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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口
那间舞厅并不大,也不是台北市内什么著名的高级俱乐部。他进去的时候,场面还很冷清,没几个人在里面妈妈桑锐利的眼睛一看到他,就知道是条大鱼,立刻笑吟吟地迎上来——“欢迎欢迎。”
初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或许是因为童年恶劣的记忆,这几年来他从来不涉足这种风月场所,光是看到这些人的嘴脸都叫他恶心。
妈妈桑笑脸依旧,只要有钱,他就算是用眼光杀死她也无所谓。“请问是要找熟悉的小姐呢还是……”
“这里什么地方可以看清楚全部的人的?”
她愣了一下;“看清楚全部的人?”
初一点点头。“有吗?”
她想了好久,终于比比楼上的房间。“经理室。”
“那好,我就要那里。”初一说着,便往楼上走。
“喂,先生,等一下。那是经理室。是给客人用的包厢。”妈妈桑立刻挡在他的面前。
初一不耐烦地掏出一叠钞票塞在她的手里。“就算是我跟你租的。”
“可是……”她低头一看,眼睛不由得一亮!怪怪,出手这么阔绰。“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她登时改口笑说道:“请踉我来。”
打开经理室的门,里面乱七八糟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勉强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况;初一蹙起眉——
“要是你嫌这里不好,我们下面还有专门为贵宾准备的贵宾室!”妈妈桑一看到他的表情,连忙笑着说道。
“算了。”初一摆摆手。“就这里好了。”
“那先生要不要——”
“送一瓶酒上来,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初一又塞了一叠钱给她。“我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
“当然当然。”妈妈桑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她眉开眼笑地走了出去,难得有这种客人上门,虽然怪,倒也挺好伺侯的。
初一就待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下面的景象一一记忆不由得再度回到从前……
世界真的在变吗?从这里看出去,下面的景象和几十年前没有两样,除了装潢变了、音乐不同之外,一切都还是一样。
同样贪婪的男男女女,同样的金钱交易,同榉的灯红酒绿——
世界变了吗?世界再怎么变,只有人永远不会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看表已经八点了。似兰上班的时间就是八点。
一抬头,舞池中果然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初一凝神看着她——她看起来并没有比较丰满,同样的消瘦、苍白,只是脸上多了那些可怕的化妆品。
她穿着黑色的短裙和撩人的网状丝袜,搂着她的是个痴肥的男人,他的手贪婪地搂着她纤细的腰枝。
初一阴郁地将手上的酒杯放下——
她的笑是真心的吗?她脸上有甜美的笑容。
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即使是半秒钟都不行,他打开门出去。
妈妈桑精明的跟睛立刻看到他,她马上迎了上来。“先生需要什么吗?”
初一拨开她,笔直的往舞池中大步走去。似兰原先还没注意到,直到他满脸杀气地将搂着她的男人推开。“你——
“跟我走!”
“喂!”那男人火大地叫了起来。“你这什么意思?”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想知道我真正的意思。”初一冷冷地瞪着他。
“你——”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妈妈桑赶上来打圆场。“是为了阿兰,这样吧!我——”
初一将一大叠钞票塞进她低胸的衣服里。“这个女人今天我买了。”
妈妈桑张开了嘴,说不出话来。“这——”
“我不卖。”似兰突然冷笑着再度搂住胖男人。“今天我和金先生已经有约了。”
初一阴冷地注视着那个得意洋洋的男人,突然出手一拳打在男人的胖脸上。
“唉啊。”男人惨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鼻血当场喷了他一脸。
“你——你——”
初一看也不看他,便将一张名片扔在他的脸上。“明天到我公司去领医药费。”他转向吓得花容失色的似兰——“是你自己乖乖跟我走,还是要我扛着你出去?”
似兰气得脸色发青,“林初一,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凭什么要跟你走,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要卖,我也不卖你。”
“阿兰。”妈妈桑急得快哭了,“你就行行好跟这位先生走,要不然我这里会被他拆了的。”
“休想。”
“是吗。”初一冷笑一声,当真一把把她扛在肩上大步往外走。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似兰气急败坏地尖叫着:“林初一,你放我下来听到没有。”
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扛着她走到他的车子旁,不由分说地将她塞进车子里。
“你疯了。”
“我是疯了,而且是被你逼疯的,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还可能会疯得更厉害。”他冷冽地说完,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发动车子迅速离开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第九章
山顶上冷风飕飕,似兰所穿的短裙根本没有避寒的功能,她冷得几乎连牙齿都在打颤。
初一冷冷地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半句话都不说。
她倔强地瞪着他。“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初一无言地看着窗外——是啊,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她变了不是吗,或者是他又开了自己一个大玩笑,再一次让自己变成一个超级大笨蛋。
“林初一——”
“你为什么要走?”他静静地开口问道,声音里的冷静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似兰故作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留在那里做什么?那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
“什么才值得你留恋?”
“你管不着。”
初一静静地燃起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是吗?”
“不是吗?”她潇洒地也拿起一支烟点了起来。“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是我的自由。”
“你到底要什么。”他突然感到无比的悲哀。“要钱吗?
我现在有的是钱,我可以给你的比任何人都多。”
我要你,似兰将痛楚藏在笑脸的背后。“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他深深地叹口气。“我真的不明白……”
“我不需要你明白。”她冷冷的回答。“如果你要问的、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那就送我回去吧。”
初一沉默了三秒钟,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感情。“你忘了今天我已经把你买下来了?”
似兰轻轻地笑了笑。“啊,是啊,你想做什么,去唱歌,跳舞,还是去宾馆?不过,我可事先声明,那是要另外收费的——”
初一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她的双肩,他红了眼睛,暴怒地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
什么你十年前背叛了我,现在却还是一样选择背叛?为什么,为什么?”
温似兰被他晃得失去了理智,她奋力甩开他的手,尖锐地叫了起采:“因为我贱,因为我天生就是这种下贱的
女人,这样你明白了吗?你听懂了没有?”——啪!
初一愤怒地一巴掌打得她的脸偏向一边。“你不要脸。”
似兰喘息着捂着火辣辣的脸。“对……我是不要脸。
我本来就是这种女人,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以为我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圣女尸她完全没有表情地转过头,唇角挂
着一滴鲜血。“你花的钱这一巴掌够不够抵?”
初一怔怔地注视着她,心痛得无以复加。“似兰……”
她硬生生地将心中的痛楚咬牙忍住。“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打一巴掌。”
他猛力拥住她——天哪。
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她可以感觉到他那种绝
不亚于她的苦痛,她挣扎着,却怎么样也无法脱离他的怀抱中。
她终于放弃挣扎,泪水也随之流下。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他吻住她颤抖的唇——就像当年一样吻住她所有的泪水、伤痛……
“我爱你……天啊,我是这么的爱你,爱得我心都痛了。”他痛苦地低声说着:“这十年来我试着忘掉你,可是
却做不到,又爱又恨……”
似兰无法自制地哭泣,他那种痛苦的声音牵动了她所有的伤口,“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一—爸
爸,我爸爸他一定要我嫁给秦文雄,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没有勇气反抗他们,我——”
“我知道,我知道,阿婆都告诉我了,我刚刚说的是气话。”他温柔地抱住她。“那都是命运捉弄人,不是你的错。”
“是……是我的错,如果——如果我坚强一点,如果我有一点勇气,我就该去找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关系,是我的错。她哭着将纠缠她多年的痛苦全都一古脑儿地说出来,那些苦隐藏在她的心里就像一个脓疮一样,时时刻刻化脓做痛折磨着她。
“那都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的,过不去的。”她揪着自己的心。“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永远不会,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屹那么多的苦。受那么多的罪,都是我害了你的。”
初一用力握住她的手。“不——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除非你要让它继续存在、继续伤害我们的未来。”
“未来?”似兰猛然惊醒似地往后一缩。“不——我们之间不会有未来,我配不上你,我不配。”
“似兰。”
“不要再说了,我不配我不配。”她狂乱地喊着,缩到了最角落。
初一猛力将她拉进怀里,狂烈地再度吻住她的恐惧。
他的吻是那么的坚决、那么的不容置疑。
她在他的怀里融化,泪水和伤痛全化在那缠绵悱恻的吻中——
“我不准你再说那种话。”他喘息着在她的耳边低语:“永远都不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都不会再让你从我
的身边溜走,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
这样才能补偿我们所失去的十年——”
似兰哽咽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你还记得你承诺过我什么吗?”
她点点头。
“你必须实现你的诺言。要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发
似兰从胸前拉出一条心型项链,打开小小的心盒,里面放着一张字条。
“后会有期。”
初一惊异地笑了起来。“你还留着。”这是当年那个小男孩所写的字。
似兰在泪光中微笑。“当然,这是我的初恋情人所写给我的字。”
初一挑挑眉,突然俏皮起来——“你以为只有你有初恋情人?我也有。而且我的可比你的大方多了。人家她送我一个雪白色的贝壳,到现在都还摆在我的床头。”
他们相视在;泪光中微笑——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谁都躲不过谁的。
初一轻轻地吻着她的唇,就像第一次的吻一般温柔,他们不疾不徐的,因为知道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缠绵。
伤痛当然不会就这样消失,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困难必须去克服、妥协。
可是——当二十几年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命运便将他们紧紧相系,那是“爱”——
翌年,初一和似兰举行了婚礼,并不盛大,却相当隆重;当年所有帮助过他的人全部列席一—他们有的是
卖菜的,有的是建筑工人,有的已经变成小有所成的服饰店老板。
他们分散各地,可是却在那一天全部聚集在一起;那个婚礼里充满了感动的泪水,感激的笑语和太多的缅怀
二十多年了。谁能想到今天他们会因为当初给过一个小男孩温暖而再度相聚?
当年他们是那么的贫苦,可是却过得那么的踏实,充满了温暖、欢笑。如今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贫民区里为了三餐而烦恼的人们了,可是快乐却没有因为他们有所成就而增加。
他们富有了,可是却过得冰冷——
现在,谁还敢随随便便伸出自己的双手?现在,谁还会记得邻家是不是有个生病老人乏人照料?那个婚礼让他们记起了一切。
他们记得自己曾经是多么慷慨给予温暖的一群人!
所以当婚礼结束;他们全都满怀着温暖的笑容离去,再度各奔四方,那是一棵棵小小的种子,他们都知道要把已经吹掉的大树再度种植是需要时间的,可是他们乐意当个植树的人——
他们乐意再度伸出双手给予温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将不会再是个冷酷的都市。
口口口
七年后(1994年)
急诊室的门口已经挤满了闻风而来的记者,医生和护士们蹙着眉,简直不知所措。
阿宝焦急地看着越来越多的记者,他拉拉小季衣袖。“再这样下去,明天的头条新闻就会有我们照片了。”
初一的特别助理在一旁叹口气,“你们还是先担心明天的社会版头条新闻上会不会有你们的照片吧。”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人。”小季龇牙咧嘴地朝着他骂道:“你跟林初一那个冷血侏儒一样,血管里流的都是冰水。”
“哎啊。我这么关心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