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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澜此时正仰头思索,嘴里低声念道:“蝶恋花……苏轼的,柳永的?还是晏殊……先生喜欢谁的?”她看向烛影,却见他神情异样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已经成了一条狭缝。她凑近了,也眯起眼来,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问道:“先生,你怎么了?”
烛影忙撤回目光,眼里起了一丝慌乱,嘴上说道:“没什么,烛影在想该写什么……写……公子回去休息吧,烛影还要补扇子。”他再次看向她,已经恢复了素来的那副淡然从容的表情。
闻言,赤澜隐隐一笑,说道:“那你慢慢修吧。”
看着她走出房门,他回过身,看着那把折扇。先是有一丝迷茫,而后又出现一点笑意。最后闭上眼,顷之,轻轻一声叹息。
季冬,清静的大街,落雪无声。
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屋檐下撑开,走入飘雪之中。底下是一位白衣先生,一个黑色披风的少年。身后面馆门前,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仰头看看漫天的飞雪。
少年举起手里的糖葫芦,先生低下头,咬下一个。
她已经十四岁。
天地一片银白,两个小点慢慢移动,在一处停下。
抬手用披风挡住袭来的阵阵冰雪碎碴,然后缓缓放下手,露出一双狭长的眼,而后是略带一丝笑意的唇。烛影抬腿,往后退了两步。
赤澜嘴角挂着笑,一脚踢去,地上又扬起一片冰碴。很快,地上清出了一片冰面,光滑透亮。原来,这是一片被雪覆盖了的湖面。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向前跑,一踏上冰面,便并拢了双腿,身子半蹲。呲溜一下,人便在冰面上滑了出去。
“小心。”烛影开口提醒道,“滑这么快,小心飞出去摔着。”
她在冰面上打了个转,笑道:“那——我就飞到天上去,做神仙!”
他脸上漾出笑意,轻吟:“一去霄汉上,世人那得逢。”
那边又传来她的声音:“本公子要给这湖赐个名,就叫做……升仙湖!”她滑了个来回,笑着朝烛影挥手,“先生,上来!”
他轻笑一声:“烛影就不奉陪了。”
闻言,她脸色一变,忽的直起身来。正滑了半道,身子一动,脚在冰面上便不听使唤了,直打滑。她急忙来个黄龙转身,欲逃离这地方,可脚下却是一滑,整个身子打横往冰面上摔去。
“呃……”她正要开口叫,可是口才张开一半,便觉一阵风卷来,腰上一紧,身子便停止了下跌的趋势。她的眼睛渐渐弯成了月牙儿,一脸俏皮的笑意。
烛影心中正疑惑,忽觉手里一沉,霎时如同手中抱了千斤石一般。他急忙将重心后移,可刚一动,脚下便一滑,身体往后倒去。“咻”的一下,他抱着她向后滑出丈余。然后听得“嘭”一声,两人摔在了雪地里,溅起一片雪,又洒在二人身上。
“哈哈哈……”压在他身上的人却开怀大笑起来。烛影一脸平静,只是看着她,也不言语。见他没反应,她自觉没趣便安静了下来。
静而镇之,则自止矣。他这才开口:“起来。”
赤澜看他一眼,爬起来,迈开腿便走。烛影起身,慢慢追上前,斜眼看她,见她脸上有些不悦,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着。
“先生。”她忽然开了口。
烛影瞥她一眼:“嗯?”
她稍稍迟疑,微微撅着嘴,低声说道:“先生不要老教训我。”
烛影道:“你我的学生,我不该教导你么?”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他,说道:“别以为本公子喊你一声先生,你就以为自己是本公子的师父了。”
烛影也停下脚步,笑道:“我怎么就不是你的师父了呢?我教你弹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我跟你说啊,自打我来到这世上,只拜了陆晓知一个师父。”赤澜瞥他一眼,又道:“你敢说自己跟他是一个辈份吗?”
他稍稍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问:“不是师父……那,公子把烛影当成什么了?”
两只乌黑的眼珠子一转,唇畔泛起笑意,“先生。”她丢下两个字,霍然转身跑开了。
烛影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虽是平静,但掩饰不住内心的矛盾。
破庙门口,少年仰头望天,身上穿得单薄,衣衫虽破旧,却也干净。寒风一吹,漫天飞雪打个转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正是成霸。他转头上下左右看了看,抬手拍在这个与他一般高的少年身上,问道:“兄弟,看什么呢?”
少年垂下眼睑,不语。成霸侧脸看看他,提腿站在门槛上,抬手搭在他肩上,笑道:“怎么一下子窜这么高了?还是习惯这样。”然后,他叹息一声,道:“这一路磕磕绊绊,一会儿这个病了,一会儿那个受伤了,一会儿没钱了,一会儿要赚钱……何年何月才能到江南呀?”
少年深吸一口气,沁入心脾的凉……
“要不你带上你的人,自己走吧。”少年开口轻声说道。
成霸笑笑,道:“小瞧人了不是,我成霸是那种丢下兄弟的人吗?你是我大哥,我当然跟着你了。”他又在少年肩上拍了拍。
这少年便是圆缺,十五岁了,这一年他终于长高了。他转身走进破庙,破庙中央的火堆旁,石头正给豆子喂药。一旁的范大成盯着圆缺看了一阵,说道:“圆缺,我怎么瞧你这么眼熟呢?”
圆缺转头看他,笑:“你天天看着我,能不眼熟吗?”
范大成稍稍蹙眉,想了一想,道:“不是。我是觉得你现在这相貌,似乎在很久以前我就见过……”又思索了好一阵,摇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
圆缺笑了笑,在豆子跟前蹲下,摸摸他的额头:“不烧了。”
“还有好几个咳嗽咳得厉害呢!”成霸从门口走进来,看看那群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哎,你那个吃麻雀治咳嗽的法子不是很管用么?这时候打麻雀最容易了,你去弄两只来呀。”
“不打了。”圆缺轻声说了一句,在地上坐下。
“为什么?”成霸问。
“很久不打了。”圆缺应道。
范大成开口道:“唉!上回在关帝庙的时候你不在,所以不知道。那庙门口的槐树上来了一对鸟夫妻,他打死了一只,结果另一只在门口叫了整整一个月。”
听罢,成霸忽然呵呵笑了起来,道一句:“你也忒心善了,连只鸟也……”圆缺瞥他一眼,他便住了口。旁人却笑了起来,笑够了大伙又安静下来。
范大成叹了口气,仰身躺下,嘴中唱道:“自叹平生不自由,残杯冷炙漫相投……”
自叹平生不自由,残杯冷炙漫相投。筠篮带雨携残月,檀板临风唱晚秋。两足踏穿尘世界,一身历尽古荒丘。从今不复朱门叩,村犬无劳吠不休。
◇*◇*◇暖日融融,几个学生坐在风仪亭内把盏对酌。宇文双帅饮一口酒,抬眼看身边的人,问道:“师弟,这酒味道如何?”
赤澜点点头:“绵爽清冽,香醇宜人。”
宇文双帅笑道:“这可是御酒,我从家中偷拿了一坛。”
“宇文将军若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窃酒贼,你说他会怎样?”赤澜笑道。
他也笑,说道:“笃哇来犯,宗王阿只吉军败了。家父跟从伯颜大人去了西北,哪里管得了我。倒是那察尔兄,似乎御史大人管得紧哪?”他看向坐在赤澜另一侧的年青人。
那察尔笑笑,道:“家父可从不管儿子们喝酒。”
“既然这样,也不见你拿几坛好酒来。”赤澜说道。
那察尔道:“师弟若是喜欢,我就常拿酒来。哎,还有答兰呢!”他看向旁边的一人。
答兰笑:“当然!”此人乃宣徽使、第一怯薛长月赤察尔之子。
在元朝,划了官、吏、僧、道、医、工、匠、娼、儒、丐十个等级,儒可是排在了娼之后,这些达官贵胄之后能来此读书实在是难得了。
几人把酒言欢,且饮且谈,忽听那察尔问道:“听闻师弟家中有位姐姐?”
“叫做玉罗是不是?”答兰紧接着问。
赤澜手中一顿,随即点点头,端酒往嘴边送。
宇文双帅也道:“玉指的姐姐定然是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了?”
杯到唇边一滞,嘴角扬起,她放下酒杯,强忍住笑,看看一圈人。所有人都看着她,等他回答。赤澜指指自己,笑道:“你看我长相如何?我姐姐呢比我长得好看多了。”
那察尔紧接着又问:“不知玉罗姑娘是否已经有了人家?”
赤澜答:“没有。”
闻言,众人暗暗松一口气。宇文双帅身子往前一探,道:“师弟,你看宇文如何?论家世、论人品……”他话未说完,又听那察尔道:“我阿鲁剌氏也不错啊!”两人一左一右夹着赤澜。
她笑道:“看来我们桑家门槛要被提亲的踏破了。”她展开双臂,一左一右环上两人的肩膀,道:“行不行,还得看我姐的意思,是不是?”
“公子。”忽然传来烛影不急不缓的声音。
亭子里,学生们的动作全都僵住,随即纷纷站起,躬身行礼:“先生。”
烛影缓步走进亭子,手中折扇指指桌上的酒食,“喝酒呢?”说着,端起酒壶,仰起头,往嘴中倒。咽下一口酒,赞道:“好酒。”
闻言,学生们又面露喜色。
烛影放下酒壶,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会儿陆夫子就过来了。”
“什么?”众人大惊,亏他还这么不着急。
“快走!”
“先生,学生告辞。”众人边说边往外跑。
“嗯,慢走。”烛影应道。
待他们都不见了人影,烛影在赤澜旁边坐下。赤澜从刚才起就支着脑袋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烛影先开了口:“我说公子啊……”赤澜往前凑了凑,双眼望着他,等他说话。烛影看她一眼,接道:“你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举止了。”
赤澜斜眼看看桌上的酒,问:“喝酒?”
烛影有些无奈:“是谁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有姑娘家跟人勾肩搭背的吗?”
她不禁有些发窘,垂下目光,轻声辩道:“师兄们又不知道……”
烛影轻叹一口气:“你自己知道吧?”
“嗯,呵呵。”她忽然抬起手臂勾上烛影的脖子,道:“下次决不会了。”他斜眼看看她的手,这也叫不会?
“咳……”忽然传来陆晓知咳嗽声。
两人回头,见陆晓知负手站在亭外石子涌路上。他看看桌上的酒食,又看看亭内二人,脸上略有不满:“你看看你!”
赤澜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烛影肩上,不急不缓地将手拿下来,对陆晓知笑笑。随后,二人去到陆晓知房中。这一日,她从陆晓知那里知道了“琴棋书画”的故事。
唐乾封二年,巫商两族的一场大战,巫氏惨败,族长身亡。族长身边的一个琴侍,率其残支逃至最初巫族祭坛所在之处,躲进深山中一个山洞。他们为了防止商族进攻,在山洞里外布置下无数机关玄门。巫商两家最不缺的就是玄门术士、能工巧匠。
待天水教找到他们,已经是几十年后的事。而那时,那个山洞已经被巫家人设计得机关重重,既不怕水攻,又不怕火攻,外人丝毫别想攻入。开轩,便是第一道攻不破的玄门。
赤澜问:“开轩琴是不是用来破开轩门的?”
陆晓知点头:“嗯,据说只有开轩琴能打开‘开轩玄门’。但究竟怎样打开,只有巫氏正统血脉之人才知道。”
她又问:“开轩琴是否与那琴侍有关?”
陆晓知道:“那个琴侍叫做付瑶琴,她武艺高强,内力深厚。最厉害的就数她那‘御力于琴’的功夫。”
“御力于琴?”赤澜转头看向坐在桌旁的烛影。而烛影则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看着陆晓知。
陆晓知继续讲述。
如今江湖上有很多人会这功夫,但终究是比不上巫家的功力。那琴也很不一般,因为一般的琴都承受不住那强劲的力量。这就要说到琴弦,它是由绛蚕丝制成。产蚕处便是后来西夏国所处之地,可惜现在已经绝迹。
待巫氏族恢复元气后,就离开了山洞,但一直都会派一个或几个女侍守着山洞。因此,商族人都习惯称那个山洞为“巫女洞”。
“书”也出现在唐代,是由一个叫苏暮云的女侍而创,她剑术高超;“画”出现在五代期间,由一个叫做魏鲛绡的女侍而创,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由于战乱,又已年久,这两样东西的用处已无据可查。但定是和开玄门、走迷宫有关。
“棋”是孝宗年间出现的,也不知为何这般凑巧,正好凑成‘琴棋书画’四韵。
要说“棋”,首先得先说说三百多年前,就是唐末的时候,巫商两族发生了一场大战。这回轮到商家大败,天水教教主死。当时的太微上者——贺劳旋,顺众意继任,他率残存的族人逃亡到了契丹。直到辽神册元年,天水教才回归中原,并将一颗天之泪赠给辽国君主耶律阿保机,以表谢意。天之泪有两颗,另一颗还在教主手中。
回来后,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复仇,可当时能找到的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