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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顶层就像个都会中的桃源造景,室内的屋顶大半是斜切落地的玻璃,其下是一处自成的天地,茵绿的植物搭配着人工巧景欣欣向荣的勃发,堆叠的圆石架下细瀑水流,凉凉的水音缓畅,空气中轻响着绿洲旋律,在阳光照耀下,交织出一幅建筑、科技与自然的融合,彷佛都呈现在这近百坪的环境中。
顺着这份绿意流水延展而出的是典雅的办公设备,当午后的慵懒转为落日霞光时,一个倾长的男子站在水景前,不动的背影伫立暮色中,显得孤然与沈思。
他近褐的发下是英挺的五官,眸瞳暗灰,整齐後梳的发有几绺覆於额上,全身搭配的是几近无色调的白,款式却有着相当贴身与完美的设计,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敛去每当他散开发时特有的野拓与精锐,反透出斯文的书卷气息,更突显出他手腕上的紫色佛珠,矛盾对比的神韵,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东方的尊贵与西方的优雅。
灰蒙的瞳沈浸在远方的璀璨云霞中,遥远的记忆再起,一幕幕交错在脑海的是多麽珍贵与痛苦的回忆……
“薇儿阿姨,可柔对我笑了,你看!”盛开的繁花丛中,一名七、八岁的男孩跪在摇篮边,逗着那襁褓中的女婴,见到那红通的粉颊,他惊喜道。
一旁的金发少妇慈爱地看着他,轻声道:“可柔喜欢你,圣渊喜欢她吗?”
望着爱丽薇儿那湛蓝的瞳,在阳光下会敛去眸彩,像一对澄澈的水蓝晶眸,加上那如春风和煦般的容颜,男孩连连点头,兴奋地道:“我喜欢,妈咪说可柔将来会像薇儿阿姨一样,美丽又温柔,我最喜欢薇儿阿姨了,所以我好喜欢可柔!”
“如果可柔长大,不美也不温柔,你就不喜欢她了吗?”听得这样的论调,爱丽薇儿打趣道。
他忙摇头,对着抱起小女婴的爱丽薇儿用力保证。“我还是喜欢的,因为她是薇儿阿姨的女儿,只要是薇儿阿姨喜欢的,圣渊都喜欢!”
爱丽薇儿笑问道:“好,阿姨喜欢的圣渊都喜欢,今後和未来,可柔都会是阿姨一生的最爱,难道你也爱她一生吗?”
“是,阿姨爱她一生,圣渊也爱她一生!”他笃定地强调。
“谢谢你这麽喜爱可柔。”爱丽薇儿看着他,诚挚又深切地说。“可是阿姨希望将来你们长大了,若真有那麽一天,你喜欢可柔、爱可柔,是出於自己,而不是因为任何人,好吗?”
年幼的他听不懂这层意思,只知道任何会让薇儿阿姨高兴的事,他都愿意,因为他是这麽仰慕、喜爱这位优雅又美丽的女性。
见他点头,爱丽薇儿展颜一笑,俯身亲亲他的额,这时前方传来呼唤声,听到这声音,她掩不住一股甜蜜的喜悦,拉起他的手道:“我们去找你的英浩叔吧!”
於是边抱着爱女,一手拉着她疼爱的小男孩,爱丽薇儿快乐的娇颜充满幸福地朝丈夫走去。
迎面而来的还有圣渊的父母与姊姊,两大家族的世交之融洽几为一家人,曾经在那小小的岛屿上,滨海的别墅里,充满了欢乐与相聚,直至惨剧的降临──
无法忘记优雅的身躯由窗户坠下时,一地的霜雪染上点点鲜红,从此阳光的娇颜布上死亡的气息,岛上的别墅不再有欢笑,逞凶者的残酷与冷血更像烙在心头与脑海,古圣渊蓦然闭上眼,这深深悲痛永埋心中……已成云烟的回忆……斯加基拉克海峡中的“绿风岛”……薇儿阿姨……
一如往常,当往事攫获他静下时的思绪,便像陷入沈沦的漩涡,直至一旁的通讯警示传来,拉回他失神的意识,古圣渊揉揉眉头,走回流线造型的圆弧大桌前,熟练地在键盘上敲下接收密码後,坐回大椅上,回身面对身後的大萤幕。
幽暗的萤幕闪过一道疾光後,传来罗睦天的影像,对方也一如他,悠然靠坐在椅上,沈稳的眸打量的迎视他,默然不发一言。
“睦天,跨时代的影音通讯不是发明来让你相对两无言的。”古圣渊轻叹,随手拿起桌上的菸盒。“乔家丫头到日本的一切我已安排好了。”
“你就这麽断定我会成功?”萤幕上的罗睦天有些淡嘲地址唇。
“你很想失败吗?”他燃起一枝菸,莞尔笑问。
“这一次,倒还真不想成功。”
“奇了,能让“铁腕”律师说出这样的话,这乔家长女定然特别吧!”古圣渊揶揄地朝萤幕吐出白烟,他们手中握有的乔皖资料,是张早期泛黄且模糊不清的小女孩照片。
“不是特别,是无辜。”对方横了他一眼。“知道落入你手中会有什麽结果,我的良心告诉我别助纣为虐。”
“我们可算同类人,我的智慧倒告诉我,狼狈之所以能为奸,是因为良心早被狗啃了。”古圣渊幽他一默。
“狼狈为奸。”罗睦天也不禁扬唇。“你给自己的评价也高不到哪嘛,以婚姻来进行复仇,现实生活用这种俗烂手段,你是想演哪一场精典名剧?还是现在流行的狗血连续剧,最後来场完美大结局!”
“俗烂手段!”面对他的讪笑,古圣渊耸肩。“有时候梦幻中的公式手法,会是现实中最好的饵,因为不真,所以特别诱人。”
“好说,这出戏的开场我叁加,接下来别想我会介入,因为结尾我不忍卒睹。”罗睦天一摊手。
“是不忍乔家丫头,还是不忍我们这场合作多年的宾主关系?”
“弱女子总是引人同情不是吗?毕竟我的良心,狗还来不及啃完。”
对他的妙语回应,古圣渊朗声大笑。“行,你当个观戏者,只要你把在台湾的事情负责完。”
“感谢老天爷,这个观众我当定了,乔皖已经答应你的提议,下个月就到日本,行行好,发挥你礼仪的那一面,别一口吞了她!”
“放心!”古圣渊灰色的瞳绽出犀冷的眸芒,阴恻笑着。“辣手摧花我不欣赏,慢慢发展才是良性的互动。”
“慢慢“发展”的良性互动!”罗睦天冷嗤。“古爷,是慢慢“凌迟”的恶性循环吧,尔虞我诈的商场待久了,说话的艺术性也这麽高。”
“彼此,罗大爷,其他的消息呢?”他弹着菸蒂问。
萤幕的另一头,罗睦天翻着手上的资料,思量地道:“当年的惨案发生後,凶手除了带走别墅中大量财物外,最重要的是带走了“金刚圣杵”和从“库利南”上切割下来的第七颗钻石,这两样东西是你们古家和史密斯家族(爱丽薇儿之家族)各自的珍藏,除了“金刚圣杵”尚未有消息外,“库利南七”已确定还在他们手中,如果不是乔万崇有次喝醉酒漏了口风,要查出还真得费番工夫。”
“有能力收藏这类稀罕宝物的,当今也就几个行家可数,姓乔的那夥人当年在“绿风岛”犯下这麽大的惨案,三大家族动用各方力量追缉,在那个时候敢脱手简直是自找死路!”
“三大家族,”罗睦天细数着。“美国财政背景最大的史密斯家族、拥有日本皇室血亲的筱原家族(爱丽薇儿的夫家),还有移民南美在海外深具影响力的古氏家族。动用这麽庞大的势力,居然没有找出行凶者,是他们太会藏身吗?”
三大家族联合的势力横跨东、西,还深入各个内陆地区,居然无功而返,他深感不可思议。
“势力再大也有无能为力的地方。”古圣渊一叹的提醒他。
“无能为力的地方,”罗睦大蹙眉,嚣地灵光一闪,愕道:“第三国际,共产国家!”
“当年这三人早有预谋,行凶杀人後所抢得的财物已够他们挥霍一辈子,但是首要条件得要能逃过三大家族的联手追缉,所以能暂时助他们度过危机的便是共产国家。”
“哪一国?他们有何能力让共产国家帮助他们?”萤幕上的人环胸沈思,显然对这个问题深感不解与好奇。
“中国大陆。”古圣渊拿起一旁温着的咖啡壶,倒出深褐色液体至杯中。“他们以“金刚圣杵”和中国当局交涉。”
““金刚圣杵”!”罗睦天顿悟,却也感到佩服地摇头。“在西藏密宗喇嘛的法会中,金刚杵定必备的器物,“金刚圣杵”是历届达赖喇嘛主持法会的专有圣物,难怪当时的中国会愿意点头,应该是各取所需吧!”
“西藏政权一直和中共当局僵持不下,几度衍发抗暴的流血冲突,如果以找回圣物来安抚藏民倒不失为一个缓冲政策,自然他们也贡献出不少其他抢来的珍稀宝物,才能换得安全。”古圣渊悠品着纯黑咖啡,低敛的眸光下是一抹连镜片也掩不住的寒冽。“只可惜,当局也只敢掩护一段时间,否则消息走漏,三大家族联合起来的能力,美国、日本、南美再加上衍生出去的旁支势力,绝对可以在背後推动国际声援的经济制裁,这个危机中国惹不得,暗地收拾这三人负面影响也很大,至少没亲手制裁这三个凶手,三大家族不会就此罢休,既留不得也杀不得,如此的烫手山芋只能暗中送走。”才说到这,那一头突然传来大笑声。
“你不会告诉我这三人因此被送到台湾来吧!”难得听到另类秘辛,罗睦大发噱不已。“中国当局是不是想藉这一招重挫台湾,如果查出台湾包庇这三人,到时三大家族会将矛头针对这个小岛国,当年正在起飞的中华民国可受不起经济制裁。”
“就算中国有这样的想法,乔万崇、艾威斯和王宪也不是笨蛋,在中途就已使计脱身,偷渡到菲律宾一带藏身了五年後,才一同来到台湾发展事业,最後艾威斯和王宪再各自化名回国,只是……他们以为十六年後就可以逃过一劫了吗?”古圣渊冷笑。
“我总算明白这些细枝末节,只是“金刚圣杵”既已回到西藏只怕是拿不回来了。”
“这也好!”古圣渊倒挺释然。“追溯族谱,我古家可算是清末的一支皇族血裔,当年的先祖为得掌权的慈禧太后欢心,想尽办法得到这个圣物,用的手段也不甚光明,如今回归本位,拿不拿得回来地无需计较了。”
“那“金刚圣杵”就此了结了,可是“库利南七”究竟收藏在哪一人之手可难查了,照理该在乔万崇身上,可是又没有任何迹象能证明,如今他己身亡,遗留的财产也调查不到,只好从艾威斯和王宪身上着手了。”
“放心,乔氏企业快从内部崩解了,我要这两人一步步地走向失败、绝境,不想落得一无所有的人,自然就会拿出“库利南七”,在谁手中都已不是问题。”古圣渊自有主张道。
“看来你心中已有对付那两人的计划,那又为何要娶乔皖?”毕竟乔万崇死了,无辜弱女不该背其父的罪吧!
“怎麽,你很担心那丫头吗?”灰瞳闪动有趣眸芒,低声沈笑。“最大的仇家自然留在最後一个对付,复仇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无辜与公平,否则薇儿阿姨的惨死何其无辜,可柔的失踪又该去找谁要回公理,你说乔万崇唯一仅存的後代,我怎能不好好的招呼!”是的,当年的小女婴在那场惨剧中,被当成人质带走,从此下落不明,几度查获的消息,都是凶多吉少!
“最大的仇家?”
古圣渊修长的手指理过额前的发,眉宇掠过肃杀神色,缓缓道:“当年是乔万崇一枪打中爱丽薇儿,逼她活活坠楼身亡!”
※※※
夜晚的医院除了外头的护理站有值班的护士外,比起白昼病患家属和探病者的来来去去,晚上的走廊是相当安静的。
乔皖看着窗外一片寂寥的暗夜,这是一间简朴的单人病房,身後的病床上,一名老妇身上插着根根维生系统的管子,原本硬朗的身躯也因疾病折磨而形销骨立。
当微沁的凉意拂来,她关起窗户时,身後的床铺传来断续的咳嗽声。
“奶妈。”见到床上的老妇呻吟的像在唤人,乔皖忙上前。
床榻上老妇的呼吸在清醒时有些急促,直至乔皖握住那瘦削的手,对方才像有了依靠般,呼吸渐缓。
“还是半夜呢,怎麽不多睡会儿?”她关切地审视老妇的面容。“感觉怎麽样?下午听看护的王小姐说你今天精神不错。”
“好多了,呼吸不再闷痛,咳嗽也不那麽紧,过几天应该就能回去休养了,医院的味道只会加重我的病。”孱弱的老妇打起精神回应,她是乔皖和乔馨自幼的照顾者──朱妈。
“再过几天吧,这一次的情况太严重了,就算不喜欢也忍一忍。”乔皖轻哄地拍拍你妈的背,替她调整好病床的高度。
朱妈虚弱地摇摇头,望着天花板,苍茫的眼神哀戚。“我不要把剩馀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过几天又是做七法会,头一场法会我病到都糊涂了,接下来的我一定都要叁加,我要多跟馨馨说说话。”只要想起命丧於空难的二丫头乔馨,她就哀伤不已。
“你妈,你现在还不适宜出院,等你身体状况好一点,我再带你去看她,好不好?”乔皖忍着悲伤安慰,天真活泼的妹妹猝然离开,从接获消息远赴南非认尸开始,她几度欲崩溃,然而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