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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苦之暗恋(惜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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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来了。」

    「嗯。」

    他没看她,今天他的心情恶劣,Dink打电话来,说蓉蓉的病情更严重了,药物控制不了转移的癌细胞。

    「要不要吃饭?我可以……」她的关怀未开始,即被阻止。

    他倏地回头,不耐的浓眉皱起,她认得,那是矮黑人表情。

    「妳不用担心我有没有吃饭,记住,我们只是室友关系。」

    笑容悄悄退位,下一秒钟,她以为自己又要说对不起,和小时候一样,但是,他没给她机会,砰的一声,房门关起,他把自己锁入房内。

    迅速转身,育箴小跑步回房间,食指放进嘴里啃啃啃,啃掉一层指甲屑。

    冲到镜子前面,她看住镜中眼眶翻红的自己,呼吸、呼吸再呼吸。

    「无所谓的,本来就是妳不对,是妳忘记你们之间的关系叫室友,忘记你们的同居成立,是因为一张契约,是妳笨了,不是他的错。」

    拿起面纸擤掉鼻涕,她鼓励自己,没事,待会儿将雨过天青。

    拿起公文包,她找出里面的数据,跳跳跃跃的是文字,鼓鼓噪噪的是心情,她没办法定心。

    人越老脸皮越薄,要是在以前,她肯定贴上前去,一百句对不起,一千句对不起,总要说到他脸上的乌云散尽,说到他的矮黑人表情恢复王子俊容。

    走到化妆台,拿出她的合约书,一条一条、一款一款,她念出里面的内容,提醒自己别忘记,他们之间没有她想象中亲密。

    念过一次又一次,她念出平静心情。

    轻轻吁气,她安慰自己,没关系,说不定时光转移,他们会渐入佳境;说不定他是短暂心情恶化症,过了明天,他们将相处融洽,一如月前,在台南故乡的下午,在榕树下、冰店里愉快聊天。

    客厅电话铃响,育箴走出去接,电话那头是个女人。

    「喂,妳好,请问找谁?」

    「我是周蓉蓉,请问苏博承先生在吗?」

    周蓉蓉?!冷不防的三个字揪起她的心,她被逮个正着。

    紧咬下唇,她以为他和周蓉蓉已经成为「故事」,看来身为律师,她的推理能力有待加强。

    「请稍等。」

    抚抚沉痛胸口,压抑,育箴走到博承门前,敲叩两下。

    「你的电话。」

    她连喊他的名字都不敢,深怕话筒传进她的声音,害对方误会他们之间,打乱他和周蓉蓉的关系。够懦夫了吧?

    博承面无表情,走出房门,略过她,直奔电话。

    「喂,我是苏博承。」

    一听到她的声音,明显地,他两道浓浓的眉毛下弯,弯出两道优雅弧形。他不生气了?

    原来,周蓉蓉是他的消气筒,难怪,一个不认为婚姻具有意义的男人,愿意走入婚姻,她一定是个特殊到不行的女生!

    育箴低头,走进房间。

    「妳要学会照顾自己,再这样下去,就算用绑的,我都要绑妳到台湾。」他对电话那头说。

    来不及关上门扇,他的话钻入她耳朵,是责备,但每句都带着浓浓关怀。

    「最好是这样,我不希望两头担心。」

    两头担心?一头是台湾的事业;另一头……他的心挂在周蓉蓉身上?

    育箴选择当缩头龟,迅速关上房门,再也不听他对周蓉蓉的关心。



    把文件摊摆在床上,一张张杂乱无章。无章序的不只是公文,还有她的心情,纷乱……

    她的工作因心情滞碍,她的耳朵不肯专注,自动拉直,窃听门外声音。那是国际电话啊!他们一聊聊了将近两个小时,谁说分手男女不能成为好朋友?他们不就是最好的见证?

    或者,他们从未真正分手……念头闪过,育箴心惊。

    那么,她原本不定的婚姻不就更加岌岌可危?她假戏真做的梦想不就必须暂停?

    不要想!不要再去想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弄清楚,你们只是室友,所以,请专心工作,OK?

    用力紧闭眼睛,再睁开,她逼自己进入工作情绪。

    「对于监护权的争取……」

    门被敲开,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又移了位。

    育箴走到门前,拉出笑容,打开门。

    「我可以进来吗?」博承问。

    他的心情好多了,因为刚刚那通两个小时的国际电话?

    育箴酸了酸心,涩涩的苦味卡在喉间,吞咽不下。

    「请进。」她大方,让出一条道路。

    博承进门,看到满床、满地的文件,他回头笑问:「妳在工作还是在战争?」

    「我的工作和战争性质差不多。」跪在地上,她把一张张档案数据归位,

    「最近接了什么案子?」

    「一个监护权争取案、两个离婚官司、两个遗产官司,和两个公司互控产权侵犯,后面这个是大案子。」

    「听得出来妳很忙。」

    「的确。」她不否认。

    「妳这里太小,我在书房加摆一张桌子,以后工作妳可以到那里去。」

    「谢谢。」

    「需要计算机吗?」

    「我有NOTEBOOK。」

    「嗯,很好。」他看看东又看看西,眼睛四下搜寻。

    「有话想告诉我?」

    「今天……很抱歉,下午我接到一通电话,它让我的心情糟糕。」

    「而刚刚那通电话解救了你?」育箴反问。

    「对,刚刚那是……」

    不想再听一次周蓉蓉的魅力,她截下他的话--

    「其实你不用向我报告是谁打电话给你,因为……我们不过是室友。」

    看看育箴,他认定她在生气,才会拿他的话来围堵自己。

    「律师是不肯吃亏的人类?」

    「我退让一步,对手会进攻一尺,情况很像中日甲午战争,中国的软弱割舍掉台湾,我的软弱会让委托者倒霉。所以律师想吃酸、吃辣、吃甜,随便,但千万不能吃亏。」她用长篇大论掩饰复杂情绪。

    「这次是甲午战争,下次呢?尼布楚条约?北京条约?」

    「你的书念得比我想象中好,我还以为有我这个枪手,你从不读书。」

    「那是妳的自以为是,相信我,我绝不在妳的想象当中。」

    对啊!她总是自以为是,以为即使坎坎坷坷,他们的姻缘线会走到最后;以为尽管他无爱,但她有心,就算爱情发展迟缓,总有一天,它会长得茂盛郁菁。

    她笑笑,沉默。

    「怎么样?新生活适应得如何?」

    「现在才来问『新娘』适应如何,会不会有点慢?」

    「我承认我忙坏了,不过几星期下来,新聘的员工慢慢上手,情况好了不少。」

    「我知道你忙,放心,我不会在这上面同你计较。」

    「爸妈说,妳每天都回来陪他们吃晚饭。」博承说。

    对这点,他心存感激,本想把父母接到台北照顾,没想到,照顾父母亲的工作竟全由育箴替他代劳。

    「嗯,苏爸苏妈认为住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寂寞了点,不像老家,左右邻居常来闲聊,不过,我爸妈找到新乐趣,看看再过些时候,你爸爸妈妈会不会加入他们的新嗜好。」

    她找些话错开话题,从来从来,她都不想要他的感激,不过……她想要的东西,他不愿给也给不起。

    「什么新乐趣?」

    「种植有机蔬菜,我妈在阳台上面养一大堆豆苗、小麦草,晚上我才刚被逼着喝下一肚子绿色液体。」

    「好喝吗?」

    「有点味道,不过加了蜂蜜,冰冰甜甜的,勉强可以接受。」

    「下次我去找他们要一杯。」

    「奉劝你千万不要,他们会食髓知味,要是他们逼你喝精力汤,千万别带回来求我帮忙。」

    「精力汤很难喝?」

    「三种生菜、三种水果、三种芽菜和八种谷类打出来,一碗浓浓稠稠的液体,你觉得呢?」

    「我不吃苜蓿芽,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头牛。」

    「所以啰,夸奖千万别随意出口,虽然只是善意谎言。」

    「我妈妈说,上个星期天妳带她们去搭捷运,她们来来回回坐了好几趟,觉得很有趣,这几天逛街都故意不坐老丁的车子出去。」

    「苏妈妈说学会坐捷运,她就敢一个人跟你到美国去,到时要充当导游,带我爸爸妈妈去看自由女神像。」

    「我妈妈是传统女性,平时很少出门,一出门容易紧张,这几年我和父亲常年在国外,她还是守着家门,不愿意同我们出国,有时候被我们逼急了,勉强出去,也常担心得睡不好觉。」

    「我妈妈和苏妈妈很不一样,她喜欢新奇,什么东西都想尝试,有时买到烂东西,回来也高兴老半天,说自己学到宝贵经验,知道什么东西千万不能买。

    像前年,她要到意大利,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在夏天去,四十几度高温会让人中暑,她不管,看到便宜的旅游促销活动非去不可,吵了好几天,我爸爸终于妥协。」

    「我记得那次,当我母亲向我们提出,要单独跟团到意大利玩,我们以为她开窍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跟妳母亲去。」

    「爸爸给妈妈的零用钱不多,在西班牙广场前的名牌街里,她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她懂不了几句英文,居然还敢开口向店员杀价。」

    「我妈妈则是看到外国人,不敢说半句话,想买的东西摆在眼前,不敢碰,幸好是颜妈妈在,让她带不少战利品回来。」

    「对啊!那次经验让我妈妈炫耀了好几年。」

    「我妈妈更开心,直说以后出国都要找颜妈妈同去,有人带头领她往前冲,那种感觉很棒。」

    「所以,我常说她们是最佳搭档。」育箴下结论。

    「很难想象,两个性格回异的女人,居然能当好朋友。」

    「是互补吧!我妈妈欣赏你母亲的善良细心,你母亲欣赏我妈妈的勇敢大胆,她们可以结伴闯天涯。」

    「颜爸爸退休后的生活还习惯吗?」

    「没有学生可以管,他只好管你爸爸,他帮他排课堂做复健,昨天我又听他说要去买毛笔,教你爸爸画国画。」

    「难怪,我爸说等他成为画家后,要我出钱帮他办画展,」

    「比我爸好,我爸逼我出钱,买他一幅烂画。」

    「妳居然敢批评颜大师的作品?知不知道,颜大师是我爸最新的崇拜偶像。」

    「我爸把图画坏了,不好意思送人,只好逼我把它买下来,你说,那是不是张烂画?」

    「看他们生活得开开心心,身为子女,也跟着快乐。」

    「嗯,明天晚上我帮苏爸爸挂好号,要带他去看诊,回到家里可能很晚了,先告诉你一声。」

    「应该是我陪他去,可是明天……」

    「你忙嘛!而且我正好顺道逼我爸妈去做全身健康检查,一举两得。」

    「妳的工作呢?」

    「不妨疑,我会把工作安排好,别忘记律师是一种实际又看重金钱的人类。」她盗用他的话。

    「其实我来,主要是想告诉妳一句话。」

    「原来我们说了一大篇都只是次要?说吧,什么话?」

    「我想告诉妳,我很高兴自己的决定,和妳结婚是正确的事情。」

    「意思是你想续约?」

    「我们的合约又没打日期。」

    「意思是我没有调薪空间?」

    玩笑话出,两人同时笑开怀。

    笑停,他郑重对她说:「育箴,谢谢妳对我父母亲所做的一切。」

    「不客气。」

    她为他做过无数事情,帮他煮凉水、准备毛巾、写功课、背黑锅……多到不胜计数,只有这件,他真心真意向她道谢。

    摇摇头,她不想要他的谢谢,她想要的是奇迹,一个让他爱上自己的奇迹,让她的单恋不是永远,让她的暗恋有重见光明的一天,虽然,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伸出手,她给他一个Givemefive。他握住她的手,细细小小的掌心里,净是柔软,他微笑,她展颜,今天晚上他们相处愉快,就像台南的下午,有榕树和芒果冰的那天。

  

    深谈那夜后,他们又一个星期没见到面,这对夫妻天天在小别新婚,慢慢地,育箴习惯一个人在大房子里自言自语,习惯面对空虚。

    今晚,和两对爸爸妈妈聊过家常后,育箴早早回到三楼,她的工作很多,怕是要加班到天亮。

    抱着从事务所带回来的档案数据,走进书房,书房里有博承替她新添的办公桌椅,让她工作起来增添几分舒适。

    扭开电灯,她专心工作。

    虽说,偶尔不小心,博承的影像会偷偷钻进脑间,但她总能很快地将它收拾妥当,进行下一步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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