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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他们当然不主张议和,只有趁本王出兵将兵力远离中原,他们才有机会趁机反我不是吗?你的王兄不就应他们所邀,急着赶来阻止你签下这议和书吗?昨夜子时到的吧,动作真快,果真马下停蹄呀!”
“王爷知道我王兄已经到了金陵,连到达的时间都分毫不差……既然如此,显然也知道我王兄有意谋反,想藉皇朝的兵力助他窃国?”她颇为吃惊,看来真如传言,这皇朝大小事都难以摆脱他的掌握,想要在他眼皮下作乱,无疑自寻死路。
那双黑灿的眼眸微抬,似笑非笑。
“既已知道皇上与太子意图,如今王兄已到,您还不快与本宫签下和议,非要再等三天后,您不怕我王兄先与你父皇达成协议,到时签下了这张和约?”她讶异地问。
“事实上,就如你所说,这不过是纸和约,本王签不签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定,父皇与太子不能,你王兄就更不能了。”
好个狂妄的王爷!唯我独尊到此地步,最教人可恨的是他确实有这实力,也没有人敢忽略他的我行我素。“那本宫就不懂了,王爷您究竟主战还是主和?”他的行事乖张,已够教她摸不着头绪。
“光凭武力霸道之统合,以千万生灵为祭品,血流成河,必将点燃难以平息之种族仇恨火苗,而星火终将燎原,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成为民族悲剧。”
“……所以王爷您主和?”
“是也不是,金国位处关外,沃野千里,若真有野心,本王就算要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
公主错愕。此人亦正亦邪,完全不依正道所规,呼风唤雨,不择手段只为满足心中一念,天下只要他想就一定到手,只要他弃之便不屑一顾,正邪对错于他,狗屁不通、不值一提,唯有我行我素而已,但这样一个难以捉摸的人却倾心于一名平凡女子,还用心灌溉栽培,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她忍不住再偷觑了眼角落已睡得沉稳的人。“但是,您不怕出兵让太子他们有机可趁?”
“哈哈哈,凭他们?哼,公主认为本王既能看破他们的想法,又还会让他们为所欲为吗?”
“啊,以您之智,您父王他们想要真正主事,怕是要希望落空了……王爷,您想君临天下吗?”公主好奇地问。这样一个人难道不想坐在最上位,供万人景仰,对他高呼万岁?
“本王不在其位也能左手翻云右手覆雨,就算没有皇帝之位,谁敢说我不是天下之王?
好个霸主啊!她再无一丝怀疑他的能力,更担心与他为敌,那将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只能忧心道:“若有朝一日金国得罪王爷,还请王爷手下留情。”她说得真诚。
朱战楫但笑不语。
“王爷?”她心急地希望他给予承诺。
“本王从不给无谓的诺言,两国开战与否,本王只能说目前并无战意,否则也不会答应与你签下和议,但他日本王野心再起,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啊!”
“你!”她挫败不已。能保住一时就保住一时吧!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无意征战,只要保持两国友好,相信一时之间他不会有并吞金国的野心。
“转眼已至未时,公主,本王有事待办,就不多留了。”他望向倒睡案前的银一两,摇头暗笑地打发人。
“王爷……您对本宫难道一点也不动心吗?倘若与我联姻,可保两国长治久安——”她忍不住希冀,困难地问。
朱战楫挥手阻挡她说出更多他下想听的话语。“没有,本王性情乖僻薄凉,不动心则已,一动心便再无法挽回,公主错爱,本王在此谢过,但仅有如此,至于两国能否长治久安,公主你想本王会真正在乎吗?”那股子不在乎他人生死的冷酷,阴阴狠狠地拂过她,像极了恶魔再世!
她当下羞愤难当地落荒而去。
公主离去,他这才仔细抱起睡得深沉的银一两。
受到惊动,她也悠悠转醒,连眼都未睁便开口问;“谈完了?”
“谈完了。”
“公主回去了?”
“回去了。”
“爷。”
“嗯?”他轻轻将她置于软榻上。
“每次我睡在这上书房,都是您抱我上榻的?”
“……嗯。”
“我就知道,难怪这怀抱这么熟悉……”说着说着,眼还未张,又跌人梦乡。
他要人取来真丝薄毯为她覆上,已是秋至,空气里多少带着些许寒意。
静坐一旁,心疼地打量她,知道这几日她与他共眠,夜无好眠,每每要到深更才肯放松入睡。真是个傻丫头啊!天下女子都想跳上他的床,唯独她畏之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在他的刻意下,她名节早荡然无存,难道还要死守清白吗?
为谁守清白?为她的未婚夫婿?哼!
思及此,他怒不可遏,发狂的神色宛如魔鬼,打算此时就要摇醒她,狂暴地要了她。
“爷!”李少在门外呼叫。
“什么事?”怒火未息,却也减了几分。
“相爷亲自来报,说是皇上今朝突然吐血,情况紧急,有请爷即刻进宫。”
哼,这混账,真沉不住气,果然动手了。
“知道了,备轿,叫总管来。”他一连交待。
总管匆匆赶至上书房。
“爷?”
朱战楫瞧着依旧睡熟的她,交代道:“让她睡,别吵醒她,记住,替本王看紧她。”
至于看紧她什么,总管自然明白。
很好,很好!他才离开几个时辰进宫去探望那已然起死回生的皇上,回头,她就给他偷人!
远远瞧见王府清幽院上的两道身影,男的痴痴低望,女的一会巧笑倩兮,一会喜极落泪,最后女子掏出怀中物,含笑献上,男子则粲笑收下。
迎风夕阳下,雨人并肩而立,低首喁喁,两小无清。
啪的一声,手中玉扇已然断折两截。
“总管,本王要见他。”落下交代便断然离去。
段小宗收拾行囊准备离去,略带稚气的脸庞瞧得出俊秀斯文,他喜孜孜地将一两姐送他的东西小心收好。此次离去,他已安心,回乡后就等着过幸福的生活了。
他松下一口气,神情轻松,拎起包包向客栈掌柜付清了房钱后,走出客栈转入大街,却遭人阻拦。
“请问可是段公子?”来人上前问。
“在下姓段没错。”话才落,人已不见。
第八章
“你就是段小宗?”俊颜半垂,让人看不见问话人的情绪。
“我、我……我就是段小宗。”趴跪在地上的人已然得知端坐椅上的贵气男子是何许人也。
“大胆,敢在本王面前称我!”一道子怒斥陡落。
“是是是,草民叩见王爷。”段小宗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朱战楫冷笑一声。“你认识一两?”
一两姐?只知她在王爷府里当差,莫非就是这位王爷?但王爷为何会问起他与一两姐认识与否?“……认、认识。”
“如何认识的?”
“我们从小就订有亲事。”他抖着声,据实以告。
朱战楫呼吸加沉。“你们一共出游几次?”
“嗄……此次上金陵共与一两姐见过四次面。”
“每次见面都聊些什么?”他声音明显紧绷。
“聊……聊些家乡事……聊我……草民的婚事……”
“婚事!你打算要成亲了吗?”暴怒之兆,清晰可闻。
“草民今年已十七,父母说可以成亲了。”
“才十七!”她竟想嫁给一名娃儿!“打算何时成亲?”朱战楫按下怒火,身边百年瓷瓶已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一两姐说,此番回乡后,草民随时可以娶亲。”
“什么?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人!”到此他已全然失控,燃烧的怒火足以燎原,一掌便劈向跪地之人,几次掌击后段小宗当场喷血趴地,但他仍止不住怒火,第一次动手污了自己双手。
“爷,请息怒啊!”随侍的李少赶紧进言。任爷冷汉薄情,遇上男女情事,也更狠狠喝上一口酸醋不可。
“你这次来是要带她走的?”揪住段小宗带血衣襟,声音暗哑,似要撕了他一般。
“不……不是。”口吐鲜血,胸口剧痛,至今还不明白,为何王爷要为他的亲事发这大的火,大有将他剥皮拆骨之势?
“不是?你不是急着成亲吗?”
“草、草、民……是急着成亲,若王爷不许……那草民就不……娶亲了。”咳着血,猜测是成亲惹的祸,虽然不知为什么。
“不娶亲了?”
“是,不……不娶亲了。”
“咦?你们在做什么?”银一两端着小点心踏进花厅。
所有人一惊,朱战揖更是脸色难看地怒视总管。不是报她晨骑去了,怎么早早出现在花厅?
总管缩着膀子,一脸无奈,哪知银一两才上马就发现马蹄子损伤,要人带回疗伤后便打道回府,也就撞见了不该撞见的画面。
“啊,小宗,你……你怎么受伤了?”她终于发现倒地快死的人,赶紧上前扶起他。“谁?是谁干的?”她又急又怒地问。
“是本王干的。”朱战楫一脸的残酷不在乎。
“爷?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蔑笑。“本王做事还要理由吗?”见她急切相护,他的怒火又起。
“你!小宗做错了什么?爷罚我好了,我愿代他受罚!”她咬牙。
“你愿代他受罚?”他眯上残酷双眸,熊熊烈火即将再次引爆。“好,你愿与他做同命鸳鸯,本王就成全你!”
“爷,哇哇哇——”残酷的狠话才落,她鼻一酸,大哭了起来。
朱战楫错愕微怔。
“爷,我不过要救我同乡,您就要我一道送命,您好狠的心啊!哇哇哇——”
“同乡?不只同乡吧?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婿吗?”他撇嘴冷讽。
“爷怎么知道?”银一两收了泪问,不记得告诉过爷小宗的事。
“哼,你急着嫁人,眼里还有我吗?”所有的醋劲一时全涌上了。
“谁说我要嫁人的?”
“这小子此趟来找你不就是为娶你来得?”口吻已是极度愤怒,再差一步,她怀中的未婚夫就要自人间消失了。
“谁说小宗是来迎亲的?”她呆呆地问。
“不是吗?”瞧她的眼神并非惺惺作态。
“当然不是。”
“那他是来?”
“小宗是来退亲的!”
此话一出,众人错愕。敢情搞了半天,竟闹了个大笑话!
只瞧朱战楫愕然之后,暴怒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又要人取来新衣,这回他自行更衣,没有劳烦还抱着伤员正气愤的银一两,悠哉更完衣后,才神色自若地又出现在花厅。
“爷,这段……公子,怎么处置?”李少忍着笑,上前请示。想不到爷的醋火这般惊人!
可惜这醋喝得冤枉,而这姓段的身上的伤更是冤枉。
朱战楫轻瞄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段小宗,不理会气得牙痒痒的女人。
他轻描淡写地问道;“为何退亲?”
段小宗忍着痛也不敢哀嚎半句,只能低低地回道:“……草民与一两姐虽自幼订亲,但并无真正相处过,年纪又相差三岁,如今草民已十七,在家乡有一位相交多年的红粉知己,草民想娶那位姑娘为妻,又不愿耽误一两姐的青春,于是专程上金陵求得一两姐谅解。
“幸得一两姐成全,原本早早就要回乡,但几次上王府要告别一两姐,王府的人都推说不见,好不容易昨日终于见着了一两姐,也礼貌地告别,今日就要回乡,哪知……”就遭到恶棍强押,只是接下来的话不敢讲。
“爷,您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将人打伤?”银一两越想越火大。
“无缘无故?本王可不是无缘无故。”他不以为然。
“他又没犯错,当然是无缘无故。”
“昨日告别时你送他什么东西?”他为人物属性极强,不容许她的心思掺着杂念,特意备礼赠旧人,此等情意惦记在心,他也是不允的。
“不就是一副我自己绣的小锦囊。”
“你亲自绣的?”
“嗯。”她浑然不知大难又要临头。
“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
“在这里!”一两姐是白痴他段小宗可不是,赶紧颤巍巍哽咽地掏出锦囊,递给眼冒戾气的王爷。
他没亲手接过,而是由总管接去呈了上去。
恭喜觅得良缘。锦囊上绣着这六个字。
朱战楫心情立刻转好。“总管,领他下去疗伤,再赠千金,就当一两祝他觅得良缘的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