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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箴还在发呆,女生已经乖乖地点头,小子得意洋洋对博承说:「看,不是很简单?」
「谢谢你的建议。」
博承果然转头,向育箴重复小男生的话:「喂,我要娶妳,给妳三秒钟时间回答,要就点头,不要就摇头,没什么好考虑,一、二、三,说!」
育箴仍在恍惚当中,她轻声问:「为什么?」
博承没说话,小子抢先说:「老女人比较麻烦。」
「不是麻烦,是深思熟虑。」博承替育箴说话。
他耸耸肩,跨上脚踏车,回头,语带恐吓地对女生喊:「快点儿坐上来,不要再把我的球弄丢,不然妳就知道。」
小女生百分百合作,一下子,两人消失在篮球场。
目送他们,博承回头,对育箴说的话里没有恐吓--
「妳不是说要吃冰,走吧!」
她浑噩不明,脑袋里明摆的是他的「玩笑」,从小到大,他玩她玩得够多够过分了,现在这……
她应该生气的,可是面对他……唉,无能为力。
她被拉进冰店,他点了两碗芒果冰,然后直盯着出钱的人笑。
「做什么?」育箴的回神功练得不好,恍惚还在。
「可不可以招待我吃到饱?」
「钱是你的。」
「不,钱是妳的,是我欠妳的。」
「欠我?」
「对,这两千块清算了我们的过去,包括我吃掉妳好几桶的冬瓜麦茶、包括妳替我写了十二年的功课、包括我把妳弄哭的几百次……等等。」
「你这两千块是英磅吗?」
「不对,是台币,妳应该很开心,它不是越南币。」
「谢啦!」
「所以我们之间一笔勾消了?」
「我从没把它记在账本上。」
「所以接下来的事,比较容易谈?」
「我们有重要事情待谈?」
「有,我想请妳嫁给我。」
他重复刚才的玩笑?!不会吧!偶尔的疯言疯语能被人们接受,长期疯狂,就要找医生、用药物妥善治疗了。
不过,千百个愿意,她愿意嫁给他,不管是不是玩笑,不管他是否短暂疯狂,她愿意!
有前面经验做基础,头昏指数下降,她试着应付,应付得好,她赢得梦寐以求的男人;应付不好,她输掉自己的梦想。
「可以啊!给我道理,说服我。」
行吧!她的态度越轻松,让人越觉得她胜券在握,这是她面对对手的一贯态度,虽然她对博承向来无能为力,但是偶尔逼自己演演戏,多少能让自己达到水平。
「我知道,妳的父母正在逼妳结婚。」他说。
「应付他们,我自忖有余力。」育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在意。
「我的父母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了解,他们似乎不晓得你已经和周小姐解除婚约。」
「对,他们不清楚,他们希望我结婚,把蓉蓉带回台湾,帮忙打理新公司。」
「很正常的期待。」
「这几年我父亲身体不好,我希望回国照顾他们,更希望他们搬到台北和我同住,可是他们坚持等我结婚才搬上去,我说不动他们,更不可能要求蓉蓉配合,把他们骗上台北,于是我想到妳。」
他停了停,等待她反应。
该怎么反应?育箴耸肩,问他:「我是不是应该感激,谢谢你注意到我的存在?」
他继续往下说:「妳和我有相同问题。」
「没有,我父亲身体不错,我不要求他们搬到台北和我同住。」
「你们姊弟的发展在台北,父母亲总会一天天老去,我不认为妳不想尽孝心,到时候,妳将在父母和工作间面临选择。」
「你想告诉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略过她的问题。「上次我们谈过,对于婚姻的存在性,妳不以为然。」
「你要告诫我,这是错误观点?」
「我和妳一样,不认为爱情婚姻有所代表。」
她有没有听错?他不认同婚姻?心沉,她认真了一辈子的爱情,是他不认同的东西,她是不是该一头撞死?
她找借口不认同婚姻,为的是怕压力,怕大家急着将她推销出去,没想到,她的嘴巴替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再也挣脱不去。
「所以?」育箴问。
「所以,我们是很好的搭档,我们结婚,在阳明山买一栋坪数大的透天别墅,请我们的父母亲一起搬上来住,我们各有独立空间,出入不会打扰彼此,又可以时时照顾到父母。」
「然后?」
「然后,妳的工作照旧,我的事业继续,我不会影响到妳的生活,妳不会妨凝我,我们还同时躲过父母亲的逼婚。」他的说服力强。
「于是……」
「于是皆大欢喜,我们的相处像室友,但妳不必付我房租,有困难时我们可以互相支持帮助,我们不用担心婚姻是否干扰未来,若真有意外发生,得借重妳的专业领域时,不必另外找人协助。」
「前半段我懂,后半段那个……专业领域那边,是什么意思?」
「万一,我碰上喜欢的女人,真心想结婚,妳还可以赚一笔律师费。」
他的话刺到她了,他要的是短暂借口不是永久关系,他的合约里保障了他的新爱情,却让她的爱情身陷危机。
「表面听起来,我处处获利,但事实并非如此。」
「妳觉得哪里不合理?」
「第一,你想借口婚姻把父母骗上台北去,于是借重我和我父母亲的力量,完成你的意愿,万一你有新欢,想离弃旧爱,我还得无条件同意,然后拎着包包,把我那双住惯豪宅的爸妈领回台南,到时,我会被我爸妈活活骂死。
第二,结过婚的女人身价是跌停板,我已是专坐冷板凳的壁花,要是再沦落成壁纸,这辈子,我的前途只剩下黯淡。
第三,就你的认知里,我是对婚姻不以为然,我不认为我该亲身落实我不以为然的东西。」
她违心违情,违背想嫁他的意愿。她逞口舌之能,只因他的保障条款戳到她的痛处。
「我是个公平的男人,妳仔细看上面的条文。」他从口袋里面抽出一纸合约,放到她面前。
「这一条,我们各有自己的房间,不会打扰到谁,所以妳只是搬个家,没有其它改变。
再看这一条,我们双方,不管谁有对象想结婚,另一方都得无条件签字离婚,如果是妳有新情人,我也会无条件终止婚约。
再看这条,离婚后,我会付妳一笔合理的赡养费和一栋房子,让妳的父母亲继续留在台北住豪宅。
至于,被长辈责备这件事,恐怕不是妳一个人独享,我想我也跑不掉。」
他在说服她了!别要矜持,答应他了吧!
就是条件再烂,能换到一段和他同居光阴,都值得骄傲回味。她在心底对自己喊话。
「那我……可不可以多加一个条件?」她问。
她同意了!育箴这号表情他从小看到大,每次她有委屈却不得不妥协时,总是眉头微皱,嘴角歪歪,挤出一边酒窝。
「什么条件?」
「告诉我,你和周蓉蓉的故事,我就签约。」她大胆说。
他一顿,不回话,低头,一口一口吃冰。
她搞砸了?他要后悔自己的提议了?育箴一颗心蹦蹦乱跳,跳得又狂又乱。
笨蛋!她居然把盼了二十几年的机会推出窗外,居然亲手把梦想戳破,她一定是白痴,她一定是低能,没错,她是,否则她不会容许自己做那么荒谬的事。
他越不说话,她越焦急,低头,她学起他吃冰,一口一口,吃得比他更快更急。
终于,他抬头,把合约推到她面前,说话。
「快签,不签的话,我就扁妳。」
熟悉的台词出现,博承和育箴相视而笑,很自然地,她签下合约,谁教她对「扁妳」这个词缺乏免疫力。
久久,他们各自与碗里的冰奋战,然后,一句淡淡的话传进她耳里--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妳,我和蓉蓉的故事。」
不过是轻描淡述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像被泼进一壶蜜浆,说不上来的甜滋味在心中芬芳,那大概是……是今年的芒果长得特别好,蜜了口、渍了心……
第四章
她结婚了!恐怖吧?不过请七天假期,她就替自己找到好男人嫁出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厚着脸皮再向公司递假条,老板的反应是瞪她一眼,然后放她去享受蜜月。
享受蜜月?算了吧,她忙得天昏地暗,买家具、搬新家、安顿四位爸爸妈妈、带他们认识新环境……忙得好像真有结婚这回事。
不过,育箴忙,博承更忙,除开婚事、家事,他还有新公司要忙,所以直到她销假回事务所上班为止,育箴同他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其它时间里,是他一天一封E…mail,通知她该做什么事情。
与其说她是他的妻子,不如说她是他的秘书更为贴切。
博承的设想周到,房子是三层楼的,每层楼一百坪左右,都有客厅、书房、餐厅、厨房,和三四间卧房,且各有独立的楼梯通向户外。
一楼是博承的父母、管家、复健师和司机同住。
育箴的爸爸办理提早退休,他和妻子、儿子住二楼,房间太多,小弟一个人不客气地占掉三间房,一个睡觉、一个读书,另外一间辟作工作室。好笑吧!他连工作都没有,居然先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三楼是育箴和博承的天地,从搬进去那天起,她最喜欢的家具是墙上那幅巨型婚纱照,照片里,他拥住她,她笑得开心。
她想自己是怪物,明明知道一切全是作假,还演得那么幸福,也许潜意识里,她在期待着假戏真做。
下班,育箴回到家里,不意外地,博承没回家,他忙的程度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
「很公平,他赚的钱比人家多,付出的心力当然要等比级数增加。」她自号口自语。
放下包包,育箴匆匆忙忙搭电梯到一楼、二楼,向两家的爸爸妈妈打过招呼,聊聊家常,吃过饭后再回到自己家中。
又是空屋!她对自己阿Q一笑,独居的日子长了,她从未感觉过孤独,反而是结了婚,竟在自己家里感觉寂寞。
「一定是房子太大的关系。」她打开CD,让房子里增加一点声音,驱赶空虚。
「懂了吧!当有钱人,住豪宅也是不容易的事。」
回房间,卸下妆,把头发往上扎,抱住衣服朝浴室走,她不停对自己说话--
「苏妈妈说,住在这里不错,空气好,也不觉得吵闹,晚上睡觉很舒服,偏头痛的毛病好多了。苏爸爸说,很快的他就用不着复健师了,每天光在花园里来回走一圈,运动量就足够。」
打开莲蓬头,刷地,水冲上她的肩膀,在泡泡间,她还是喃喃自语--
「爸爸妈妈爱上外面的花园,计划在上面种花种菜,推广生机饮食,不晓得苏妈妈苏爸爸能不能接受他们的推广。小弟提议好几次,想带同学回家开Party,让大家了解,有个富豪姊夫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幸福……幸福吗?
他落实合约上面所有条款,他不干扰她,她不妨碍他,他们各过各的生活,他们只是室友,偏偏她想对这个假婚姻要求更多。是她错吗?
「清醒清醒,在这里,妳的获利比付出多,有什么好抱怨?想想妳父母小弟,凭妳的能力,给不了他们这样的生活环境。」
微笑,她逼自己快乐、逼自己不理会寂寞。
出浴室,换上宽松的居家服,她走进厨房烧开水,为他熬上一锅冬瓜麦茶。她发现,即使他们没见上面,他依旧在上班前,带走她为他准备的冰茶水。
「颜育箴,别把注意力摆在博承身上,想想自己的工作。妳该怎么帮吴小姐争取孩子的监护权?首先,从两人的工作比较起,吴小姐从事幼教工作,教育是她的专业领域,她最了解这年龄孩子的需求,而吴小姐前夫的工作是挂名经理,经常在外面跑,就是晚上也不例外,也许在经济上,他的收入比吴小姐多,但养大一个孩子,钱并不是唯一必备条件……」
突然,开门关门声响起,那是……
背着音源,悄悄地,她笑得开心,低头,关上炉火。
转身,她漾开灿烂笑靥。
他回来了,婚后第一次碰面,她要不要对他说「哈啰,好久不见」?
走出客厅,走到他身边,迎着他的脸,她讨好巴结--
「你回来了。」
「嗯。」
他没看她,今天他的心情恶劣,Dink打电话来,说蓉蓉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