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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多,我没有跟他说过这样多这样随性的话。
同样四年多,他对我的印象除了文章还可以之外,没有其他。
真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庆幸,我所有的自信、自由和洒脱,一旦碰到他就肤浅得全部转化为自卑,没有任何招架之力。我深切地知道我永远只能担任自己故事里的女主角,而茜伶,才是现实生活里真正的宠儿。
茜伶从卫生间走出来,爬回座位上又拉开一罐啤酒。
我按住她的手,说:“刚才你男朋友打电话来祝你生日快乐。”
借着酒劲,我故意说得很大声,好让跟她一起回来的高傲也听得见。
茜伶一怔,“男朋友?谁啊?”
我说:“张天叙啊,还有谁,你有几个男朋友?”
“他啊。”茜伶放心地格开我的手,“你又不是不认识他,直接说名字不得了。”
我说:“听口气你男朋友还带编号,该不会除张天叙之外还有另外的人?”
她奇怪地瞥了我一眼,“你胡说什么呀。”
我提高声调说:“茜伶,不是我说你啊,有了这么好的男朋友可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
“你怎么啦,喝了点酒就胡说八道的。”茜伶当我是发酒疯,不以为意,“又不是每对谈恋爱的都得跑去领结婚证,遇到更喜欢的人分手有什么不对?”
我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知道什么是知足吗。
她这样的女人,真是上天给全世界男人准备的劫数。
“别这么严肃呀,莫非你对他有意思?难怪对卫伟也不冷不热的……”
第60节:一直不说永远(60)
我“乓”地把啤酒剁在桌子上,拽过背包拿出一百块钱丢在桌子上,“我看你这生日也甭快乐了,拜拜。”
“唉!唉!”高傲甩着手上的水珠冲我叫道。
出了门,被风一吹我才清醒点,我发什么脾气呀。每个人性格不同,世界观不同,我有什么权力要求他们都按照我的是非观念生活?
想想也觉得自己挺莽撞的。
高傲追了出来,见我站在门口发呆,冷笑一声,“哟,没走呀。”
我没好气地说:“滚。”
“真是个头脑有蛆的女人,我说你是不是傻瓜呀?哪有这么说自己朋友的,你这么说她不跟你绝交才怪。”
我说:“她不会。”
“你干吗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人家两口子干你什么事?”
我嫌恶地瞪了高傲一眼。
“瞪什么瞪,长得不如人家漂亮,嫉妒啊!”高傲那混蛋挑衅地说,“美女身边有十几个男人围着转有什么不对的?自己没那个艳遇就安分点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领教这王八蛋的毒舌头,但我是第一次想踢他屁股却不假。
“既然如此,你何不死在她裙子底下好了,反正也不多你一只。以后别来烦我,你这狗日的!”
我过马路,高傲在身后叫道:“长这么丑还有脾气,你这女人!你从哪里学的这口粗话?”
我一边走一边转身,对他比了个你去死的手势。
高傲立刻拔腿朝我追来,我当然撒腿飞奔,我们在马路上龟兔赛跑。
一辆16路救了我一命,当我跑到车站时它正要开走,否则我真想象不出来那厮会把我怎么样。透过车窗我看到他气急败坏地追赶着公交车,活该。
但我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得意过后我才发现那是一辆空调车,可我只有一个钢釴儿。
冬天来临之际,我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冲到皇明太阳能热水器专卖店去,喜气洋洋地对店员说:“我要订一台冬冠210,要18根管子的那种!”
“您要什么时候安装?”
“当然是越快越好啦,明天行吗?”
“如果有货的话,没问题。”
我在提货单上大笔一挥签上我的名字,交了订金,然后才开始仔细地询问:“我家可以安装吗?”
大约是没见过我这样的顾客,什么都不问清楚就先交订金,交了才问能不能装,接待小姐愣了一下才说:“您住哪里?”
“XX小区。”
“哦,那里都是平顶,火柴盒式的房顶,没问题的,您家几楼?”
“四楼。”
“最高几楼?”
“七楼。”
“大概得多加15-18米的管子才行,24块钱一米,给您打折,算20吧。”
我爽快地点头,“行啊行啊,只要能装,什么都行。”
小姐打电话去库房问货源,我突然看到她的桌子上有一本反扣的小说,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不是我写的吗?
“明天早上8点,您在家吗?”
“在啊在啊。”我一指那书,“你觉得那书怎么样?”
“那书?打发时间呗,你也看吗?”
“我不怎么看。不瞒你说,那是我写的,所以想问问你写得怎么样。”
小姐眼睛瞪得牛眼大,“你写的?”
“可不就是我吗,让你见笑了。”
小姐急忙抓起书来,“给我签个名吧!”
我十分尴尬,“瞧我这水平……哪配给人签名啊——您让我签哪?”
“随便随便!”小姐大悦,“哈哈,这可真是奇遇!能不能给我写句话?就写、写……写愿孙丽芳发笔横财吧。”
我一挥而就,恭敬地递过去,“你看怎么样?我的签名不值钱,要一卡车都行。”
小姐乐得不行,“这书的作者来我店里买热水器,哈哈,太搞笑了!我说,你怎么发表的小说呀?”
“投稿呗。”
“一投就中吗?”
“是啊。”
“我认识的好多女孩都看这种书,我要是告诉她们这事,还不惊晕一片啊!”
小姐收起书,慎重地说:“告诉你个小诀窍吧,你把太阳能热水器里的浮标换成回水管,有三个好处。第一,浮标占空间,除了之后净含水量就能提高;第二,浮标一坏,你换一个得180块钱呢,坏一次换一次,一辈子有得烦,回水管是不会坏的!第三,可以再优惠你100块钱,真实惠!听我的,没错,公司都赚不了你多少钱了。”
第61节:一直不说永远(61)
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她说:“公司最近在搞活动,春节大酬宾,限量300台。虽然已经过了截止日期,不过总部还没有通知恢复正常价,我就睁只眼闭只眼,给你优惠价得了!”
我说:“优惠多少?”
她压低声音,说:“原价是5900。优惠你——4600,减掉浮标的100,4500!”
我差点昏过去,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写小说的实惠性!居然这么轻松就省了1400,拿什么来歌颂你,我的读者!
方客侠见到我满脸喜色,禁不住问:“什么好事啊,高兴成这样?”
“我刚订了太阳能热水器,冬冠210,18根管,哈哈!”
“美梦成真了?”他笑道,“恭喜啊。”
“嘿嘿……”我沉浸在无比的欢乐中,“整个冬天我都可以随心所‘浴’了!”
“那么喜欢洗澡啊?”
“那当然,你不知道每天晚上痛快地洗个澡,然后光溜溜地钻进被窝是多么爽!”
方客侠低笑道:“我倒是每天晚上都洗澡然后钻进被窝,但是从来不觉得爽。你还真是个在一些奇怪的方面容易满足的人。”
我笑得嘴也合不拢,“当然啦,值得满足的事不止一件。卖热水器那女孩看了我的书,给了我1400的折扣,一省再省,天底下竟然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
“呵,那还真是值得庆祝。”
“当然要庆祝啦,我请你吃饭,去吃牛丸火锅。”
“算了吧,把这钱省下来更新你那些电脑配置,可以换个液晶的显示屏了。”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岂有此理,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这道理你懂不懂?只有会花钱的人才有赚钱的动力,你就甭替我做主了。”
我真的很热爱牛丸火锅。
且不说它从底锅到佐料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配方,光是红的胡萝卜,黄的玉米,绿的青葱,白的荸荠,棕色牛丸这样的颜色搭配就很赏心悦目。
我一样接一样地点菜,企图撑死方客侠。
“这家店的味道真不错,就是位置偏了点。你怎么找到的?”
我很自然地说:“高傲带我们来的。”见方客侠怔了一下,我又提醒道:“上次一起在好人家吃面那个,那人是个吃饭的祖宗。”
他点点头,表示记得。夹了一个牛丸后说:“他……应该跟齐浩是一类的,很会讨女性欢心的吧?”
“那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急着把藕片往外捞,糊了可就糟。
“他们一般都说什么样的话呢?”方客侠思索地问,“或者说,女孩都喜欢听些什么样的话呢?”
“只要你让她觉得自己在你心里独一无二就什么都OK。”我用漏勺在锅里对荸荠展开蜂窝式搜寻。
“独一无二?”他微微一笑,口气淡淡,“你对我来说的确是够独一无二的。”
我左边牙齿嚼牛丸右边留给冰红茶,笑着把茼蒿挤进他碗里,“知道知道,这我还看不出来不成智障了!你是个诚实的人,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我知道你不会生气,”他说,“但也不会太高兴。”方客侠放下筷子,想了一下,“一直都有这种预感——我们的关系始终不能更进一步了,是吗?”
看来他是准备好一场严肃正经的谈话了,我笑笑说:“我们两个都是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如果你告诉我,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那就简单多了。”
他摇摇头,“没有。”
我说:“我也没有。因为我们两个对对方都无所求,只是纯粹的欣赏,所以我们可以毫不怀疑地相信这种关系会维持得最长久。”
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再要求什么。”
“这就对啦。”
“不过,可以把那个牛丸给我吗?是我先夹到的。”
“你想得美。”
吃饱喝足回到家时,我满脑子都是再也不要吃牛丸的指令,可是我知道不出三天我一定又会积极筹划何时奔赴那家火锅店。
一边脱衣服洗澡一边美美地想着我的热水器,这当儿电话响了,我刚脱掉羽绒衣。
第62节:一直不说永远(62)
我接了电话,打算速战速决。
“喂,哪位?”
“小年,还记得我吗?”
一听这个声音,我愣了一下。
“雪?”
“很久没见了,能不能抽时间出来喝个咖啡呢?”
我捏着听筒大喊一声:“既然是你发令我又怎敢不从呢?”
雪呵呵地笑了,“明天下午三点,蔷薇路4号的半坡村咖啡厅。”
我不知道蔷薇路怎么走,我是个标准的路盲,我曾深深为此自卑过一段时间,后来我发现大部分人都是路盲而且还沾沾自喜后,我就释然了。
我翻开地图,终于在阳关大道和西尘路中间的夹道上发现这么一段小路。
我想知道那店什么消费层次,就上网搜索半坡村,结果出来一堆子考古的玩意。
我没辙,只好发消息问高傲:“半坡村这店怎么样?贵吗?有什么推荐菜单?”
高傲发消息来,口气无比不屑,“半坡村啊?你要去?出了名的黑店。”
我问他怎么说,他说那家店是名人聚会的地方,电视台主持人拍外景呀、明星访谈呀,半坡村是特约赞助单位。他还说周月年你要是想进去,劝你除了白开水什么也不要。
这畜生。
第二天下午我如时赴约,找到蔷薇路后,去半坡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报了雪的名字后,侍应生把我带上二楼的隔间。雪正在看一个文件夹里的东西,头发用一根水钻簪子别着,穿了雪纺的套装,短裙,丝袜,方头鞋。
我不声不响地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雪头也不抬地说:“你自己叫东西喝吧,我这马上就好。”口吻熟得仿佛我和她根本没有分开那么长时间。
我翻翻菜单,里面的饮料对我根本没什么吸引力。我要了一个乌冬面,送上来时,雪正好处理完,看见盘子,抬眼问我:“没吃午饭?”
我说:“吃了。”
“那还要面。”
“实在不想喝饮料。”
“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要与价格匹配的餐点。”
我挑几根面条说:“怎么打扮得那么正式啊?你好像和我一样在念大学吧。”
她说:“在经济学院挂个名,我一天课都没去上过。”
“哗,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问你,要文凭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工作?既然我工作都有了,还要文凭干什么?”
她说得真是切中要害。
我含着面含糊地问:“在哪里工作?”
“省电视台,我是节目策划。”雪不无骄傲地说。
“行啊你,我早就看出你是个能折腾的主。”我也不客套地说。
雪拿走我的筷子,“别吃了,淡而无味的,这里的东西都不好吃。”
我说:“知道你还约我在这里,咱们去些什么烧烤店不是好得多。”
她说:“既然约在这里当然是有公事要谈。”
我端起盘子,“要我回避不?”
雪把我按住,“你回避我们还谈个屁。”
她解释说:“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