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凌室灾第二日,大朝上出现了大量御史弹劾张皇后的奏章,言道未央宫凌室之灾为后宫失德之兆。如今天子后宫之中地位最尊,且独占君恩的便是张皇后,这失德的自然也是张皇后。又有人将之前的天狗食日翻出来,言道此兆所应非丞相失职,亦应在后宫。张皇后为帝姐鲁元公主之女,天子亲甥,不配为皇后,皇帝应当废后以消除天神之怒皇帝应变急速,很快就有朝臣站出来为张皇后辩护,说是张皇后自为后以来,贤良淑德,为国立下不小功劳,并无失德之事。更何况,张皇后已经做了十多年皇后,如今更是连子女都生了两个,若是说天神不满应在张皇后天上,为何这十多年都不曾天狗食日,直到今年才天狗食日?
朝堂之上尚在为此事而唇枪舌剑,却已经有人把此谣言放到民间。长安百姓尚未从天狗食日的恐惧之中彻底走出来,听闻此谣言,半信半疑之中,一股废后以消天神之怒的民意却已经悄悄聚拢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却爆出一个惊天的消息来。
言道张皇后虽然为大汉皇后,却与匈奴大阏氏蒂蜜罗娜关系和睦,二人之间曾互通消息,十分密切。
三零七:黑手
苏摩捧着药碗立在长信殿次间帘下,听见太后的咳嗽声,并不激烈,却仿佛将肺腑捂着咳出似的,眼圈不由一红,走到吕后身边,道,“太后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吕后笑道,“阿摩啊,”接过药碗一口饮尽,吩咐道,“伺候我梳头吧。”
“喏。”
六神铜镜映出吕后容颜,面色憔悴,发丝雪白,吕后悠然想念起自己年轻时在楚营的时光,那时候,自己境地虽然不好,容貌也称不上美人,却对着明日充满生的希望,年月也还不算老,身边还有相濡以沫的审食其相伴。
“奴婢刚刚去西阙外见了辟阳侯,”苏摩梳拢着吕后的白发,动作极是轻柔,在吕后耳畔道,“他看起来的样子……很是颓唐难过。”
吕后目中闪过复杂神色,最后自嘲道,“我已经病弱成这个模样,再见他又有什么意思呢?便是见了,也要吓着他吧?”
“奴婢瞧着辟阳侯不是这样的人,”苏摩急急道,“他对太后娘娘是有着真心真意的。”
“好了,”吕后道,“苏摩,你不用说了。”
她的声音中少了刚才的伤感彷徨,多了一份不耐烦的声气。苏摩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对这个女主子的毎一个呼吸意味都分外熟悉,自知不能再说下去,只得闭口转移话题,“太后娘娘,皇后那儿,你不出面管管么?”
简单一丝不苟的盘髻梳拢妥当,一根气派贵重的黄金凤簪子最后插在上面,吕后的妆容庄重,起身沉声道,“我已然病成了这幅模样,日后的路,便该由他们自己去走。”
她扬了扬头,凤眸凌厉,“若是阿嫣她连这点场面都对付不过去,她也就没有资格在我病去之后,陪着盈儿走过这一生。那我便是这时候保下她又有何用?”重现了些许当初杀伐果断的女主风姿。
长安城风云变幻,位于漩涡中心,张皇后的椒房殿却反而处于一种奇异的宁静之中。“哦,哦,啊,啊,”才三个多月的小桐子不懂得未央宫中的低气压,快乐的度过自己清醒的白昼生涯,穿着一身薄薄的紫白叠衣,在椒房殿中的玄漆云气纹锦榻上努力的运气翻滚着,终于费尽了全身力气翻了过来,不由仰头对着阿娘欢快的笑了起来,露出口中长了丁点豁米状的牙齿。
张嫣将桐子抱在怀里,笑道,“桐子乖,我们的桐子是最厉害的了。”声音柔和。
她抬起头,望着椒房殿外,前朝宫室的绵延殿宇。
今儿又是大朝的日子。
未央前殿里,弹劾自己失德的大臣,想来不少吧?
如果自己真的扛不住朝中的汹涌压力被废,等待桐子的会是什么命运呢?
想到这里,张嫣冰冷冷的笑起来。
什么叫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睛,自己今日,总算是尝到了这个滋味。
对于袁美人,她的感觉一直很奇特,这个女人出身低微,并没有美丽的容貌和出众的才识,也不得刘盈看重,甚至刘盈几乎没有和她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但她却有一个和刘盈共同血脉的孩子。
女人对于自己生命中扮演这种角色的女子,通常都抱着隐隐的敌意。
她不否认自己如此,相信,袁美人也同样想着自己。
纵然如此,她却从来没有把袁美人当一回事。毕竟,她是皇后,是刘盈的嫡妻和爱人,擅宠未央宫。她心中一直觉得,自己如果想要对付袁萝,就像是踩死一只虫子一样,轻而易举。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一直不急着动手。
毕竟,无论如何,袁萝都是曾经给刘盈生育过子嗣的女子,纵然刘盈不能对之付出男女之情,但在心中,定然对其存着一份柔软心意,希望她能够一生平顺安好。若袁萝没有主动犯下大错,而自己出手为难的话,反而会让刘盈生出一些怜悯之情,与自己夫妻生出芥蒂来。
与其如此,她宁愿按兵不动,等待着袁萝出手对付自己,抓住她的把柄反击回去,才能够真正彻底的处理掉这个刘盈过去的女人,而不让自己遭受半点损伤。
她想的不可谓不好,却没有想到,自己低估了这个女人。
这位永巷洒扫宫女出身的袁美人,出乎意料,竟然拥有如此好的忍性,在自己第二次怀孕之后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忍着出手的冲动,直到这次天狗食日之际,找准了最佳时机,一举出击,竟真的将自己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
“女人,”她感喟道,“真是人世间最捉摸不透的一种生物。”
“娘娘,”楚傅姆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张嫣十分心疼,痛心道,“你别难过了,这些都会过去的,大家会保护你的。”
“是啊,”张嫣轻轻道,“他会保护我们母子的。”目光绕过楚傅姆,望着走到椒房殿珠帘外的男人,声音轻柔而又坚定,“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参见大家。”椒房殿中的宫人屈膝拜道。
“阿嫣,”
刘盈入殿唤道。
连日的思虑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的焦悴,立在妻子面前,沉沉的眸子里映着张嫣的倒影,小小的,极为清晰。
“凌室火灾的起因查出来了么?”张嫣问丈夫。
刘盈想要说些好听的话,但看着张嫣清泠泠的眸子,只觉得假话都说不出来,只得道,“烧毁的地方多半已经成了灰烬,当时救火又是人多手杂,短时间内,只怕找不到纵火的嫌疑人了。”
“这样啊。”
张嫣道,凝神看着刘盈的眉眼。浓长剑眉,沉稳的凤眸,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刘盈较之当年早已经变化了很多,她却依旧觉得他一直是那个长乐宫中夕阳下走向自己的少年。
“你打算怎么做呢?”
刘盈,你知不知道,其实,比诸如今朝野上漫天遍野的弹劾张后失德的事情,我更委屈的是,这些日子,你对我似有似无的躲避。
我那样真挚热烈的爱着你,我相信你也是同样的爱我,我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的欢笑、真情、美好与值得回念的事情,这样的一切,难道就因为这一次天狗食日,你便认为是一个错误了么?
张嫣低下头,唇角微微翘起,将一旁锦榻上的桐子抱起来,笑着哄道,“乖桐子,你阿翁来看你了,来,跟着阿娘喊,‘阿翁’。”
桐子在母亲怀中欢快的笑着,抬头瞧见了近在咫尺的父亲,神情忽然激动起来,手脚乱蹬,想要上前扑到刘盈怀中。
“持已,”张嫣委屈道,“你都好久没有抱桐子了。”
刘盈怔了怔,抬头瞧着面前阿嫣一张雪白精致的脸蛋,低下头,望着阿嫣怀中桐子雪白精致的脸蛋。
这是他盼了足足七年的儿子,他有着他和阿嫣共同的血脉,他希望他能够聪明勇敢,继承自己的皇位,为大汉开创一个新的辉煌时代。
他忽然发力,将张嫣和桐子一起用力抱在怀中。
张嫣微微怔住,微僵的肩膀在刘盈的怀抱中一点一点的软化,好像遇到了春日的雪水,心甘情愿。
目前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刘盈心中有自己的章程,却也不由生出了一点害怕,若最后着实没有法子,自己当如何施为,才能护住阿嫣不受伤害?沉声承诺道,“你放心,只好好待在这椒房殿中,不要多想。”心中暗暗下了决心,若一切真到了最后关头,自己便下罪己诏,绝不让一丝风险沾惹上阿嫣。
许久之后,直到刘盈离开,张嫣坐在椒房殿中,神情略带了一丝迷怔。
“娘娘,”荼蘼唤着主子,满面都是模糊泪痕,“得了大家这句话,你便不要担心了。”
张嫣拭去了腮边的泪意,抬起头来,笑的十分讥诮,“谁说我只能够乖乖待在椒房殿里了?”目光明亮,锐气勃发。
“楚司簿,”她吩咐道,“拿我的皇后信玺,宣北军将军程安入宫。”
“阿娘,”繁阳公主从外间冲进椒房殿。
她虽不能听人言,这些日子在未央宫中,也感觉到了周边的一些违和之处,宫人们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奇怪,却在自己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的时候,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好好虽性子早慧,但还不能理解这种山雨欲来的沉闷形势,只得避到阿娘身边寻求母亲的保护,一张精致的脸蛋上带着无措的惶急之色,“最近未央宫怪怪的,好好不明白。”
张嫣看着女儿,神情柔和下来,招手道,“好好,过来。”
她将女儿揽在自己怀中,殷殷道,“好好,人的一生难免风云变幻,纵然如阿娘这样的,今日也要遭受这种命运考验。阿娘终究不能护着你一辈子,所以你要学会自己长大,才能够保障以后的一生才能风雨无忧。”
好好歪着脑袋“听着”阿娘的话,似懂非懂,神情微微疑惑。
张嫣牵起好好的手,“今儿,你就跟在阿娘身边,好好看着,阿娘是怎么做的。”
披着鲜亮甲胄的将军在椒房殿中单膝下跪,“臣北军将军程安参见皇后娘娘。”
“程将军请起,”张嫣坐在上首榻上,淡淡笑道,“本宫此次召你入宫,要你为本宫办一件事儿。”
程安微微皱眉,拱手道,“皇后娘娘,宫中防戍自有郎卫与羽林军负责,臣属于北军,后宫中的事物不在臣的权责范围之中。”
“哦?”张嫣笑道,“程爱卿是觉得本宫这个皇后使不得你,莫非要本宫去宣室殿要一张陛下手谕来,你才肯听命?”
“这……”程安语塞,低下头去,不答张皇后的语。
张皇后声声冷笑,走到程安的军靴面前,“凭着本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难道还请不下一张手谕?之所以不行,不过是不愿意走漏了风声,今儿,将军若不听本宫的命,本宫也由得你,只是你要定心了,日后莫要后悔。”
程安心中思绪电转,终究低下头去,“诺。”
长安的夜色如有重量似的,压在未央宫的层层宫殿楼台之上,位于宫城西南部的织室离之前被烧毁的凌室仅三座宫室之隔,为宫中织作缯帛和文绣郊庙之服的官署。数以百十计的官奴婢日夜在其中为皇室赶织着精美的丝帛。到了亥时,织室令吩咐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官奴婢们应了声“喏”,将手中正在织做的的丝帛放下,鱼贯离去,过了一会儿,织室中的烛火便都熄灭了。
夏蝉在掩映的花树之间吱哟吱哟的叫唤,万籁俱静。
一个黑影从暗处出来,左右张望,见织室周围没有旁人,便悄悄的行到织室的窗下,取了一支匕首,摸索着将支摘窗的横档割断,从外拉了开来,将桐油倾注在室中丝帛之上。得意一笑,点燃手中火折,便要丢入织室之中。
“大胆狂徒。”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断喝。
黑影惊呆回头,见身后忽然冒出来无数汉兵,一个个披坚执锐,手中的铁戟森森的戟尖朝着自己,泛着冰冷的光芒。
三零八:收场
很多年后,当一切风云结束,大汉皇朝进入新的篇章,人们回过头来,回望这一个长安的秋夜中发生的事情,不免在心中生起唏嘘之感。隐藏在宁静的长安夜色之下,众人交织涌动的心思,犹如一片迷雾,看不分明。
而在当夜,廷尉府之中灯火通明,被半夜从官署的被衾中唤醒爬起来审案的廷尉吴公坐在诏狱官案之后,面色肃然,审讯被抓获的小黄门童英,“大胆小贼,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在未央宫织室纵火的?还不从实招来。”
跪伏在地上的童英面色晦暗不定,叫起了撞天屈,“冤枉啊,奴婢不过是手头紧,经过织室的时候,瞧着里头无人,想偷一匹锦缎出来卖钱罢了。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