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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刚好用来装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合同、协议,那样书桌会整齐多了。”她热切地提议。他颇以为然,点点头,端详片刻,质地还硬朗,便拎在手里。
——似乎还要一起住多久似的,其实也就一个月吧。
“你也可以找男朋友了。”他一边用手抵住旁人推拥来的购物车一边提醒她。又把她拉到内侧来。宽厚的肩膀挡开周围的喧哗。
“签了字再说吧,喜欢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扣着他的手她懒洋洋地说,一边看着铺天盖地的物质。人们像是蚁群,忘情地搬运着。被俘虏。再记不起丛林里赤裸的奔跑。
会的,会有新的爱情来激扬生命的,虽然最后不见得完满。
人生这么长,灰涩与亮丽轮番上演,总有一些痕迹是值得笑着回首的。
“你们先回家吧,我去美容院。”在商城门口分手。他与孩子的身影倏地消失在人潮中。视线拔不开那些重叠的陌生。看了一会儿,她转身走了。
去年暑假开的美容长期卡,因为忙,总是隔很久才去一趟。美容师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武汉人,单亲家庭长大的。据说弟弟还在读书,一千块的工资,每月还要寄上几百块给他。
也不容易。
“美女,你终于来了,盼星星盼月亮呢”小雪极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服务行业职业化的热情,运用得异常娴熟。一个架子的瓶瓶罐罐次第打开,一层层,一遍遍,轻揉细抹,精雕细琢,仿佛那张脸不是为了承载岁月的烟尘,而是为了让人百般呵护。
第六章 上环纪事(6)
“哟,不许你熬夜了,你看,毛孔粗大了许多,”
“又不记得抹防晒霜吧,我的美女啊,再好的冰肌膜也斗不过太阳啊。”
“经络全堵塞了,你看你过的是什么日子,看书看电脑别太长时间了,要注意做做运动。”做背部按摩的时候她又开始絮絮叨叨。
她笑了。
每回躺在香气弥漫的按摩床上,看着墙上旗帜鲜明的女人宣言,听着美容师仿佛来自外星的语言,她总会想笑。哪就有这么矜贵的躯体。
也是耳朵软,一下子答应了开这张昂贵的长期卡。用光了那年暑假辛苦挣来的钱。
后来知道时他极为生气,认为她要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支持他的公司运作,看到他震怒的脸她忽然明白自己做对了。
在不爱之后,她知道自己依然会盛放。如果还有这样的呵护。哪怕是职业性的关心。用钱买来的温暖。至少是认真尽责的。全力以赴。
走出美容院就是长长的书廊,架子前静驻着许多人,有的索性坐在地板上忘形地看。两旁是衣香鬓影川流不息的时装店。喜欢这样的景致。
自顾自的生活。若无其事的自我。极喧闹,又极寂静。
买了江国香织的《沉落的黄昏》,“清淡。宁静。绝望。就是安妮宝贝的感觉。”裹在书上的宣传条那排大大小小跳跃般的字打动了她。出来时没想着要买东西,拉开链子时一个个认真地数着硬币,上次打算坐地铁时留下的,沉甸甸地叮当着。
“也收硬币吧,”她迎着售书小姐诧异的目光“恬不知耻”地摊开,一枚,两枚,孔乙已般镇定。
玻璃纸包着新书。挺括,硬滑。她摩挲着,爱抚着。
想着回家细细把它剥开,盖上印章,再躺在沙发上翻阅,那种拥有的真实又令她欢喜起来。她是有许多兴趣的,男人并不能使她彻底空虚。
每晚与那个女孩视频到天亮,第二天又赶去上班,到底不是铁做的。又赶上暑热,他便生病了,在家里有气无力地躺着。
煮菜的任务便落在她身上来。
“怎么做鱼汤啊?”她跑到房里问他,他细细地交待着。
“记得放姜。少许酒。”她跑到厨房时又听到他不放心地叮嘱。一边上网一边煮汤,顺便把青菜也扔了进去,便万事大吉。香气毫无疑问地飘来荡去。可以吃饭了。没有老人照顾的这段日子。他们随意而草率地打发着自己的肚子
第七章 文字博客(1)
喜欢文字。精致的粗粝的。
在很伤很痛的时候,她的思绪总会跳出许多文字,她有时荒诞地想是不是因为她需要这些文字,在潜意识里,所以生命选择了伤痛。
她想起一个下午,不想上课,便带了学生去图书室,挑了一本人物传记,与孩子们两不干扰,浸入另一个空间。整整两节课,看完了一本小学生版的《凡高传》,那个才华横溢的画家,一生没有获得旗鼓相当的真爱,他从来没有和级数相当的女人相爱过,那些愁苦底层的女人与他相依为命,也有真情,却是不懂他的。他从未独立,一生沉溺于画画,困窘不堪,生前只卖出过一幅画。身后的盛名于他是毫不相干了。
是不是迷恋某种东西就会遭受到惩罚。或者这是必然的代价。所有的崇高与深刻都要与苦难为伴。那些盛开在荆棘里的玫瑰。高贵中弥漫着血腥的神秘。
“个人认为现代社会离婚风盛也许是一种进步。也是一种人道的表现,更符合人性。但凡活着都应有独立的能力,没有谁离开谁不行。不需要同床异梦,不需要削足适履,不需要在爱已泯灭的时候莫明其妙地将一生殉葬。”
“只可惜不能同步,还在爱的一方肯定会痛,但只能面对,说到底爱情是一种惯性。与毒品相似的成瘾性很强,戒爱时无数次失败,所以有时会恨。学会爱自己爱生活,才会发现,爱情,也只是一种人生的装饰。油画剥落了,便换上水墨山水吧。蕴藉,空灵,也是一种美。”
是她在论坛里的回复。
在真实生活中,注定得不到慰藉。心高气傲,又不愿要不纯粹的关怀与同情。洞悉背后的阴暗与种种微妙。
5月底,她开始创建自己的博客。又把内容复制到论坛上。
在舔砥那些伤痛的时候,文字如血一样流出。凝成墨黑。
素未谋面。真诚便成为可能。奔涌成河。
也是离婚太流行,满世界都是同路人。博客与帖子都热闹起来。
也有恨铁不成钢的,也有泪流满面的,也有理智劝导的,也有现身说法的不一而足。有些故事比她的还要令人扼腕。
多数人都希望他回来。热心者每天上班必点帖子。把滚动条拖到最后,希望奇迹出现,希望他回头。
“别等待五十幻回到老婆身边吧,已经不会与他走下去了。曾说过‘家总是他的’,曾给过无数次机会他,有段时间,每天睡前都问他同样的问题,不离了好吗?有时他不置可否,有时他说要离,总觉得不是真的。直到后来看到他们的照片,听到她的声音,慢慢的,一些具象的东西纷至沓来,真实地感知她存在这个世上,他已与她有了很多有生命的记忆。”
“于是知道,那条河依然在,只是再也不是同一条河流了。”
“幸而,这世界多的是河流,没有末日。”
“别恨,这个世界没有第三者。在相爱的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你觉得她是第三者,其实你已经成为第三者。离婚后不好不是她或他造成的。过好自己的日子,爱自己吧。我们不要让‘他觉得谁才是真的对他好’,我们要把握‘谁才是真的对我好’。希望你幸福!”
在回复里,她是清醒乐观积极的。于是乎,又都以为她是一个智慧知性豁达宽容的女子。
“伤也好痛也好,承受下来,就漠然了。爱也好恨也好,习惯了,就平静了。人生从来不像古典的戏剧,那样尖锐的矛盾冲突,那样绝然的爱恨情仇。”
“在一段情与一段情之间奔跑,最后总会发现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旷野,大声呼啸,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狗尾巴草摇曳着,搔着你光裸的小腿……”
“寂寞才是人生的常态,孤独才是前行的永恒的姿势。忘却了风月,你才会感觉到抚额的发,你才会感受到洒落肩上的银霜。忘却了风月,风月才与你同行。”
“爱情,男人,都只不过是我们情绪挥发的一个借口。挥发过后,女人还是女人。优雅着女人的优雅,在旷野里,赤着脚,让风鼓起你的裙,吹走你的帽……”
第七章 文字博客(2)
她在博里优雅地书写着。自以为坚强而旷达。然而后来仍是无数的纠缠与软弱,最终无法自圆其说。
又有人质疑是转载的文章,便平静地回复。
“如果伤痛可以转载,如果爱情可以旁观,那么,我愿意这一切都是虚构的文字。然而,一切像是巨轮辗过的印迹,阳光下,残酷的真实。生活并不在别处,生活就在眼前。带着夏的暴烈,轰轰然驶过左右手倒影的年华。一晃而过的,都是过客。你怅然伸手,试图留下些什么,最终,风干了潮湿的手心,曾有的冲动。”
又一本本看书。
读安妮宝贝的《莲花》。又可以读书了。这是衡量她心态平静的一个重要的指标。读的时候,有时是一支2B的铅笔,有时是手头改作业的红笔,在喜欢的句子下画线。
画了后大声地朗读,悬在沙发边的那条“玉腿”吊儿朗当地乱晃着。
喜欢那些人物的名字。苏内河,纪善生,庆昭,《二三事》里的苏良生。
与郭敬明喜欢的那些美丽而诡异的名字截然不同。那是些平实富有质感的文字。像是陶器,圆朴,敦实,充满故事。
那是一些生活在尘世的独特的身影,有着粗糙的皮肤,晒伤斑,精致而粗犷的灵魂。
让你心疼。
在阅读中重返了年少时的那片山林。
善生与庆昭去墨脱的那一段路,似乎她也一路走过。十八岁进山区教书,单纯而浪漫的年代。,大片大片的光阴。在水涧边发呆,梦呓。无尽的矢车菊的清香,簌簌而落的桐花。
与那个女孩一起步行进深山去喝喜酒。幽暗不见天日的山谷,深涧中绿得发黑的兰花,修长的叶在飞珠溅玉般的流水中乱舞。忽然而至的大束的光让你的眼睛睁不开来。
满腿的蚂蟥,年少无畏。用力地拽了这条,那条又昂然着吸盘兀自缠过来。还是兴致盎然地赶路,天黑才到那户人家。
在山头独自俯仰的几间泥砖房。
在厨房的角落里洗澡,一个暗红的塑料桶,极清冽的山水。
衣服褪尽,大腿处的一团黑影让她不知所措,用力一跺脚,一条吸足了血的蚂蟥懒懒地掉到地上……
城市里有太多虚妄的规则。
喜欢安妮宝贝的行走,漂泊。似乎无目的,独立的内心,不讨好的姿态。
在沙发上斜躺着看书的时候,门响了。
说实在当那位高大精明的美貌妇人走进客厅时她十分沮丧。在这样本应斜躺着什么事也不干的假日里。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太有钱了。”那个女人优越而哀伤地说。
——有几分钟她愣在那里,注视着女人黑而长的睫毛,广的额。女人的孩子黑而干瘦,竟是与她无关似的。
“如果不是因为双方都那么有钱,我想我和他还会像年青时一样。”目光开始变得辽远。
起初以为只是一个家长简单的来访。为的是孩子转学,补写遗失的学生报告册。
把报告册递过去的时候以为可以结束。女人却自顾自地说开了。
“孩子很喜欢你,舍不得走,可是我离开后她怎么办呢?只能放进全寄宿的学校。”
——离开?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孩子喜欢你先生,上次在你这儿学习了一天,回去一直挂在嘴上。”
“叔叔做的带鱼,叔叔煎的蛋……”
“她父亲是个粗暴的人,她从没见过像你先生这样温柔的男人。”
“她父亲原先只是个开摩托车的,我们那时一穷二白。”
“生下她后钱便自动涌了过来,远房亲戚是香港老板,主动给一间公司要他打理。”
“直到现在我们俩都各自有了自己的产业。两个人的钱都太多了,婚姻就结束了,其实……我很羡慕你……”
第七章 文字博客(3)
她艰难地依呀了几下,吞咽下口水,终是无语。
“昨天签的协议,其实分居了好久,但晚上两人都陪孩子一起睡。孩子睡着了,我才回自己房睡,早上又要趁她未醒时钻回去,很累。”
……
“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聊天吗?对了,我自己的新别墅在那一带,算了,到时还是我来接你吧。”
“哦。”
她漠漠地笑着,虚虚地应着。
送走了“优越的哀伤”,她呆呆靠在门背上。
桌上是那女人送来的一大篮葡萄,单一的粉红色。
虚假般泛着纯净的光泽。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永远隔离的人生。
《莲花》白色的封面,张开着两翼,俯在抱枕上。那个被它带离的现实倏地回到眼前。山林隐去。烟霭散尽。她抱着膝头窝在沙发上。
在闷热的午日里沉睡去。
直到那双手捧起她的脸。迷糊中,看到他的双眼。窗外,暮色已浓。
“回来啦。”
“嗯,孩子在隔壁家玩。”
“你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