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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继承了那种血统。因而身为女性的式会代替身为男子的哥哥成为继承者。
但是,原本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两个人格——阳性的男性人格与阴性的女性人格间的主导权,一定是阳性的男性人格比较强。
至今为止为数稀少的“正统”两仪后继者,全部是作为男性出生,其中拥有女性的人格。
但是式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而逆转过来。
在身为女性的式之中,内包着的身为男性的织。
拥有肉体主导权的是女性的式——也即是我。
织是我负面的人格,拥有着被我压抑的感情。
式生存在名为织的负面黑暗的压力下。无数次地,将作为自己的织杀死而使自己得以正常地活下去。
而织本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他通常在睡觉,在剑道练习等场合被叫起来,很无聊似的把练习之类的包揽下来。
……虽然完全像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但实质并非如此。式与织归根到底是一个人。式的行动也即是织的,将织自身的嗜好压制住也是他本身的愿望。
……是的。织是杀人鬼。虽然据我所知没有这种经历,然而他确实有着把人类这种与自己同类的生物杀死的欲望。
作为主人格的式无视这个欲望。一直将其压抑住。
式与织相互无视对方,对于对方却又是无可或缺的存在。虽然式很孤立,然而由于有名为织的另一个自己存在,她并不感到孤独。
但是,这种关系崩坏的时候还是来了。
两年前——式还是高中一年生时。
至今为止从未想过使用肉体的织,开始提出希望出到表层这个愿望的某个季节——从那开始式的记忆就暧昧了。
现在的我,无法唤出从高中一年级起到遭遇事故时式的记忆。
能想起来的只是——伫立在杀人现场的自己的身影。
看着流淌的紫黑色血液,喉间咕咕地响着的我的身影。
然而比起那个,还有更为鲜明的映像。
红色的,如同在燃烧着一般的傍晚的教室。
最终把式毁坏掉的,那个同班同学。
式与织想要杀掉的,一个少年。
式与织想要守护的,一个理想。
那是,应该从很久远的过去就发觉的。
从漫长的睡眠中醒过来的我,只有他的名字,还没有回忆起来。
◇夜幕降临,医院里安静下来。
偶尔走廊上会传来拖鞋的声响,让我感觉到自己仍然清醒。
在黑暗之中——不,本来就身处黑暗之中。
什么也看不见的我,痛感到自己的孤独。
过去的式的话,恐怕不会有这种感觉吧。
自身之中还拥有另一个自己的式。但是织已经不在了。不——我连自己是式还是织都无法分辨。
在我之中没有织。仅仅是因为这样,我认为自己是式。
“哈……这么矛盾。任何一个人不在了的话,我连自己是哪一个都不知道。”
试着嘲讽一下自己,然而一点也没有慰藉胸口的空虚。哪怕是能感到一点悲伤,这颗没有感觉的心也会发生一些变化吧。
是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正因为我谁也不是,才会感觉两仪式的记忆不属于自己。
纵然拥有名为两仪式的空壳,其中的内容物被洗去了也就毫无意义。……到底,在这片空无中,进去了什么东西。
“——我、在、你、心中。”
忽然,听到了这个声音。
窗子似乎被打开了,有风流过。
是多心了吗?我把紧闭的眼睛转向那边。
在那里——有人。
白色的雾霭,在轻飘飘地摇动着。理应看不见的我的眼睛,只能捕捉到那片雾的轮廓——那片雾,总觉得像是一个人类。不,人类怎么可能像水母一般没有骨头似的流动着。充满恶意的雾,直线向我走来。
仍然无法自由动转的我,呆呆的等着。即使这就是名为幽灵的存在,我也不感到害怕。
确实是没有恐惧这种东西存在。纵然是再奇怪的东西出现,只要有形体,我就不会感到害怕。
而且——若是幽灵的话,那就是和现在的我相似的东西。没在活着的它,和没有活着的理由的我没有什么大差别。
雾触碰着我的脸颊。全身的温度急速地降下去。背上流窜过的恶寒如鸟爪一般锐利。
纵然有不快的感觉,我依然呆呆地注视着它。短暂的接触后,雾像撒上盐的蛞蝓般融化掉了。
理由很简单。雾接触我差不多经过了五个小时。时间已是凌晨五点。早晨来到的话,幽灵就会融化掉吧。
由于一直清醒着,我重新睡了起来。
4 伽蓝之洞 garan…no…dou /3
记不得这是我回复意识以来的第几个早晨了。
双眼仍被绷带包扎着,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人也没有,静谧的清晨。
涟漪一般的静谧,华丽得令人忘我。
……能听到小鸟的啼啭。
……能感到阳光的温暖。
……肺中充满新鲜的空气。
……啊啊。比起那个世界,这里真是非常的绮丽。
然而,我却感觉不到任何喜悦。
每当被只能感觉到的清晨的空气包围,我就不禁想着。
——这明明就是幸福。
人类,总是独自一个人的存在。
明明独自一人存在比什么都安全,为什么人类不能忍受独自一个人生活呢。
这一点已经被过去的我所克服了。因为一个人就足够了,所以谁也不需要。
但是,现在不同。我已不再完全。等待着不足的那一部分。就这么一直地等下去。
但是,我到底,是在等着谁呢……?
◇自称生活顾问的女医生每天都会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似乎把和她的谈话作为确认空虚的一天的依据了。
“唔,原来如此啊。织君没有主导权,没法使用肉体啊。正因为这样,越来越有趣了呢。
你们两个人。”
与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女医生很高兴似的说着。
不知为什么,她对于我的事情知道得很详细。
只有两仪家的人才知道的关于我双重人格的事情也好,两年前的杀人魔事件与我有关这种事情也好。
原本不得不隐藏起来的那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倒是无所谓的小事。
不知不觉间,谈话似乎变成了我在为那个生活顾问捧哏似的。
“不觉得双重人格很有趣或什么的吗?”
“嘻嘻。你们两个人啊,双重人格不是很可爱吗。同时存在,又拥有各自的意志,并且能把行动统合起来。这样复杂怪奇的人格可不是双重人格,应该是复合个别人格才是。”
“复合……个别人格——?”
“对。不过,还有一点疑问。如果那样的话织君根本没有睡觉的必要哟。依你所说他总是在沉睡这一点总觉得有点,那个。”
总是在沉睡的织。
……能够解答这个疑问的,大概就只有我。
因为比起式来——织更喜欢做梦。
“那么。现在仍然在睡吗?他。”
我没有回答女医生的话。
“是吗。那么果然是死了呢。两年前发生事故时,代替你死了。
所以你的记忆中有欠落。织君所拥有的关于两年前的事件的记忆之所以会暧昧正是为此。既然已经失去了他,那么那份记忆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两仪式在杀人魔事件中究竟做过什么,已经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了。”
“听说那个事件的犯人还没有被逮捕吧。”
“哎哎。因为你遭遇了事故所以突然就行踪不明了。”
不知在多大程度上是认真的,女医生哈哈地笑起来。
“但是,织君没有消失的理由呢。因为如果当时一直不动声色的话,消失的不就是式了吗?他为什么会期望着自己的消失呢?”
那种事情,问我就会明白吗?
“不知道。比起那个你有没有把剪刀带过来?”
“啊,那个果然是不行。因为你有前科,所以似乎已经被限制使用刀具了。”
女医生的话正如我所预料的。
由于平时的复健运动,我的身体好歹回复到能过自由行动的程度。每日两次,仅仅几分钟的运动竟然能让我恢复得那么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为了庆祝一下,我向那个女医生要了剪刀。
“不过你要剪刀做什么?想插花吗?”
“怎么可能。只是想剪剪头发。”
是的。身体能动转的话,搭在背上的头发就让我郁闷起来。从颈部以下流向肩部的头发真是太烦人了。
“那样的事叫美容师来不就成了。觉得难开口的话我替你去叫好了。”
“不必了。别人的手碰我的头发,连想都不愿去想。”
“是这样呢,头发是女孩的命。你仍然是两年前的那个样子,只有头发在生长着还真是可怜呢。”
女医生站起身来的声音。
“那么作为代替把这个给你。镌有咒刻的护身符,我想应该多少能起点作用吧。挂在门上,注意别让谁给取下来。”
听声音似乎是女医生站在椅子上把护身符什么的东西挂在门上了。
随即她顺手打开了门。
“那么我走了。从明天起也许就是别的人来了,所以那时还请多关照。”
说着奇怪的话,女医生离开了。
◇那天夜里,平时的来客没有出现。
一到深夜必定会前来的雾霭般的幽灵,只有这一天没有进到病房里来。
雾每夜都会来到这里接触我。虽然明白那是危险的事,我却毫不在意。
那个幽灵似的东西即便是前来杀死我的,那也没有关系。
不,倒不如说杀死我的话,那样还简单一些。
对于没有活着的实感的我而言,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那么,消失了倒还轻松些。
黑暗之中,我用手指轻触覆住眼睑的绷带。视力不久就会回复了吧。要是那样的话,我下次恐怕得把眼睛完全弄瞎才是。
现在虽然看不到,若是痊愈了的话又会看到那个吧。若是能够看到那个世界的话,我才不要这双眼睛。即使到最后连这边的世界也看不到了,那也强过那种境况几分吧。
但是,在那个瞬间到来之前,我还不能行动。
过去的式会毫不犹豫地将眼球破坏掉吧,现在的我却因为获得了暂时的黑暗而停滞下来。
——何等,不成体统。
我没有活下去的意志,却连去接受死亡的意志也没有。
毫无感觉的我,对于任何行动都感觉不到魅力。只能去肯定某人强加于我的意志。
所以,那个不明面目的雾将我杀掉的话就能够结束这一切。
虽然对于死感觉不到魅力,却也没打算抵抗。
……反正。喜也好悲也好,都是只能给予两仪式的东西。
因为现在的我,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
伽蓝之洞/1苍崎橙子听说到名为两仪式的人物,是在刚入六月的一个晴朗的午后。
她心血来潮雇佣的新职员是两仪式的友人,为了打发时间而和新职员聊天是这件事情的开端。
话题是关于名为两仪式的那个人物在两年前由于交通事故陷入昏睡状态,虽然有着生命活动却完全看不到恢复过来的迹象,这种事情。而且并不止如此,似乎那个人连肉体的成长都停止了的样子。明明有生命活动却停止生长是不可能的,橙子一开始并不相信。
“……嗯。不能成长的生物就是死掉的东西了。不,时间的压力就连死人也会被波及到。
尸体完成了名为腐败的的成长就会回归于尘土吧。明明能动却不成长的,大概只有供人使唤的自动人偶吧。”
“但是这是真的。式从那时起一直看不出年岁的变化。像她那样不明原因的昏睡状态还有别的例子吗?橙子小姐。”
对于新职员的问题,橙子哼了一声,抱起了胳膊。
“是呢。在外国有个很知名的例子。当时一个刚新婚不久的二十岁女性陷入昏睡,经过了五十年又苏醒过来。听说过吗?”
对于橙子的话,新职员摇了摇头。
“那个,那个人醒来后变得怎么样了呢?”
“据说是极其正常。五十年的睡眠就像不存在一般。她依然保持着二十岁的心智醒过来,使她的丈夫万分悲伤。”
“——哎?万分悲伤,是怎么回事。妻子醒过来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说过了吧。心智仍是二十岁可肉体已经成长为七十岁了。在昏睡这一段期间内。因为活下去本身就是一个劣化的过程,所以唯独在这方面毫无办法。那样一来,七十岁的妻子认为自己仍是二十岁而缠着丈夫带他去玩。丈夫因为按时活过了七十年还无所谓。问题是妻子。
不知道时间概念而虚耗了五十年的她,无论怎样说明也无法认识这个现实。并不是因为不愿意而不去认识现实,而是真的没有能力去认识现实。要说悲剧也的确是悲剧。面对背负着满是皱纹的身体说着要去游乐场所的她,丈夫含着泪阻止的这个场面。然后必然会这么想。要是有这种事的话,还是不要醒过来为好。这样。如何?像幻想小说一样的悲剧呢,实际上在过去可是真有其事的。有什么可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