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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他浑然不觉。一口咬下去,白色的奶油沾满一唇,像个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她终是笑了起来。冷不防他手指在嘴沿一抹,径直点在她鼻尖上。
她一扬手,吃剩的蛋糕连同盒子一起飞了过去,他手一架,溅得一脸斑驳。她仍不依不饶,双手在他脸上狠狠抹着。直到后来彼此扭打起来,都出了真力。
遂在地上打起滚来。末了他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头发凌乱。神情倔强。
他看了一怔。
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默默收拾。家里一片狼籍。混着女儿撒得满天地的玩具。他拉着吸尘器嗡鸣着。她拿着抹布蹲在地板上擦拭。
最终清爽起来。
背对着坐在地板上。他裸着肩膀。她只不作声。他忍不住还是把她扳了过来,抱在怀里。她的发沾着汗水,一绺绺贴在额上。她是他温热的妻。难道多年的相濡以沫,只是为了相忘江湖?她看到他眼中的迷茫。他是个不爱思考的人,只会跟着感觉走。姐姐他们若是在,他便认认真真做她的婿,做妹夫,做女儿的爸爸。觉得理所当然。两人相处的时候,意识才重又爬上脑海,叫他苦恼。
他不是薄情的人,可两处都留情,却更显绝情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走岔了一步,虽彼此仍在视线内,却相隔迢迢了。
也许这样的回归只是一次无奈的屈从。旅行袋仍放在窗台上。她没有帮他把衣服挂到衣橱里,而他要用衣服也直接到袋子里去翻,她由着他,观望着。
“洗澡吧。”她从他不确定的怀里钻了出来。
莹白的灯光,灯光漂白的四壁。浴室不温馨,却洁净。没有暧昧。
赤裎相对,他习惯地帮她洗头发,又醮了沐浴露为她搓背。他的身体强壮硕大。皮肤白得叫她羞惭。两下干净后,他们轻轻相拥。心有不舍,却没有激情或者欲望。这样平静的依恋总觉力度不够。
开了卧室那盏羊皮灯。红褐色的雕花木底座,宫灯般地典雅华贵。睡房古意盎然。
她与他并排躺在床上。对面是长长的木案几,黑色圆口的陶罐里插着一把爱情草。已经插了很久了,原是紫色的,干透后变成枯白色,迷迷茫茫的一团
第八章 刹那回头(5)
她穿着粉色的丝质睡裙,掩不住衣服下瘦削的身子。也许没有女人的妩媚。做女孩时并不讲究睡衣,一件大T恤拖到臀下,便很舒服。这样的年纪倒是尴尬了。
“你三十二岁了吧。”
“嗯”。
“我只长你一岁。”
“对。”
“南方女人身形娇小,不易觉老。你只怕比我初识你时要好看些。”这是实话。年长些,不再胡乱穿衣服,相对懂得哪些风格只可欣赏,哪些是适合自己的。自然要顺眼些。他这样说是想让她知道并不是年青漂亮的缘故。
“你不恨我吧。”
“不。”也是真心。“回来就好。”她听到自己通情达理地说。
“谢谢你。”他轻轻说。
“为什么回来?”其实不想问。
孩子,这个经营已久的家,对她的亲情,那些烙入生命的亲人。凡此种种都是他不忍离去的理由。总归不是爱情。总归不是浪漫的答案。而她又不稀罕谎言,他又不是善于说谎的人。
他终是没有回答。她轻吁一口气。她比他更不想听到答案。他只是将手伸到她肩后,紧紧搂住她。像是一种无言的哀求,又像是一种对自我内心的质问与寻求某种肯定。
也是太累,不久他便睡去。她听着他轻微的鼾声,脑子愈清醒。
在他与那女孩那边,也一定上演着各种故事,她并不想去猜度事态。更不想刻意争取。所有种种都要靠他要独自面对了。她帮不了他。
晨起,他依然在梦中。
她轻轻将压在他大腿下的睡裙抽出,赤足走出厅来。
“你哀伤吗?”“我害怕。”
“你害怕吗?”“我彷徨。”
“你彷徨吗?”“我哀伤。”
轻笑……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海边堤上,疏疏朗朗的树,已是薄暮。
——《大长今》
随意打开电视,便看到有个台在重放这一幕,这是一个励志的故事,爱情在里面只是点缀,轻薄得像是国画上无意滴落的水渍,淡淡一晕。
却喜欢这样的爱情。
长今的圆脸上始终写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个心中有自我的人。目光炯炯,坚定,永不气馁。
“大人”。轻轻地低垂着头,克恭有礼的爱慕。那个男子也是如此的自持。
也许因为其实自己在生活中是偏激而执拗的,便羡慕这样的美丽。
将爱情当作是生命的重心,爱情便摧残了人生。你得先过好人生,才会有有生命的爱情。毕竟寻常百姓而已。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童话只在电视剧中上演。
孩子不在身边,这两天他都在家里工作,接了几个网站来做,公司昂贵的租金便可交到年底了。喜欢看他凝神编程序的样子,枯燥的英文一串串参差错落着,像是难懂的现代诗。她一直是崇拜他的,聪明好学,细心有耐性。她想她其实要的也不多,看到他积极的样子就会觉得心里笃定起来。以往的怨悒,也是因他有时太颓废了些。工作着是美丽的。不管是否与收获对等。
桌上满是烟头,一截截,灰扑扑的。应是熬夜时留下的。
想了想,给他端来一杯茶,铁观音。茶叶在玻璃杯里渐渐散开,仿似水底的森林,梦境般奇异。穿着吊带睡裙拿了书坐在窗台上看,偶然看一眼他,也觉欢喜。
又斜躺着到厅里看电视,有风,窗外的藤蔓籁籁地响着,两天没淋水,挂满黄叶,却另有一番意境。不是留得残荷听雨,倒是一帘黄叶听风了。
兜兜转转,还有十天就开学了。想着日子终于平静下来,可以舒舒服服,什么也不想,过一段休闲得近乎堕落的日子了。
正悠然自得的时候接却到了领导的电话,“明天回校准备教师节表演的节目。”
第八章 刹那回头(6)
“哦。”唉,放下电话。
想起准备的是她最喜欢的文艺节目,沮丧之余又燃起一丝热情来。
一个假期就将这样过去了。她以为一切回到了原点。
第九章 烟花散尽(1)
书柜上摆着两只黑陶碟,小小的,又像是小碗,有点深度。一只里面有一片叶子,另一只有两片叶子。不知是如何烧制出来的,连叶脉都异常清晰,黄褐色。除此之外是发亮的黑,纯粹的。又有两只景德镇的青花小碗,配一汤匙,薄胎,轻敲,声音清脆。
随意放在书架边上,女儿的小塑料玩具混迹其间,又有一尊从西安带回来的仿古董,唐三彩的仕女。一个在武夷山旅游时买的编钟。
都成了女儿的玩具,叮当地乱击着。
下午不用排练,她便霸着电脑,父女俩便把书房闹翻了天。她纹丝不动,直到听到那声沉闷的响声。转眼一看,一只黑陶碟碎了,并不触目惊心,只是分成两半,又有一角飞了开去。是那只有两片叶子的黑陶碟。
捡起来看看,裂口处,叶子的茎脉仍是分明,似乎是真的。
有了女儿,便慢慢接受,最喜爱的书上画满了太阳公公。最喜欢的衣服,抹上了果汁。米黄的墙,贴上了幼儿园奖励的小红花。一些过去认为不可侵犯的审美,一一妥协过来。
碎裂的碟子,捧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轻轻扔到垃圾桶里去了。。只剩下那个只有一片叶子的黑陶碟。她只是奇怪它在这么久后才碎裂,女儿天天把它放在地板上当轮子滚来滚去,几乎以为是坚硬的。
在它不堪忍受之后,它终于以这种方式让她知道确实是陶瓷。
也许是一种征兆。
是在深圳东门的那间小屋买的。以前每次去深圳,他都极有耐心地陪她一间间店逛,买衣服。不知道中间为什么有那样一间砖瓦房,新做仿古的。里面有字画古董瓷器卖。只是进去歇歇脚,那个五十多岁皮肤却细嫩绯红的北方女人,却拿出这几件小玩意,一时喜欢就买下了。
缘尽时就碎了。
年少时她特别贪恋物质,总想着有很多很多钱的时候,要把人世间自己喜欢的好事物囊括为己有,又想着如何附庸风雅,又知道有些品味终究是与品质有关,而事物的品质总归是有价的。
执着于收藏,从小时的日记到恋爱时的情信。旧书。
直到近几年,看着五十多岁的父亲猝然离去,接着是嬷嬷,还有正当壮年的舅舅。母亲整理遗物,大部分烧了,只留下一点纪念。那个曾经鲜活瓷实的生命,连同大段的光阴,静驻在柜子的一角。
最终离去的时候,苦苦收藏的它们又何去何从呢。慢慢学会不贪恋,物,人。有过一段,相看把玩,两情相悦,已很好。
“妈妈,我想要那个。”女儿又看上了放在顶层的那块石头,“小心别砸到脚,别弄花木地板,”也只是说说,知道这个家会随着女儿的一天天长大变得陈旧,这个当下热门的楼盘也会变成满目疮痍的老住宅区,心里终是坦然。
弟弟正在往南赶的路途上,选了墓地给爸爸的骨灰下葬,日子定在这几天,四年过去了。那些悲悒,那些思念,那些悔恨。终是敌不过时光。
日子还要延续。
转眼看看,父女俩正在嬉戏,满地的凌乱。这样平静家常的日子,这样寻常的幸福。
如此般过了几天。并不窃喜,也不沉溺怨恨。她记性很好,却又善于遗忘。几乎要以为从来没有事发生了。
还是天真了。
很真切很诚挚,只成全了自己。而她以为可以,像所有电视剧里,阴霾过后,轻快的调子。正面,激扬。齐心协力,平凡的日子奇Qisuu書网,从此也能从尘埃中开出花朵来。
不知道,主题曲在哪里。如果这只是插曲。如果走了那么长的路,竟是为了分道扬镳。谁是谁的插曲,谁与谁的人生。她感喟。
第九章 烟花散尽(2)
总是善良。她或他。在一起时,总是温言软语。没有凌厉。冷漠。于是感受不到分开前的萧杀。牵挂代替原则,温厚代替计较,单纯的热望代替深思熟虑。
随性至此。
所以,所以还有此劫。
他的户口批下来了,回老家办迁出即可。知道时她与他都在轻笑,以为不再是重点。学校里有任务,她不能陪他去。
“快去快回,顺便把女儿接回来。想她了。”
他应着,准备出远门回老家。
想着他回老家可以见到那些亲人,她不免要忌妒他。又想象女儿扑入他怀里的温软。一时为自己不能出行而沮丧了。
电话铃响。他略为不自然。夸张地操着粤语大声交谈。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一幅与客户联系的样子。
一时淘气,冷不防从后边搂住他,凑头过去听电话。他慌忙挂了。
——她最终知道了。
“我先回,等你。”那女孩甜美的声音,挂机前最后的一句,她听到了。
圈着他腰的双手忽然一僵,仿似骤然的重击,将天真的冰击碎。或许并不是天真。只是从没刻意揣度过罢了。她看到许多晶莹的碎屑簌簌而下。
缓缓走开。离开那些灼痛脚底的冰凉。
“你从老家回来我们就去办手续。”背对着他,她清醒而平静。
“好。”空洞没有热度。些许的绝望。
……
沉吟,还是要问,“为什么?”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好。八十年代后的小姑娘并不会让她自卑。她从不屑去比较。两个女人的好与不好。
对于男人,聪慧能干,远不如年青貌美来得直接。赏心悦目。
始终是动物。当然是可以理解的。她恼他不起。
还有他心理精神层面的需索。她已无力给予。不,不是问这些。
问“为什么?”是不明白他曾有的动摇。
“是想回来的……可不知如何拒绝她,她很喜欢我。我也……原只想慢慢淡去,让她接受,可又无法控制。”不敢看她的眼睛。
只想瞒着她。天下太平。只是他没有亦舒《喜宝》里的勖存姿般强势。姿态行径便要稚拙很多。他那些情事她已是不费心思了。却知道得轻而易举。
于是他便走了。回老家办户口迁出。
偌大的家又只剩得她。
光着脚从卧室走到厅又走到阳台。
看到如蚁般忙碌的人群。等红绿灯,在车流里极有耐心地穿梭,人人都被生活的洪流肓目裹挟着,奔向某个地方去。虽然有些人并不很清楚。
又怎有余力顾念别人。倒不是自私。是无能吧。
夜里。
刚下网想睡觉。
却看到街上惨烈的一幕。
翻在路旁的车,飞出十几米的人。
卧着,没有声息。
鲜血在街灯下反射着黑的光。另一个人站在一旁雕塑般沉默。
这两晚都是女友在陪她。先是她听到她惊叫。透过客房的窗,看到生命的脆弱。纸屑一般飘过。
不堪一击。
深夜,车流仍如鲫。那无助的人伸手,喃喃。没有人肯为生命停下,更多的人会继续活着。安稳。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