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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梦未醒-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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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宝玉从小就不服输,偏偏仲节的头脑、才能都在他之上,他没有办法,只有抢走我作为报复。”

“你一直都这样想吗?”

“你可知道新婚之夜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踌躇满志的说:“我简直等不及二哥回来,真想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方问菊叹道:“这太过分了,就像个顽童。”“是的,他一直是被宠坏的顽童。”左丽凰按按眼角,一滴眼泪不小心溢出来。“难道他不曾想过做下卑鄙的事会有怎样的后果?”

“就算他想过,我想他也不在乎,大家都当他还是个孩子,大家都原谅他,包括……仲节。”

“什么!”

“仲节是个内敛的人,他是否悲愤或者恨得想杀人,我不知道,他只默默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回兵营报到,从此极少回来。退伍后,仲节依计画出国留学,变的是他不想回国服务,留在英国的大学任教,后来也娶妻生子了。”

“你原谅他吗?”

“你以为宝玉的行为值得原谅吗?他不仅逼走自己的兄长,也毁了我的理想和我父母对我的期望。我有个姊姊大我很多,但她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母亲四十岁才生下我,他们全部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我亦不负众望一步接一步爬着人生的阶梯,眼看就要到达顶端,却教宝玉整个毁了。最重要的是,家父出身书香世家,虽然人才凋零,遂然没落,依然极重传统、礼法。宝玉夺人之妻已不可原谅,使的又是下流手段,终我父亲一生,不曾原谅过宝玉,也不许他上门,两边的亲家亦不往来。”

“这……太顽固了。”

“家父就是这样的人。”左丽凰语气中透着骄傲。

“难道你不苦吗?”

“我苦,谁在乎?”

“可是,柔娃的父亲……”方问菊嗫嚅的问。

“是仲节。当时我也有几分怀疑,可是我吓坏了,又没脸再见仲节,只好相信孩子是宝玉的。”

“后来怎么又不是了?”

“那是仲节拿到博士学位的那一年,他回国省亲,见到已经会跑会跳的柔娃特别投缘,……有一天,我上楼找柔娃,私下瞧见他将柔娃抱在怀里,不住的说:‘叫爸爸,叫爸爸,柔娃乖,叫,叫爸爸。’柔娃那年要上小学了,已经很会说话,反问:‘您是伯伯,怎么会变成爸爸?’仲节说:‘你希望变成伯伯的女儿,叫我爸爸吗?’柔娃说:‘一个人可以有两个爸爸吗?我已经有爸爸了啊?’仲节问:‘爸爸对你好不好?疼不疼你?’柔娃咯咯笑得好开心,说:‘幼儿园的同学说我爸爸不像爸爸,可是我还是最喜欢爸爸。’仲节就不再说了。”

“于是你怀疑了?”

“我去问宝玉,宝玉很生气,立刻上楼找仲节,我想阻止,柔娃突然闹起来,等柔娃方便完我再上楼时,在楼梯口听见宝玉又像哭又像笑的叫着:‘……没有生育能力,你胡说!你胡说!柔娃是我的,绝不给你。’说完他就冲下来,瞧见我的?那,那表情就像撞见鬼一样,整张脸都白了。”

方问菊的脸也白了,脸色坏得可怕。

“后来我也没有再追究,柔娃终究姓韩,认了生父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她早将宝玉当成她小世界中的王,而我,早已对仲节死心了。以后仲节每隔好几年才回国一次,连结婚也不回来,只来信说娶了位英国淑女篇妻,如今已有一儿一女。”

“宝玉说……他二哥将回国庆祝父母结婚四十五周年纪念,就这个月。”方问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好象不说话就会尖叫起来,韩仲饰有儿有女,这更证明了什么?“是吗?”左丽凰已经不在乎了。“这些年来我一直等待宝玉向我赔一句‘对不起’,可是他一次也没说,一次也没有,一样把柔娃当成是他的。也许上天也感动他有一点良知吧,柔娃愈长大愈像韩家人,谁也看不出有异。”

“你呢,你是否原谅了宝玉?”方问菊急着找话说。

“我是心死,不在乎了,除了牵挂柔娃,这生不想再与韩家有丝毫瓜葛。在不脱胎换骨,我是受不了了。”

“喔,是的。”方问菊喃喃道。

左丽凰话说完了,也不想再留下来,不管是往日的那段情怀或宝玉日后的罗曼史,她是一概不管了,只想快速脱身,回去她的城堡。

方问菊自觉掉进黑暗的深海里,恐惧和痛苦撕扯着她的心,四肢百骸逐渐麻痹,她想爬上光明的岸边,却不住往下掉,任谁也阻止不了,她嚎陶痛哭,直至昏厥。

※※※

柔娃走进家门,度假的兴奋仍残留着,开心的分发礼物,她早想当一次圣诞老人了。整整五天五夜爸爸只陪她一个,只陪她一个喔,不接电话也不曾拜访朋友,两人开车沿着海岸公路一路玩过去,海风吹走了她的不满和担忧,不管爸爸做错什么事,她统统原谅他了。

韩宝玉承接女儿投过来的笑容,也架笑回报。他晒黑了一点,更显得成熟出众。此次东游,也给了他省思的机会,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跟方问菊之间是情是欲,要断或续?少年不风流,到这把年纪再风流大可不必。

是晚全家围坐吃团圆饭,柔娃才略显疲态,不再畅述旅游见闻。少杰总算可以挣脱堂姊的影响力,努力吸引大家的视线投到他身上,开口说:“三叔,幸好您回来了,我真怕台风登陆时,您还留在花莲,听说台风要从那边登台。”

“怎么今年台风一个接一个没个休止?”他父亲接口。

于是大家的话题一转,谈到今年天灾人祸不断,实在流年不利,少杰的声音很快的又一次被淹没了。

柔娃突然说:“我有办法消灾解难。”

旭口笑她:“吹牛!除非你自愿嫁给玉皇大帝做老婆。”

大伙儿笑。

柔娃不理他,跑去拿买回来的礼物,神秘的说:“爷爷奶奶都是有福气的人,只要我们好好庆祝两者的蓝宝石婚纪念日,一家人开开心心,再出我们影响周遭的亲友,我们的亲友再影响他们的亲友,推广所及,大家都和和气气,气势一盛,老天爷都会怕我们呢,自然便风调雨顺啦!”

“对!对!”韩笑天首表赞同。韩伯礼也说:“好象真有点玄,以前社会风气没这么坏,天灾人祸也就没今年多,难不成真有关连?”

“天灾是未知数,人祸则肯定有关连。”韩宝玉附和。

柔娃打开绒盒,一对金戒指男女一式,大小有分,花样新颖不古板,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是一对的。

“我查过书,结婚四十五周年叫蓝宝石婚,我没有钱买蓝宝石,选了这一对金戒指希望爷爷奶奶永结同心,好比这对金戒一样相依相伴直到永远。”柔娃笑说:“虽然时间还差半个月,可是我要抢第一啊!”

一家人有的笑有的起哄,两老眼中却隐隐有泪光,在旭日开香槟“啾”声中,拿起绒盒中的金戒为另一半戴上,接受早来的祝福。

少杰简直气炸了,他早计言好在庆祝会当日最早起床,在两者开房门走出来的那一刻,第一眼瞧见的便是他手捧礼物的孝顺模样,藉此赢取祖父母的欢心。他想过,这个家最有权力的还是祖父祖母,只要老人家待他像柔娃那般亲腻,不仅爸妈会重视他,哥哥不敢取笑他,连三叔都会夸他“好能干”吧!这是他翻身的最好机会,却被人硬生生夺去,而这个人正是他天生的克星柔娃堂姊,使得少杰的心中恨火鸡熄。

──她什么都要跟我抢,从小就是,连我的父母都爱她甚过于爱我,现在她连我向祖父母讨好的机会都不给,一并儿抢了过去。

──为什么她要跟我同时出生呢?为什么大家都说她人见人爱,乐于跟她相处?其实她要怎样都没关系,可是她不该总是压住我的光芒。

少杰开始反击。“柔娃,你这次又花了三叔多少钱?你真好,三叔赚的钱你爱怎么花就可以怎么乱花。”

柔娃白脸涨红。“我才没有乱花爸爸的钱,买礼物的钱是我自己赚的。”韩宝玉笑说:“是啊,柔娃到我公司打工赚的钱,买了金戒指刚好,她说自己赚的钱真的礼物才有纪念价值。”韩刘云恍然。“原来你坚持打工是为了给爷爷奶奶买礼物?”“是啊!”柔娃第一次赚钱心中自也得意。

“你真的好乖。”奶奶拉了她手不住轻拍着。

韩笑天感动得直点头。“女儿贴心,还是生女儿好。”

韩伯礼说:“我也很想要个女儿,可是淑媚却不想再生。”

“我生了两个还不够传宗接代啊?”巫淑媚喜欢工作的成就感大于当母亲的成就感。“那我跟别人生,你就不能怪我了。”

“你敢!”

旭日忙打岔。“当少杰是女的不就好了,他比女生还文静。”端详弟弟一张猴脸。“不过太丑了,嫁不嫁得出去还有问题。”

这是很普通的家庭笑话,笑完了之后谁也不当真,自然也不知少杰内心将这笔怅又记在柔娃头上。

韩宝玉沐浴完,心想不去瞧瞧方问菊也说不过去,而且还真有点想她哩。她并不温顺,也缺乏他中意的美丽和气质,可是跟她在一起彷佛是件很自然的事,不需要费恁大精神便足以互相沟通,就是这点令他难舍。

于是换了外出服走出来,也没瞧见少杰想说话的表情,精神爽快朝下走。柔娃听见声音赶了出来,从楼梯口探身下望父亲是否将出门。少杰瞧见她这样危险的姿势,不知怎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报复,好似他一直等待的候是这一刻,若错过了,今生再得不到他渴望的东西,或许是爱,或许是其它某样东西,他一时想不及那许多,就把手伸了出去……

“啊──”

在惨叫声中,韩宝玉从玄关奔回来,眼睁睁目睹柔娃自高处滚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一霎时,浑身如坠冰窖中,激烈地抖颤起来。

※※※

方问菊被岳翠室送进省立医院,第二夜,柔娃也被送来急救,所幸楼梯铺有地毡,因而筋骨未伤,但周身瘀肿疼痛在所难免,只是坠地时头部有所撞击而昏过去,疑似脑震荡,需住院观察两天。爷爷奶奶忙喊谢天谢地!韩伯礼安慰的拍拍兄弟。“没事的,没事的!”

韩宝玉□哑的声音自喉咙中边出:“眼看着她摔下来,我的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要是她死了我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韩伯礼喃喃道。

他怎么不知道呢?从头至尾他都明白,宝玉从前是什么样的,现在像是变了个人,这改变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整整十七年漫长的岁月一再蜕变的结果。看着宝玉脸上的笑容一年比一年少,他也难受,但他又有什么办法?换作别人,或者喝酒买醉,或者早妻、午妻、晚妻的金屋藏娇,以宝玉容颜之俊,体格之美,再加上有两个钱,博取美人心并不难,难就难在他跟“贾宝玉”同名,念书时在和尚班不时被同学拿他的外表和宝玉这个名字取笑,乱将“风流、顽劣”之名安在他身上,几次为此和人大打出手,但积怨难消,声言此生最恨“贾宝玉”,也就不屑与他一般行径。所以宝玉虽有宝玉之名,一生警惕立身要严谨。

这些韩伯礼全知道,少年时宝玉是有话直说的人,在学校被人取笑回家必定大发一顿脾气,是以他出糗的事全家老小无所不知。韩伯礼心想:当时的宝玉又可爱又天真,对了,就像今天的柔娃一样讨人欢心,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有笑声,然则,那种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只为了一个女人。

韩伯礼不由得叹气。宝玉这生就胡涂那么一次,只一次,就捣毁了他原先的模样,重新塑造另一个韩宝玉。

在那场家庭风暴中,已婚的韩伯礼扮演调停的角色,接连数封信寄往兵营,总算在仲节回家时没造成另一场暴动,但后来仲节去国不归,未使不是迫憾。

“美丽的凤凰总归是祸水。”韩伯礼心有所感。如果柔娃没有被生下来,这场不协调的婚姻不至于拖到今年才结束,韩伯礼望一眼小弟失神的模样,暗道:“柔娃是他的命啊!”丽凰的冷淡或不理不睬比泼妇骂夫更伤人感情,终于完全扼杀了他的爱,柔娃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韩伯礼手搭在宝玉肩上,可怜他已经付出昂贵的代价,够了,尽够了,过去的错误可以一笔勾消了。

柔娃醒来后不断喊痛,护士因先前已为她打过一针,没有医生指示不敢乱给药,急得一家人都要发脾气了。

这种情形当护士的经验多了,职责所在的说:“痛是一定会痛,打针吃菜只能减轻并无法使她完全不痛,必须忍耐一点啊!”换了一瓶点滴后便走了。

脱离危险期后,柔娃意外的沉默寡言,大部分时间都闭上眼睛睡觉,其实试着回想自己摔下来的那一?那的感觉,似乎背后多了一只手!?这天全家为韩仲节夫妇、子女接风洗尘,只韩宝玉留在医院陪伴,柔娃谨慎的开口:“爸,有人把我推下来。”

“什么!”韩宝玉掩不住脸上那份愕然。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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