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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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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正向SIMON示意,他的眼光独到。但SIMON目无余子。

是她!就是她!

淫心已辄起,伺机攻其无备。

他随手拈起一柄道具扇。红骨、洒金、金钉铰!团扇儿。身上带了药,洒在酒中,

把林子一荡,仰头把酒喝尽。

单玉莲风流地倚墙而立,由得SIMON动手帮她整装。

也不是整装,而是一忽儿用扇柄儿撩弄她香腮,一忽儿把钮儿解了又扣,一忽儿

“嚎”地打开了酒金扇面,道具上面书了一行字:“红云染就相思卦”。又“嚎”地会

上。

他用扇儿拔过她的手。

她暗地里纤指便抓住扇柄儿。抓住它。柔力一扯。这小小的鹊桥,把二人随至一个

没人到之处。

她尾随他。

二人俱如古人,便被绵绵花债所驱,来到“翰文阁”。

离开了临时布置的布景道具林,上了一座大楼梯,在树堂的后进,有个阁楼,便是

清朝以下,梦想荣登状元榜眼探花金榜上的书生,苦读之处。

当中悬了一个大匾,金字“翰文阁”。两旁对联只道:“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古老的书房和现代的监狱,都用作互勉之语。对联已因残

旧,略有剥落。但因后人勤加揩拭,倒也窗明几净。

四壁是无以名之的颜色。当中放了花梨大理石大案,文房四宝俱全,都是荒疏已久。

紫檀木架,间以玉石及木雕摆设。古瓷花瓶,已无花影。朱红窗框,天天晒着太阳,有

点褪色。座上还有个烛台,半残红烛,带泪静坐。一片昏沉,朝生暮死的味道。

这书房最宝贵的,便是它拥有的书了。

整齐地矗立在架上,—一以背相向。书脊上的名号,也就是书房的名气。

正大光明的文化遗产。经历千百年手泽,它们都目睹世道跌宕兴衰。

《论语》、尔雅人《诗经》、《周礼人》《礼仪疏人》《说文解字》、《春秋左传》

十二卷、古注十三经、《周易》。《尚书要义》、《毛诗训治传》《入史记》、《韵镇

人唐诗》。宋词、元曲、《通志堂经解人们日雨楼汉石经残石记》一卷。

空寂无人。

只剩古老的书魂在呼吸着这败坏的空气。

男人和女人一进来,随即关上门闩。

一个是醉态颠狂,一个是情眸眷恋。二人便马上地搅作一团,翻来倒去,忍一时……

怎么忍?

只是当单玉莲瞥到满架的线装书后,心动中一凛。书,庄严如审判之公堂,阴冷肃

穆。书就是一众智者,众目暌睽,旁观她白昼宣淫,千古第一淫妇。

但她来不及抗拒了。

因一番纠缠,玉体掩映在古人的衣衫中间,看得到一点,看不到一点。

SIMON只觉欢娱最大的刺激是“偷”。当下把裤链子一拉开,把她的头扯按下去,

他命令:

“你替我咂!”

她跪下来,慌乱中仰首看他,他像一家之主地高高在上,她一定要问:

“她们也肯咂么?”

他用力地按她。单玉莲不来,一定要他答:

“你不要找她们了!只要我一个?”

“好。只要你一个。”

“你发誓?”

“哈!”他笑起来:“男人发誓你便信了么?”

不容分辨,他塞进她口里去。她惟有把舌头伸出来。幽怨地……

他很受用,一壁还在得意:

“对了,就这样!----unr与你那武先生有干此事么?”

她除了摇头,只有摇头。屈服于他淫威之下。

她是欲的奴。他是治奴的药。

她肯为他做任何不堪的事。此一刻,她只盼望天长地久。

古代的女人,为了牢笼汉子之心,使他不往别人房里去,也千方百计。用柳木一块,

刻自己和他的形象,书着二人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

蒙住男像眼,使他只见她的娇艳。用文塞其心,使他只爱她。用针针其手,他就不敢动

力打她了。还有,用胶粘其足,不再胡行他处。做妥一切,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又再

朱砂书将一道,烧火灰,搅在配莱里,哄他吃了,晚夕共枕,鱼水同欢。——天长地久,

真是费尽苦心。

然而怎控系得住浪荡子?他们总是觉得“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信誓旦旦,

到头来都是空言。只在要你的一刻,格外施展,比较用功。

他只顾将她两腿轻开,一手提起一足,一手兜起腰肢,极力捉着,垂首观看重衣掩

映下,自己出人之势,不知人间何世。她在他身下,只按捺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

这哑忍,便咬着唇,甜蜜而苦楚的滋味。她只张开一线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不

觉,非常的感动而软弱。

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含糊地道:

“——我今日一一要死在你手里了——”

她的头痛苦地两边摆动。

就在此刻,望向窗前,对面的窗,正正有个人影。

那是无意中走过的武龙。神差鬼使,他也在此刻,望向窗前,竟正正地见到二人激

烈而起急的好情。那么忙逼,生怕被揭发。终于他见到了!

想不到是真的!

武龙炉火中烧,狠狠地看着这过程,紧握拳头,奋力去打在硬墙上。

单玉莲心头一快。

他见到了!

她发现他其实是痛苦的。当下,自己的痛苦化作欢娱,在这“翰文阁”,她剧烈地

扭动,双手乱抓,把烟黄而又珍贵的线装书,古代的瑰宝,子曰诗云,全抓落一地,书

页散乱。她又进入一个荒淫的世纪,变得委婉地放荡,痛苦地快乐。她报复地做给他看!

继续。不要停!

她要他恨她。

你不爱我,恨我也是好的。恨也需要动用感情!

不料,她见到窗外有另外一个人影。

如不合情理的记忆,回来了。她在动荡之中,看见那个人影——他是西门大官人。

他自狮子楼下坠。

缓缓地、缓缓地下坠,至街心。

血花四溅。

架上的书也散乱了。

缓缓地、缓缓地披了她一头一脸一身。

一页一页,上面都刻着:“淫妇”、“达达”、“淫妇”“达达”

一切都是浮游昏晕的感觉。

但她意识到——他死了!

她凄厉地喊:

“你不要死!”

她拚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他牛吼似地一声,喷得她湘裙湿德了。他喘息:

“你干什么?死就死啦!”

“我怕死!”

“哈哈!”SIMON狂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广

她只觉心惊肉跳!十分不祥。

SIMON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只管整理好衣装。自己也静下来,无端地有点悲凉。

“我不怕死,我怕老。好日子不长,咬一声又飞去了,一个人老了,就会后悔怎么

没有把握。你怕老吗?”

像一张网,忽地把因果牢牢缠着。要把握并不长久的好日子!过去了,如何追得回

呢?不管是否得到,起码追过呀。

单玉莲催促他离去。让一切匆匆还原。

他抬头望着她:

“不知为什么,我有时挂念着你。”

门就在此时被踢开了。

武龙自那进屋子,终于忍不住,赶过来,破门而人。但见二人已然分开,像什么也

没发生过。

SIMON乘机脱身:

“得了得了,就可以拍啦,不用催得那么紧急。”

又向单玉莲叮嘱:

“就照刚才教你的姿势拍照好了。装了身便快点就位。”

他施施然地,一手轻轻推开武龙,大楼大样出门去。

武龙揪着他的衣领,怒目而视。正待发作。SIMON不慌不忙地拔过他的手。濒行在

他耳边道:

“怎么气成这个样子?你是她条‘仔’么?一看就知了。”

然后他很体已地补充:

“想也不想害死她吧?她育的,你问她去。你请我愿。好了,EMOY YOURSELF!

(你好自为之!)”

武龙唯有把重拳收回,为了她。事情闹大了,她怎么办?真会害死她。

待他一走,武龙走近单玉莲跟前。

他的拳头依然紧握着,因为妒火,满脸通红,内心激动,鼻翼张得很大,也很急促。

他咬牙切齿地骂她:

“原来你那么贱!”

单玉莲的目光设与他接触,只道:

“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你自己贱,用不着找借口!”

她听得他两次骂自己“贱”,猛一抬头,终于她真正地面对他了。——他妒忌了!

愤怒的眼神如一头兀鹰,又像受伤的雄狮。他“肯”妒忌了,此刻,她觉得他特别英俊,

这才像一个男子汉。她自虐地,竞希望他对她暴力一点,即使自己的本质不好,贱,但

总是身不由己的。她要他救他。

她整个的心神,突然地被他一双怒火乱焚的黑色的双眸吸收进去了,难以自拔。如

果她更堕落些,他就更着紧些吧。

她勇敢地说:

“我是为了你!”

他一点都不领情,只盘法:

“你喜欢那男人?”

她望着他,故意道:

“是!”

冷不提防,武龙咬着牙,用力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单玉莲痛得眼前金星乱冒,他的

影子模糊。

武龙怒道:

“我看不起你!”

单玉莲抚着脸上的五个指印,她的红唇抖颤着,新仇旧恨汹涌上心头。她的神态开

始凄厉,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嘴角挂着血丝,那腥甜的味道……为什么她半生都要遭人

白眼?人人给她白眼,那不要紧,但她最渴望给她青眼的这个男人,也看不起她。

她什么都不管,反手便还他一记耳光,再一记,再一记。出手十分的重一像报复。

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在批斗大会众目腹腔底下,这样地打过她。在她掌掴他的同时,她

的心无法抑止地疼。血和汗在她脸上溶成一种绝望的颜色。

她怒道:

“我也看不起你!”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把她心底的怨恨都发泄了:

“如果你有种,你早就和我一起走。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凭良心呀,你没胆!你只

是像只缩头乌龟!”

武龙道:

“走?到哪儿?戏可以这样做,人不能这样的。成世流流长,饿死未天光!”

单玉莲凄怆地,心疼如绞:

“我有说过跟你一世吗?以后是以后,我不相信那么长远的东西。做一日和尚撞一

口钟,以后各行各路,也没法子,我又犯得了谁?不过,你连动也不敢动!”

她歇斯底里地,不容他插嘴:

“你没胆,于是扮伟大。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每次都有!我的命不好,本分

的东西都成奢望。但起码我敢爱敢恨,你呢?我看不起你!”

武龙见自己种种牺牲,只换来这样的羞辱,他不是不含冤莫白的。他只好转身去,

难道要跟失去理智的旧爱解释么?大丈夫,做了就得认了。怎可拖泥带水。

单玉莲只掷来一句话:

‘你要另娶吗?我跟另一个好给你看!”

武龙不肯回过身来,他也抛下一句话:

“如果你再跟他有路,对不起我大哥,我就杀了你!”

单玉莲哈哈大笑:

“你杀我吧!如果你憎恨我就杀我吧,用不着借了大哥的名堂来办事!”

武龙悻悻然地走了。

10

他也不打算揭发她。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如果武汝大根本不知情,庸人是幸

福的,何必戳破他的好梦?

单玉莲但见人去楼空。这“翰文阁”寂寥空旷。她坐下来,任性地哭一场。好,你

去娶另一个女人吧。你看不起我,我就长命百岁,看看你们凭什么缘分可以白头偕老!

我不相信你们可以!

她梦断魂索,半生已过,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孤寂地跌坐在一个陌生的书房中,一切都是散乱的书。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文字和学问。

咦?

在方正严谨的经史子集后头,原来偷偷地藏着《金瓶梅》。

它“藏”身在它们之后,散发着不属于书香的,女人的香。——古往今来,诗礼传

家,一定有不少道貌岸然的读书人,夜半燃起红烛,偷偷地翻过它吧。到了白天,它又

给藏起来了,它见不得光。它是淫书。

如今因着这一番的风月,它宛如出峋的云。书页被掀得多,纸张昏黄,残线已断,

一页一页的,四面八方,溃不成军。

《金瓶梅》是明历丁已年的本子。兰陵笑笑生所作。这本子,由一群一群起棱起角

的方块本刻字体组成。字很深奥,单玉莲看不懂。只是,一定有什么东西激荡地流过纸

面。

她的脑袋忽地空洞洞的,好似用来盛载一些意外。

她听到好多声音:悲凉的琵琶和筝,弹奏起来。娇饶的女人唱小曲。渺远的木鱼。

更漏,滴答地。房檐上铁马儿动了。是他人来了。门环儿也叩响。银灯高点新剔。不,

是风起雪落,冰花片片的微声。心上已戳了几把刀子。声音混作一堆。

妙龄妇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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