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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给你的。
都记好了吗?
万事小心。
姜悦实则听得懵懂,亦根本没有看清楚说话的两个人长什么模样,但是,他害怕,怕自己做的亏心事会败露。尽管,他在暗处已经将跟踪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依然狠心,买了一个亡命徒,欲造成姜悦被劫杀的假象。
丝毫不顾念她对他的情意。
可是,姜悦还活着。他看见她的时候,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后来在言辞间试探,她似乎已经记不清楚当晚所发生的事情,他才稍稍定了心。
可是,到头来,一切都是徒劳。
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依旧被阮家的人主宰着。过去所有的事,好的坏的,明的暗的,统统被一个女子抹杀。
被自己的心上人抹杀。
【 心裂 】
彼时,清雪毕业。
毕业的典礼上她打扮得端庄又漂亮。可是,没有人来捧她的场。她的父亲过世,哥哥失踪,母亲的身体虚弱精神恍惚。她看着别人微笑拥抱签名合影,没有半点喜悦。
这时候,有人在背后问她,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她愕然。回头。
那说话的人,竟然是萧景陵。他的面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他是他,已经足够让她暖心。她问,你怎么会来?萧景陵说,是校方的邀请,因为他曾多次赞助女塾的相关事宜。
刚巧有记者走过。清雪上前,问,能帮我们拍一张合照吗?
——那张照片,清雪笑得很开心。萧景陵却在眉间有阴郁。
那张照片,记录了清雪能够在毕业典礼上遇见自己喜欢的人那份娇羞与喜悦,也记录了萧景陵在繁华热闹之中失去心爱女子的落寞。
他们很近。却很远。
稍后,清雪正式接管阮家的酒厂。她知道阮心期对此是颇有微词的。她便主动向他示弱。就好像,看上去她是很需要对方的。
她说,我经验尚浅,我想将酒厂的酿造及运送的事交给表叔他们处理,而你,就来南京帮我,可好?
言辞轻软,含情脉脉。
莫说是阮心期一直都希望有机会留在南京而不是那穷乡僻壤的苏和镇,就是清雪的这番讨饶撒娇,他亦拒绝不了。
这就是情爱之弊。让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舍不得,放不下。
于是阮心期在南京找了一处小公寓,留宿的当晚,姜悦来找他。是清雪将他的情况告诉姜悦。姜悦为此欢喜不已。
夜,极清凉。带着些许阴森森的味道。
幔帐里,却是春色正好。
房间的灯灭了,窗帘也紧闭着,一轮弦月细细地挂在天边,似要坠下来。阮心期拥着怀里的女子,甚至要将她错看成清雪。他的吻带着粗暴的宣泄的味道,温热的手掌抚过女子的身体。尔后,突然,像被什么蛰住,戛然停住。
他问,你胸口的,是什么?
姜悦初初只以为他在说笑,娇嗔道,讨厌,你说是什么。可又发觉阮心期似乎很凝重,甚至,连周遭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她便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突然,尖叫一声。
灯重新亮起。
镜子里,姜悦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在胸口,有很大一块地方,出现了粗细不一的裂痕,那些裂痕,像植物的根须,由中心向四面扩散,仿佛是即将有一棵树要从她的心里面破土长出来。
第40节:离恨,杀机,碧落黄泉(4)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由轻微到剧烈,她抓起旁边的一只凳子,狠狠地向镜子砸去。她发了疯一般,抱着头,恣意地哭着,手里竟然又拽掉了一大束头发。她抱起自己的衣服胡乱地裹在身上,夺门而出。
阮心期已然呆若木鸡。
后来,阮心期开始彻底地躲着姜悦。他怀疑她必定是染了什么恶疾,他害怕连自己也会被传染。但那几天,姜悦没有来找他。
又过了一阵子。已经接近年关了。
姜悦出现的时候,戴了一顶大翻边的帽子,脸上扑了厚厚的粉,嘴唇刻意涂成鲜艳的红色。她说,心期,我想起,有一天晚上,我在码头见过你。
阮心期骤然一惊。但很快强做镇定,说,你先进屋,外面冷。
屋子里,那面被砸碎的镜子还在角落里。姜悦盯着镜子,看了许久,问,心期,如果我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你还爱不爱我。
事到如今姜悦仍然以为阮心期是爱她的。她以为一个人倘若并非出于爱,是不会与另一个人有肌肤的温存。她用她自己,错估了阮心期。
可是这会儿,为了套姜悦说出当晚在码头所见到的事情,或者说,暂时稳住她希望不要将事情对别的什么人讲而徒增麻烦,又或者是,害怕撕破了脸皮在一个女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内心的卑鄙,他说,爱,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姜悦笑了。虽然笑得又冷,又僵。她说,那你愿意跟我永远地在一起吗?
阮心期说,愿意。
姜悦便走过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那眼神让阮心期心悸。他问,你做什么?姜悦道,既然你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那么,也许将你变成我这个样子,是唯一的方法。
我想,我是已经死了的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存在。我用刀割,用针刺,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我的头发很容易就掉落一大片。我的胸口,我的胸口有裂痕,你也看到了。
但是,心期,你不要怕我。
既然你爱我,我一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我只是要把你变得跟我一样,然后,我们就能够永生不死地在一起。
你说,这不好吗?
阮心期早吓得魂不附体,怒吼道,你这个疯女人,你在胡说些什么?
姜悦喃喃地说,我最近想起来,有一天晚上,我从码头回来,在巷子里有人拿刀杀我,他刺中了我的心口。我应该是死了的。
心期,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死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能站在这里。
姜悦说着说着,掩面痛哭起来。这时候,阮心期已经不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原委,更加顾不得去安慰她,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他趁着姜悦哭泣的时候,拔腿冲到门口。
门开了。
阮心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打开门之后看见的竟然是清雪。
【 友谊 】
谁都没有能离开那间屋子。清雪,阮心期,还有姜悦。
阮心期对清雪说,她疯了,她要杀我。清雪不相信,她走过去试图拉着姜悦的手。
姜悦躲开。她说,我的手太凉。我不想吓着你。然后又幽幽地叹息一声,你来做什么?清雪道,我来找心期谈铺子里的事。
姜悦不做声。
良久。
姜悦问阮心期,你为什么要逃,你怕了么,你后悔了么?阮心期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尽量地让那可怕的女子不要靠近自己的身。
姜悦低头呢喃,你说爱我的,你说了你爱我的,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言,你一直都在欺骗我?她举着匕首一步步地走近,眼神愈加锋利,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阮心期铆足了劲,吞吞吐吐,说,不爱,我不爱,我只当作跟你是逢场作戏。说完,战战兢兢地,看一眼旁边的清雪。
第41节:离恨,杀机,碧落黄泉(5)
姜悦怒了。那是一种被欺骗了感情与身体的愤怒,是由爱而生,因爱而长,那就像承载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下子,将阮心期逼进墙角。
你骗我,她说,为什么要骗我,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很想哭,但是,突然发现,她只能做出哭的表情,眼泪已经流不出。
姜悦。不要。不要。
清雪冲上去拽着姜悦的胳膊,她感到手心里传来一阵阴寒。对方竟然没有体温!而姜悦回头看清雪,看定她闪烁的眼睛,动作有了迟疑。阮心期便趁此机会,推开姜悦,从墙角,全身而退。只是,他推倒姜悦的时候,姜悦手里的匕首,不留神划到了清雪的脖子。
细嫩的肌肤上,顿时出现一道狰狞的血痕。
姜悦呆住。
渐渐地,她想起和清雪在一起的种种,仿佛又回到那个绿草如茵的夏天,她们在草坪上读纳兰的诗集,她们像两只小鸟穿梭于秦淮河的阡陌小巷,她们为筹备慈善捐款四处奔走,渴了饿了,拿出来的水和粮食,从来都成双。还有以前她被某个校外人士死缠烂打,清雪替她解围,将那个男人好好地捉弄了一番。如果周围谁要是说了她们其中一人的坏话,另一个必定挺身而出。她们还约定了在各自二十岁生日的那天送给对方一份最具心意的礼物,将来谁若是出嫁,一定要举行西式的婚礼,余下的那个做伴娘,穿着白色的洋装,她一定会将花球抛给她,至于老了,她们说,老了也是可以恶作剧的吧,老了也要修理那些看不顺眼的男人女人们,老了还可以比一比谁家的孩子长得漂亮,成就高……
一幕又一幕。像影画戏。
阮心期看姜悦发愣,料定这是最好的时机,于是纵身扑过去,抢了她的匕首。她并没有反抗。她说,你们走。
清雪捂着伤口,踉踉跄跄站起来,唤,姜悦,你到底怎么了?
第42节:被遗漏的真相(1)
第十一章 被遗漏的真相
【 两面 】
只怕没有人能够解释个中的离奇怪诞。
就连姜悦自己也不知道。她一相情愿地以为杀了阮心期就能够将他变得和自己一样,他们可以不再惧怕没有隔阂地在一起。
可是,最关键的时刻,她看清楚他的懦弱,虚伪。
她放弃。终于明白了那样的男人不值得她爱。她要给自己救赎,脱离她的苦海。但或许,又是为了清雪,她那么好那么好的朋友。
到底什么原因,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也说不清。
没多久姜家就传出死讯。奇怪的是,姜悦的身体在她死后不到一天,就变得枯萎,犹如已经死去多时。这件事情轰动一时,外国的医生纷纷对此发表了言论,但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是正确的。
据姜家的人所说,姜悦出生的前夕,她母亲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就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星一样。姜夫人好奇,靠近去看,突然觉得浑身灼热难当,腹里的胎儿也在隐隐作动。后来,再去院子里找那块石头,却已经不见了,而周围的树木就像是被极强烈的阳光烧烤过,变得奄奄一息。地面还有两道笔直的碳黑色的痕迹。
而姜悦自幼就有一种很奇怪的自我恢复的能力,例如,普通的人如果为刀斧等利器所伤,伤口从止血到愈合,起码也要十天半月,可姜悦最多只需要两天。姜家人只当这是上天赐给女儿的天赋异能,有益无害,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
另外,医生分析,姜悦的致命伤应该是来自心口的那一刀。如果照姜家的人所说,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心似乎一直都在挣扎着想要疗合伤口。但不巧的是,刀上面有铁锈,抽出以后,铁锈残留在心里,跟心的愈合能力形成了强大的对立。而当铁锈生长,就导致了胸口那些根须状的裂痕。并且,最终使心脏供血不足,衰竭而亡。
或者说,再次死亡。
别人都不知道姜悦心脏上的那一刀究竟是从何而来。她没有对家里的任何人提起自己在小巷遇袭。况且,当初在巷子里袭击她的男人,早已经无从追查。她只当自己是深夜晚归,路遇抢匪。始终不知道,这背后原来遮掩的是一段不堪和凄凉。
这也许是好的。
这也许是上天对她的再次眷顾。她应该不知道。否则,情何以堪。
后来当人们议论起姜家小姐的事情,似乎各有各的看法。有人说那就是借尸还魂,或者称死而复生的姜悦为女鬼。但无神论者们以为,那样的说法明显欠妥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邪神,姜悦的情况,只能说是身体的变异。
至于为什么会变异,那也许跟她尚未出生之前在娘胎里遇见的那块石头有关。稍有文化的人,还说石头里含有某种物质在洋人的科学里被称为辐射或磁场。
总之,众口不一。
负责报道此次事件的记者在文中的末尾用了一句很俗套的话,人言,勿要迷信。但一味地相信科学,是否,又可以说是另一种迷信呢?
事情至此,落了帷幕。
【 生与死 】
某日。派出去搜寻大火中生还者的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