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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怀歉疚地说:“胡二哥,昨晚多亏了你,我妹妹的命是你拣回来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了。”
胡大娘和胡二哥互相看了一眼,无奈地说:“又来了!”然后一起转向我:“你以后不要再每天把谢谢啊,感激啊挂在口边,一家人天天在一起,多别扭啊。”
“嗯,那我以后不说了。”我向他们笑着点头。这一家人对我恩深似海,以后怎么报答?
这时胡大娘问我:“你今天还去那边上工吗?”
我说:“去是肯定应该去的。人家预付了那么多工钱,我本来就迟了一个月才去,这才刚刚上了三天工,又不去了,人家会怎么想啊。”一提起这点来就头痛。
胡二哥提议,“要不就干脆不去了吧。卫夫人预付了多少工钱,我去还给她。你以后就在家好好带妹妹就行了。”
这算什么了?他帮我出钱还债,以后再出钱养我,那我不成了他的……
我马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个信用问题。答应人家去做事,工钱都预付了,怎么能爱去不去呢?”
我以为胡大娘会支持儿子的提议,因为这样一来,我就等于是她儿子的人了。没想到,胡大娘竟然马上附和我道:“桃叶说得对,这是个信用问题。就算不去,也不能说不去就不去了,要提前通知,要等人家找好了接手的了,再走。”
说到这里,她转向自己的儿子,很严肃地说:“延熙,你以后做生意,也要牢记这一点。生意人,信誉是生命。你爹以前也是从一个小学徒慢慢做起来的,他以前就经常跟我说,除非是偏门生意,捞一票就跑路的。否则没信用,怎么留住老顾客?”
胡二哥诺诺连声,胡大娘朝外面看看天色说:“你要去,现在就赶紧去吧。妹妹你放心,我看着就是了,等会她醒来我给她喂点东西吃,中午喝一次药,晚上再喝一次。”
“好的,那我这就去吧。”我进屋收拾了一下,加了件外衣。再出来时,胡大娘已经把桃根抱起来了,母子俩把我送到门口。胡二哥担心地看着我说:“你小心一点,昨天打你的那帮人早上应该不会出来吧?等你晚上下学回来的时候,我去河那边接你。”
我刚想说不用,胡二哥已经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胡大娘还在后面叮嘱着:“你做事要用心勤谨点,刚刚升了二掌柜,不要辜负了大掌柜的栽培。”
我只好把到口的话又收了回来。他来接也好,我现在心里还真有点发悚。昨天那帮人没能拉我去见她们的什么主人,以后肯定还会来的。
过河上岸,看着旁人打量我的眼神,我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苦笑着想:本来就一脸伤了,再加上熬夜,现在也不知道是一幅什么尊容了。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几位喜欢看美女的少爷有意见我也没办法。
走到书塾,刚在门口一闪,一个不悦的声音马上响起:“你干嘛去了?本少爷都来了,你还没来!”话音刚落,语调立刻转为诧异:“你的脸怎么啦?”
“没怎么”,我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在经历了昨晚那么多事后,我对和他这种阔少爷说话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了。他们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的苦他们无法触及,无法体会,正如他们的富贵我无法触及一样。
谁知他倒不依不饶了,居然走过来伸手托起我的脸,仔细地查看伤势。我不好意思地拉下他的手,嘴里埋怨着:“你干嘛动手动脚啊。”
这要是给卫府的其他下人看见了,成什么嘛。
“给人打的?”他的声音有讶异,也有点不可置信。
“嗯”,这还需要问?一看就是给人打的了。昨天晚上那么暗的光线下都无法掩饰了,何况现在是白天。
“谁打的?”他的声音中已经蕴蓄怒气。
“不知道。”
“你……白痴啊,谁打你的你都不知道?”他这回的怒气是针对我了,“人家不会是当头套麻袋,然后不问青红皂白地就一顿暴打吧?”
“那倒没有,是一群女人,穿得非常华丽,一看就是大有来头的。她们在巷口那里拦着我,只问了我一句话,就要我跟她们走。我不肯,拉拉扯扯半天,最后把她们惹毛了,才挨打的。”
“问你一句什么话?”
“问我是不是在这个书墅打杂的那个人。”
听到这话,王献之眼里的诧异之色更浓了,“这是为什么?”
我冷冷地说:“这就要问你们几位大少爷了,你们在外面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呢。我才来了三天,不可能跟任何人结仇。我的这场无妄之灾,完全是你们几个给我惹来的。
王献之的眼睛里霎时锋芒毕现,“我们招惹的人太多了!只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找我们算帐的,这回,倒是稀罕了。他大概是看我们的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想给我们加点佐料,那我们就陪他玩玩。”
我提醒他,“那位要见我的神秘人可是个女人。我看,结仇的可能性小,多半是少爷们在外面欠下的什么……”桃花债吧,只是这三个字我不想说出来。
“女人?”他有点呆了,“我们可从没得罪过女人,会有什么女人跟我们过不去呢?”想了一会,又问我:“你真的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我告诉他:“其实也不是不知道,郗少爷的姐姐当时正好在场,她知道那帮人是哪里来的。但她只说对方身份十分高贵,没告诉我到底是谁。”
“阿超的姐姐?哪个姐姐啊,阿超有三个姐姐。”说了这里他一摆手说:“算了,你跟我去一趟他家,到了那里,把他几个姐姐都找来见一面就知道了。
我急了:“少爷,我要做事,你要上课,先生就快到了,我们现在怎么能出去呢?”
他很狠地瞪了我一眼,“你不傻吧,今天还上课?你都被人打成这样,我还上什么课,先把凶手找到再说,不然我以后在石头城就别混了。”
我慌了,“找出来了您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打回来啊,连我们书塾的人都敢打,而且还是特别指明,打的就是我们书塾的人,这辈子我还没回过这样的狠人,正想会会呢。”
“您打回来了,人家下次还会打我的。”我兜头给他浇下一盆冷水。你们打人容易,我防人难。我可没有一批豪奴整天在后面跟着保护。
他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想出办法说:“没事的,你以后上下学我让我家的仆人接送你,反正我那几个跟班每天吃饱了饭没事做,天天闲着到处晃。”
才要出门,正好郗超进来了,王献之说:“阿超,你来了正好,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郗超看了看我的脸,“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三姐昨晚就告诉我了的,罪魁祸首也知道是谁了。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件事呢。”两个人立刻凑到一起,热烈地商量起来。
看来,几位少爷是立意要为我出气了。不对,他们不是为我,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正如他们说的,他们的人被打了不还击,以后在石头城就没法混了。
我被打本身其实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少爷们的面子不能丢。
卷一 相见欢 (21) 挨打也是好事
郗超一到,立刻和王献之一起投入了热烈的讨论中。看他们那兴奋劲,给我的感觉,是他们其实很期待发生这样的事,这样他们就师出有名,终于找到机会打架了。
这倒也罢了。最让我郁闷的还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理我,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比如,我要不要报复?我想怎样报复?好像我是与此无关的局外人。
等到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发话了:“两位少爷,这次事件,好像挨打的是我吧?”
他们一起看向我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那是当然了,这还有疑问吗?”
“有!”我举手,就像他们在课堂上举手发问一样:“既然挨打的是我,你们又这么重视这件事,一定要为我出头。那我可不可以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挨打?打我的又是谁?”
他们俩互相看了看,好像在商量着要不要告诉我。最后,郗超拒绝说:“你知道了没好处。”
“我知道了会怎样?我只是要知道而已。你们放心,如果你们不愿意曝露这个人的身份,或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我保证在外面什么也不说。”
这些话一说出口,我立刻深深懊悔。因为,我其实根本不想知道。
无论是对那个打我的人,还是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都毫无兴趣。经过了昨晚的事后,我深深体会到了我跟他们之间的鸿沟,那不是贫与富的距离,而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昨晚,我九死一生。先是差点被人打死,接着差点被妹妹的病吓死、愁死。那个时候他们在哪里?无非是在绮罗丛中,锦绣堆里,享受着人间最好的一切。所以,他们现在要打谁,或被谁打,都与我无关,我知道他们不是为了我,只是为他们自己。
既然明了了这一切,我为什么还要问?
想到这里,我马上拾起抹布,在桌上快速地抹了起来,同时淡漠地一笑说:“算了,我还是不知道的好。郗少爷说得对,知道了对我没什么好处。”
这时,王献之突然好笑地看着我。然后就一直笑一直笑,笑得我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一甩抹布,我恶狠狠地一眼扫过去:“请问你到底在笑什么?我有什么好笑的?”
“你抹那张桌子抹了一个早上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甚至看向窗外。可是越是这样随随便便指出,调侃的意味越浓。
我只低头看了一眼,立刻满脸通红。果然,除这张桌子面上是湿的外,其他的都是干的。也就是说,自从郗超进来开始谈论这件事起,我就再没挪过窝了。
我恨得直捶自己的脑袋。
可是毒舌大王是不会放过任何取笑别人的机会的:“还说你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你干嘛在那儿听得津津有味,连桌子都忘了抹了?”
“我,我想知道你们也不会告诉我啊,那我想有什么用?”我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我告诉你。”
他突然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子敬!”郗超马上喊了他一句,希望能阻止他。
“嘉宾,没关系的,我相信她不会在外面乱说。而且,她说得很有道理,挨打的是她,吃亏受累的是她,她有权利知道这个。”
说服了自己的同窗后,他转向我,郑重地说:“桃叶,嘉宾的姐姐曾告诉你,那是一个身份很高贵的女人对不对?的确是的,非常高贵。所以嘉宾和他姐姐都不主张告诉你,他们其实是一番好意,怕吓着你。因为,那个人”他停顿了一下说:“是新安公主。”
我真的被吓到了。
郗超立即告诫我:“桃叶,你知道了,放在自己心里就好,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知道了。”我机械地答了一句。其实不是很明白。打我的人身份高贵,但因为这样,就必须如此讳莫如深吗?
“哈哈,我还以为今天我是最早到的,想不到你们比我更早了。”是谢玄来了。
“幼度,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那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瞧这兴奋劲。
看来,我挨打这件事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取悦了各位少爷,极大地挑起了他们对生活的热情。
我没想到,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为这事,他们后来又足足兴奋了好几天,以至于连课都不专心上课了,上课的时候互相递纸条。我在王献之桌下捡到的两张分别是这样写的:
其一:子敬,凝香院的老板娘答应披挂上阵,酬金锦缎四匹,钱五百。
其二:子敬,地点就选在缀锦楼,届时携那人出席。
看得我一头雾水,研究半天也没个头绪,只得作罢。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先生准他们所请早早地就放了学。
先生前脚刚走,郗、谢、桓三位立刻一声呼哨,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只剩王献之在桌上整理什么。
我拎着桶去提水。刚把水提进书墅,王献之就走过来说:“今天就不做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还是拿起了抹布。
他抢过抹布丢进水桶里,“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快点啦,错过了好戏就亏大了。”
“我没空去看。我要赶着做完清洁了好回去,我妹妹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清洁明早做就好了,至于回家嘛,今天还早,不会耽误很久的。”
不再跟我罗嗦,他拖着我的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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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相见欢 (22) 一群无聊人
尽管一再地婉谢,最后还是被王献之拉上了酒楼。
原来那张纸条上写的“地点选在缀锦楼,届时携那人出席”中的“那人”就是指我呀。
在二楼雅座坐定,看他们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我皱着眉问:“几位少爷,请问你们的好戏还要等多久才上演啊?桃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