“去不去?”抹黑脸唱包公了,不去就狗头锄伺候。
“好嘛、好嘛,去嘛,干嘛那么凶嘛!”
“去就去,干嘛还泪汪汪的附带两泡马尿?”
“你好凶嘛。”香坠儿委屈的诉怨。
“喔,饶了我吧!”方燕呻吟,抚着额头高望青天。“老天爷,这女人都已经是个小子的娘了,居然比她儿子更爱哭,老天爷您是不是忘了给她颗胆子了?”
“被谁偷了吧!”方翠领前第一个踏出大门。
“被小豆豆偷了!”方虹紧跟在后。“没瞧见那只懒狗,成天四脚趴地躺那边喘气,咱们要路过,它动也不动,只瞪着一双狗眼看人,好像在说:敢你就踩!可真跌,它就以为真没有人敢一脚把它给踩成香肉馅饼吗?”
“它热嘛!”香坠儿替自己的小狗仔说话。
“这里的确比北方热多了。”究竟是大姊,方兰说的是公道话。
“再热也该有个狗样吧?”方燕咕哝,走在最后。“譬如看见人就摇个尾巴汪,或者流着口水舔人撒娇之类的。”
“你好像比它懂,就你去教它吧!”方兰笑道。
“怯!我又不是狗!”
几个女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城外最热闹的市集,由于她们带着孝,不能太嚣张,只好装作要买菜。
守孝也得吃饭吧?
这么一来,香坠儿可就有兴趣了,真的认真买起菜来了,婆婆爱吃的、夫婿爱,小叔和大姊、小姑爱吃的,还有宝贝儿子爱吃的,买了个不亦乐乎。
反正有一个人作代表就行了,其它人正好乘机逛逛自己有兴趣的铺子,但很不,她们才刚转上两眼就发现一个熟人,一个足以令方家四个男人婆同时大惊失差点当场昏倒的熟人。
只是熟人,不是亲戚,也不是邻居,更不是朋友,就是熟人。
刷一下,四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拉向那个右手拎肉、左手拿菜,还想再买鱼的香坠儿,旋即收回眼来面面相对,没有人说话,但眼里的含义是相同的。
逃!
几乎是同一瞬问,四个人一起发动,拔腿冲向香坠儿,一人抢来她手上的菜,两人各拉她一条手臂,最后一个人在后面推。
“走!快走!回去了!”
“咦咦咦,可是我还没买鱼耶!”
“待会儿叫厨娘来买!”
“可是她不太会挑新鲜……”
“闭嘴,快走!”
来不及了!
“咦?那边几位不是方家小姐们吗?”
四人很有默契的装作没听见,继续拉、继续推。
“喂喂,才多久没见,想装作不认识,太失礼了吧?”
不是装作不认识,是装作没听见。
再拉,再推。
“好了,你们,当街大马路这个样,太难看了吧?”
一听声音已来到她们身后,她们半声不吭,又很有默契的横身串成一片人墙挡在香坠儿前面。
“你又想干什么了,张文隽?”
一对极为出色的男女就站在她们眼跟前,男的貌比潘安,俊俏极了,但方家姊妹就是看他不顺眼;至于女的则是美艳大方、婀娜多姿,再搭上一身傲气,方家姊妹更看她不顺眼。
张文隽挑着届。“方大小姐,你忘了我和你弟弟方锳是好朋友吗?熟人不该打个招呼吗?”
“朋友?”方兰冷哼。“方锳不需要你这种朋友!”
“啧啧,方大小姐,你也未免太小气了,方锳只不过打输给我一次,你就气到现在,所以说女人家就是小心眼。”
“才不是为那个。”
“那又是为何?”
“你心知肚明。”
“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呢,方大小姐,”张文隽一脸无辜的茫然,“不过,女人在意的都是小事,毋须多提,倒是……”他歪脑袋想探向四姊妹身后。“几位后面那位姑娘又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
方兰脸颊肌肉抽了一下。“你不是在京营里吗?怎会跑到这里来了?”她想把话题转开。
张文隽扬了扬眉,扭嘴笑了。“我爹要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