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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美人哪!众工人痴醉地凝望着俏佳人玲珑的背影。假若日後所接触到的
客户相貌都能如同安小姐这般秀色可餐,教他们免费帮忙搬家也没问题。
青青款摆着细致的柳腰离开公司领土,踏入电梯间;她当然知道背後承迎着
数十双??羡爱慕的眼光,因此步履之间加意地摇摆生姿,成功地营造出美丽
成熟的女性主管形象,直到电梯上达十二层,准备承载着绝世美人下到一楼的
人间红尘。
电梯门缓缓阖拢「哇,要命!」所有淑女兮兮的假面具在这一刻全部卸除下
来。「老头子好端端地硬揪我进公司混吃混喝,到底在搞什麽鬼?」
她立刻踢开两寸的高跟鞋,一家伙蹲踞在地板上揉揉受虐的脚丫子。
真搞不懂那老头儿在想些什麽!她远走美国,从中学、大学,读到研究所,
这十二年以来「安心食品公司」全由父亲大人一手承接负责。因此她苦熬到今
年五月初、毕业於爱默森学院的传播设计研究所时,并未考虑到回国抢老爸饭
碗的问题。
而且,近两年来老听父亲大人吹嘘他如何高薪地挖角到一块不世出的瑰宝,
而这张王牌又如何将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在短短数年之内让公司业务扩张了
两倍,听得她耳朵都快出油了。打从她小女娃儿痴活到二十四岁,可从没听说
过父亲如同称赏那张王牌一般的盛赞过自己,说她不吃味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偶尔心里还会拟想,自己是否真该找个时间回国去会一会王牌先生,让他了解
一下她安青青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及她贵为公司负责人独生女的事实,对他的
未来具有生杀大权。
後来想想还是作罢。既然老头子找到经营食品公司的替死鬼,她可以免於日
夜被他死催着回国报效民族社会。如此算来,王牌先生也算做了功德一件,她
可以大方地放弃追究他夺宠的仇恨。
当下青青转而在纽约的行销公关公司找到一个满意的工作机会。
就在她准备加入洋人社会、大展拳脚之际,老爸居然以一道「公事危急」的
金牌召唤她回国。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得很。公司居然在王牌老兄的手中发生危急事件?「王牌」
耶!这可让人不懂了。
纳闷归纳闷,她仍然乖乖回国受死。从机场直奔公司的途中,她犹自纳闷着
稍後会不会看见一票债权人拿着白布条示威抗议,或者在大门口发现法院的查
封布条之类的。没想到,一切风平浪静。
进入公司的第一眼,她就瞄见老爸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笑敞着大剌刺
的怀抱迎接她。
笑耶!天知道她起码五年没见过严肃老爸的微笑弧度超过二十度角。
「恭喜回国,行销部主任。」安继方拍拍女儿肩膀。
「啥?」她产生两秒钟的水土不服。
「我已经把你的办公室空出来,两天以後上任。」安继方非常一厢情愿。
「老爸!」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你把我急召回国的原因?」
纽约的大好工作正在等着她呢!
「当然。」安继方察觉女儿的意愿不如他想像中热络,微笑的角度登时拉平
成紧抿的直线。「别忘了这间公司迟早要交给你打理,你应该趁早回来接手经
营的大权。」
「你不是聘请了一个什麽「超级王牌」来帮忙管理吗?」她的语气酸溜溜的。
下人都找齐了,还拖她这个主角下海做什麽?
「他是他,你是你。阙副总可不是我的儿子或女儿,你怎麽可以拿他来跟你
比?」安继方的家族观念根深柢固。「既然你已经回国了,就给我乖乖过来公
司上班。最近几天阙副总下高雄开会,後天回来的时候我再介绍你们俩认识,
以後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请教他。」
她的命运就此被决定!
开玩笑!青青若没有誓死反对,那她也就不叫「安青青」了。偏偏知女莫若
父,安继方提出各款威胁利诱,包括一年後赞助她成立私人工作室,地点随她
挑,外加每年两趟欧洲旅游的引诱,种种好康的大便宜教青青不得不妥协。
「先干半年。」她提出附加条款。「半年内如果小女子我工作得不够痛快,
你不能继续勉强我留在台湾,而且交换条件必须照常兑现。」
「成交!」安继方也乾脆得很。
於是父女俩立下了「黄牛者,是小狗」的两代条约,击掌为誓,只差没歃血
为盟。
可惜才刚踏入国门,她就後悔了!台湾是什麽鬼地方嘛!环境脏乱,交通又
拥塞,活脱脱未开化国家的写照。唉——青青穿回高跟鞋,跨出电梯大门,一
路直闯露天停车场。
既然自己身为女儿,於礼於教都不能怪罪亲爱的父亲大人,那麽,她当然得
找个替死鬼做数了。
都是那个鬼阙副总惹的祸!
倘若这家伙的能力真有父亲形容得那般优秀,老头子又怎麽会不放心地抓她
回国「服刑」?都是他的错!
「噢!好痛。」她不小心踩到一块尖石。
看吧!如果她没回国,脚底下又怎麽会踩到硬石头?都是那家伙的错!
台湾的初夏今年特别炎热,一定也是他的错!还有,法国核子试爆,南韩政
治风暴,中共威胁侵犯台湾,全部都是他的错!
她尚未来得及见到这家伙就已经开始讨厌他了!
「啊先生,啊我们是搬家公司,啊我们暂停一下就走了,啊你就借我们停一
下嘛!」停车场接近大楼入口的地点,一名搬家工头正在努力争取工作的权益。
他们的对头由於背向着她的方位,因此青青无法分辨他的身分。随着两方距
离逐渐拉近,她开始听出两方起争执的端倪。
虽说是「两方」,其实大多数的言语以搬家工人说出口的为多,他们的对手
从头到尾只以「嗯」、「哦」、「噢」的单字虚词为主。
偏偏人家又「嗯、哦、噢」得非常有力道,即使满腔的自我坚持并未藉由言
语传达,他强悍的气势却将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
可能因为他的高度吧!在接近的途中,青青暗自决定。台湾和小日本专门出
产矮种男人是举世皆知的事实,而这男人伟立在叁「丛」中等身材的工人面前,
足足高出人家一颗脑袋,造成鹤立鸡群的优越感,难怪工人们与他对峙时气势
先自馁了,讲起话来委屈地「啊」来「啊」去。
「啊我们再搬两件大型物品就完工了,要不了十分钟的啦!」工头再接再厉,
为自己的工作权益请命。
「你们占用了我的车位。」从头到尾,陌生男人只是坚持着这句主张。
青青顺利抵达目的地。
「可是其他车位离大门口太远了,工人搬运桌柜的时候相当辛苦。」她插入
目前僵持的战局。「这位先生,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请您行行好,车位暂时
借用一下。」
她连带张望一下究竟是哪块极乐净土居然能引发四个大男人为它争执得互不
相一让。
咦?
小发财车停占的车位让她的心里稍稍打了个突。
货车隔壁停放着她父亲的私人座车,属於总经理的专用停车位,地上甚至以
白漆划上克莱斯勒的车牌号码。既然如此,总经理旁边的车位就属於副总经理
喽?
该不会这麽巧吧?
「这里是你的私人停车位?」她指住引发战争的寸土。
「嗯。」陌生男人失去耐性了,他瞥了眼腕上的劳力士,终於吐露几句完整
的台词。「你们已经浪费了我五分钟的时间,我建议你们立刻把车子开走。」
他不晓得这个临时冒出来的冶??美女有什麽目的,倘若她是出来充当和事
佬的,大可省省了,他向来讨厌属於自己的私有物品被人侵占。
「你姓阙?」青青问得唐突。
「对。」陌生男人答得简短。「你认识我?」
「快了。」她冷哼。果然是这家伙!那个不断「害她」的男人。
父亲以前告诉过她副总经理的名字,她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好像叫什麽「纸
巾」的。
哼,笑死人,纸巾!幸好他老爹当年没有心血来潮,取个「舒洁」或「柔情
两百」之类的。
阙子衿迅速感受到从美女眼中传来的敌意。他一眼瞄过美女的外形,脑中叮
地的一响。
是她!安继方安总经理的女儿。他曾经见过她的相片,当时她刚满二十,开
心地倚偎在父亲臂弯里接受摄影,为她双十年华的生日写下恒久的证礼。
必须承认,眼前的安青青比起照片中的黄毛小丫头亮眼多了,虽然造型上产
生高度的变化,但基本的脸型和骨架子并未改变多少。他向来有能力将自己见
过的脸孔从茫茫人群中辨认出来,即使仅有短短几眼。电脑般的记忆力便是他
之所以达到如今成功地位的原因。
「安小姐,幸会幸会。」他主动向她打招呼,嗓音仍然平淡而自持。「当初
令尊提议将你延请回公司工作时,我一直很乐观其成。」
哈!被她捉到小辫子了吧!这家伙果然与她临时受到徵召的旨意脱不了干系。
青青当下觉得更不是滋味。
「多谢,大恩大德我会牢牢记住。」她意有所指地冷讽他。
「我的车位——」阙子衿继续回头声讨自己的领地。
「还给他!」青青当机立断,马上向工人们下令。
她不打算占这男人的便宜,免得日後落他的口实。
「他们正在迁运你的物品?」阙子衿似乎饶有兴味。
单纯的新官上任需要劳师动众到这几部大货车吗?不明所以的人看见这场阵
仗,会以为今儿个有哪家公司决定大拆迁。
青青甚至懒得回答,随便嗯了一声,掉头走向自己的爱驾翻找她的合约。
她承认自己属於偏见型的脑袋,憎厌或爱好某些人事物是不需要合理藉口的,
而一旦她将某人划入黑五类,通常那家伙很难咸鱼翻身。比方说,阙纸巾。
取得需要的档案夹後,她再度走进大楼基层,抢着在电梯门阖拢之前冲进去。
好死不死地,电梯内杵站的人影赫然又标示着如雷贯耳的「阙」姓。
他们俩还真有缘。
「又见面了。」阙子衿点了点头,就当做打过招呼了,低头继续埋回手中的
卷宗。
工作狂!经验告诉她,一个连搭乘电梯的时间也妥善利用的男人,绝对名列
「狂」字辈排行榜。而她向来无法忍受男人太过贯注於事业,连基本的生活情
趣也不懂。
青青发现自己又多了一条讨厌他的缘由。
阙子衿抬头打量电梯变换的灯号。她赶紧掉开视线,以免让彼方发现她正在
观察敌情。
直到他再度低头,她才继续中断的观察行动。
大体而言,纸巾先生的长相还算人模人样,颇过得去,虽然不特别英俊潇??,
但眉宇间的强烈性格让他容易获得旁人全副注意力。
她最憎恶爱抢风头的男子,此即为他的第一百条大罪。
阙子衿蓦地抬头对住她的焦点。
被逮着了!青青忙不迭转开视线,可惜迟了一步。
「敌军」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麽?」她有点恼羞成怒。
「你看什麽?」他的反问带着逗弄的意味,显然认为自己找到最佳娱乐。
「不干你的事。」她撇开头。电梯为何才爬到七楼而已?真是超级龟速!
「你为何对我存着如此深厚的敌意?」阙子衿自问他并非一个人见人爱的典
型,但初见头一遭却视他如仇储的对象可也不多。
「不晓得,八字不合吧!」她有一搭没一搭的。
「单细胞动物。」阙子衿摇了摇头,忽然撂下一句评语。
「什麽?」青青几乎没被他的胆大包天给呛死。这家伙居然侮辱她是单细胞
动物?
「你和令尊——你们都是单细胞动物。」他彷佛担心她没听清楚似的,以标
准的国语发音再度演说一次。
青青愤怒待全身发抖。
「你敢暗示我们父女俩头脑蠢笨?」她紧捏着粉拳,随时打算向他宣战。
「不是笨。」他提出好整以暇的解释。「是「直」。」
「我们哪像你脑筋曲里拐弯的,一肚子鬼主意。」她僻哩啦啦地反击。
电梯门在十一楼哗啦敞开,阙子衿跟着她踏上深棕色的地毯,脸容表情恍如
变魔术似的,已然不见适才的轻松模样。
「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他严谨地盯住她。「我是你的上司,在公司范围
内你必须给我应有的尊重。」
「否则呢?你打算如何对付我?」她直接向副总经理的权威挑战。
「不晓得。你不妨试试看,然後我们就会知道结果。」他直直走向业务部的
疆界,主持会议去也,理也不理她。
青青从头到脚气得麻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