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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个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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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低下头,“你是怎么来的。”

“程功把地址告诉我。”

“我希望你嫌烦,不再来见我,又希望你不嫌其烦,找得到我。”

“只要你在地面,总会见面。”

他与她并肩走回去。

“你到了多久?”

“中午就看你坐在码头上。”

“为何要等那么久才招呼?”

“你是风景一部分,我正好欣赏风景。”

程真微笑,“人活着就是为着耳朵要听这等好话吧。”

“只要你高兴,我会讲更多。”

进入旅舍,店主诧异,同程真挤挤眼,表示“追到此地,实属难得”。

在房间炉火边,二人除下外套。

程真总共穿了好几层衣服,除之不尽。

每除一层,使人觉得她原来那么瘦,最后还剩一套凯斯咪衣裤及一件丝棉背心。

程真笑,“这堆衣服足十公斤。”

房间的墙壁是一条条原木,小小窗户外有鹅毛飞舞,呵下雪了,典型北国风光。

孙毓川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跑到炉火边坐下。

程真说:“我到楼下取晚餐,听说今晚有牧人馅饼及椰菜猪肉碎卷。”

“什么都好,饥不择食。”

说也奇怪,没走到厨房已经觉得香,捧着食物奔上楼去,两人大快朵颐,都觉得平生没吃过如此可口的馅饼。

接着还有香浓甜的咖啡,程真说:“虽死无憾!”

孙毓川有同感:“做人其实多简单,我们这帮城市人都被宠坏了,以致需索无穷。”

“所以到渔村来体验生活,回家之后,起码一年间会太太平平过日子。”

孙毓川黯然,“至多一个月,又故态复萌,为名利权势烦恼。”

“你说得对。”

孙毓川看着她,“你真赞同我所说每一句话?”

程真温和地说:“你远道而来是客,我自然尽力敷衍。”

他微笑,“假使我俩正式在一起呢?”

程真一愣,立刻郑重地说:“我俩没有将来,永远不会上起共同生活。”

孙毓川意外地抬起头来,炉火窜动使他脸色阴晴不定。

“我擅长许多事,人际关系却并非其中一环,两人在一起,不论同居或结婚,立刻要开始面对开门七件事及众多帐单,有什么意思?我已有一次经验,非常厌倦害怕,不希望再卷入第二次关系,请你做我客人,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必改变现状,我会感激你。”

这是真心话,讲完之后,用手掩住脸。

“可是我希望你长伴我身畔。”

程真笑,“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人,我脾性急躁,我工作沉闷,不是出差就是埋头苦写,好几小时不讲一句话,你不会喜欢那样一个人长伴身边。”

孙毓川不语。

“而你平时,相信亦忙得不可开交,终日开会应酬,家人难以见你一面,让我们维持现状,直至你认为厌倦,何必把好好的我俩逼成一对夫妻。”

“我己提出分居要求。”

“那是你在生活上的私人选择,与我无关。”

孙毓川沉默良久。

程真恳求:“你了解吗?请说你明白。”

孙毓川笑笑说:“我仍然想与你在一起。”

“你不明白!”程真失望。

“我追不上你,我是老派人。”

“不,你只是没在感情上吃过苦。”

孙毓川讶异了,“我此刻就在吃苦。”

程真感动了,就在这时候,有人敲房门,“程小姐,你女儿及朋友来找你。”

程真吓一跳,看着孙毓川,“你要不要避一避?”

孙毓川但然笑问:“我为什么要避?”

程真登足,“有外人,不方便,你且躲一躲,这是为你好。”

孙毓川仍然笑,“我藏到衣柜还是床底?”

外头已经传来程功的声音,“妈妈,你在房里?”

程真悻悻然,“躲到大地岛也还来找我,有什么事?”

一边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程功及汤姆曾。

程真只得为他们介绍,结果程真发觉尴尬的只有她一个人。

他们三人大方地颔首招呼,汤姆自动取过饮品走到炉火边座位取暖。

程真质问女儿:“为何披星戴月赶了来?”

“我们有话要说,不知你什么时候回家。”

“既来之,则安之,有话请直说。”

“汤姆的意思是,他可以让步,但不希望我读建筑,七年太久,他盼望我转系。”

程真一听,抬高声线,“汤姆曾,人过来!”

汤姆曾颓然,“程真——”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婆婆妈妈同爱人讨价还价!”

“可是——”

“没有‘可是’、‘但’、‘不过’,你真噜嗦。”

汤姆曾大叫:“七年后我已经老了。”

程真说:“你才不会,你少自私,你当心失去程功。”

汤姆曾一听此言,立刻气馁,低下头,沉吟起来。

程功微笑,站到母亲身边。

程真加一句,“又这样又那样,分明是欺侮女友年幼,讨厌!”

汤姆曾分辩:“我哪有这个意思,我——”住了嘴,一副委屈,像是强盗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程真摊摊手,“爱情不应有附加条件。”

“我明白。”

“话已经讲完,你俩不妨打道回府,研究细节。”

“啊,还有一件事,”汤姆曾看了孙毓川一眼,“董昕与我下个月起拆伙。”

“那是你们业务上的纠葛。”

“我觉得是一项损失,为什么?他有无与你说过因由?”

程真微笑,“我从来不理他的事,他最自由。”

“我们都羡慕他,可是,他认为你不关心他。”

程真不再置评,她最讨厌自辩。

汤姆曾仍然说:“做得好好的,我不明他为何无故提出拆伙要求。”

程真维持缄默。

她与女儿拥抱,“这里并非度蜜月的好地方。”

程功笑,“未必。”

程功过去与孙毓川寒暄,这些时候,孙毓川一言不发,只是微笑。

程功见过他好几次,对他有好感,她又颇擅长交际,头头是道地聊起来。

程真说:“你看,待她毕业,你就添个贤内助,永不拆伙。”

“啊,”汤姆曾心花怒放,“承你贵言。”

“她年轻,你们可以多生几个孩子,程功比一般女孩子更渴望有个安定的家,我相信你不会负她所望。”

“是是是是是。”

程真叹口气,“老了,女儿都要成家了。”

“程真,我并非存心瞒你,只是未成事实,不便披露。”

“我明白,”程真微笑,“你看我女儿多标致,汤姆你真是个幸运儿。”

“是我知道。”

“爱护她,对她好,你们会幸福。放心,有事业的男人不易老。”

汤姆说:“多谢你的祝福。”

他咳嗽一声,程功马上向他看来,二人已有相当默契,这是好事。

程真自问没有那么幸运,她与董昕讲话,每句均复述好几次,有时董昕乃充耳不闻。

一定是她的错。

凡事先出头认错,什么事都没有。

汤姆说:“程功,我们走吧,没事了。”

这时程真反而问:“天色已黑你们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在这间旅舍租了间房间。”

程真颔首。

二人退出之后,她与孙毓川沉默一会儿,打断了的话柄不知从何拾起。

程真只得笑笑说:“看,这就是真实人生,喜欢与否,天天都得应付这种场面,并无选择。”

“你对付得很好。”

“不,其实心底很担心程功将来的幸福,”程真斟出酒来,“她幼时,我一见她不开心,便心如刀割。”

孙毓川微笑。

“有了感情,同自己的孩子无异。”

她放下酒杯,过去取过孙的大衣,服侍他穿上。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楼下有车子引擎声,想必是来接你的。”

“是。”孙毓川有自嘲之意。

她送他下去。

鹅毛大雪飞舞,程真把手臂绕进他臂弯,两人似老朋友。

孙毓川看着她,“回去,你会着凉。”

程真转身。

“程真。”他叫住她。

程真又回过头来。

“程真,你从来不问几时再见我。”

她微笑,“我喜欢意外之喜。”

“你不怕无常?”

程真耸耸肩膀,“人生总得担当若干不如意事。”

“我会尽快来见你。”

“我感谢你努力。”

他紧紧拥抱她,下巴依然搁程真头顶。

程真微笑,“这次我恰恰洗了头。”

两人都泪盈于睫。

他上车走了。

程真发觉有一张毛毯盖上她肩膀,她身后是程功,她握住她的手,“女儿大了,照顾妈妈。”这个女儿,失而复得,份外珍惜。

程功问:“他为什么来去匆匆,时间真的那么紧凑?”

程真沉吟一会儿,“我想他还没充分准备好。”

程功说:“抑或,老派人喜欢调情?”

“亦有可能。”

“已经拖了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他再不提起勇气,只怕你会累。”

“我已经被生活逼得憔悴,与他何干。”

“假如我是男人,我会爱你,妈妈,我现在也爱你。”

“我们明天起程走吧,不然血液都会结冰。”

“真是苦寒之地。”

他已经来过,再也没有寄望,那寒冷也就变得不能忍耐。

第二天他们一行三人乘车转飞机回家。

董昕很快与汤姆曾拆伙,在两地报纸都刊登了启事。

程真许久没与董昕通消息,她开始讨厌他,以前,她一直不明何以夫妻离婚要做得那么绝,现在她知道了,皆因对方不留余地。

他余生都会感激她!

幸亏程功争气,不至于出卖养母,否则,程真也只好接受董昕那一番盛情。

过十多二十年,程真也许会问女儿:“请告诉我,当时,你有否考虑过董则师”,过十多二十年再说吧。

程功与汤姆曾正式订婚,董昕没有出席,他推说人在东京。

程真见到了程功的生母。

穿戴得很整齐,一早就在场,看到程真,迎上来招呼,她来了那么久,程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程真微笑,“女儿有了归宿,我俩应当安慰。”

她不出声,点点头。

“居留没问题了吧?”

她低声回答:“正在办投资移民。”一定是女婿的功劳。

“很快可以出来。”

“程真,我们母女真感激你。”

“感激什么,我已百倍取回酬劳——无数疲倦的黄昏,回到家中,女儿一声妈妈,如一帖药,身心舒泰。”

对方不语。

“她这一代,比起我们,又多了选择,一代比一代好,是父母梦寐所求,你我可放心矣。”

祝了酒,程真离去。

她一直盼望孙毓川会出现,可是没有。

程功说得对,再拖下去,他会像一个影子,越来越淡。

但这是一个在程真心目中永不磨灭的影子。

参加完订婚礼回到家中,看见门口坐着一个英俊少年,身边放着一小件行李,像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程真愣住。

那少年看见程真,松口气,满脸笑容,“程阿姨,你回来了。”

程真愕然,上前问:“你是谁?”

“阿姨,”少年急了,“我是赵百川的儿子小川。”

“小川,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猛地想起,出一身汗,脸都红了,“先住姐姐房,我再替你收拾。”

少年原以为闭门羹是吃定了,谁知阿姨热情无比,又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阵子没拆信没查看传真,所以才不知道赵小川已经起程,程真暗呼惭愧。

这少年,几个星期不见,怎么又长高不少,看上去十分茁壮,程真相当欢喜。

“坐下来慢慢谈,哪一班飞机到的?母亲好吗?弟妹如何?报读哪一系?是否人住宿舍?几时开学?”

连珠炮似的问题,赵小川笑了。

程真遗憾,“姐姐今天订婚,不然叫姐姐弄东西给你吃,姐姐厨艺不错。”

“有作料否?我来做。”

“你会烹饪?”

“弟妹都由我照顾。”

“啊,那太好了。”程真松口气。

她不用服侍他,他会当家。

小川早听母亲说过这位阿姨完全不谙家务,不过人是真正好人,此刻印证了这一点。

程真对付远道来求学的孩子自有一套,经验丰富,先核对他入学文件,再检查他行李。

“明早带你去大学报到、买新衣服、以及开银行户口,对,会开车吗?”

“我还未足十八岁。”

“这里十六岁可考驾驶执照,马上学。”

小川骇笑,这位阿姨果然事事讲究效率。

她与他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语气真诚恳切,使小川深深感动。

“你母亲好不好?”

小川低头不语。

程真叹息,“多些与她通信打电话。”

“我知道,阿姨。”

年轻真好,赵小川丝毫不觉得累,他把行李全部整理出来,做了面食饱餐一顿,坐在房里看电视。

程真与他谈些风土人情,打个呵欠,倒是比他更累。

半夜起来找水喝,忘记家里有客人,看到灯光,先是吓一跳。

然后才问:“还没睡?”

小川有点不好意思,“想家。”

程真笑,“有得好想的,逐日想一点,毋须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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