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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豹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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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秋风冷冽,吹得后院的枝枒一阵阵晃动,枯黄的叶子也随着秋风抛落风中,不知卷至何处。
在冷冽的秋风里,一张张的冥纸卷入火中,被大火给吞噬。熊熊燃烧的火焰吞食着纸张,好似昭示着人生无常,瞬息即逝。
棺材里没有放入齐家少主齐哲怀的尸体,因为他遭遇马贼被乱刀砍死,甚至连尸身都被推下山崖,尸骨未能收捡,死状可说是十分凄惨。
就因为没有尸体,所以棺材里只放入他曾穿过的一件衣衫;齐家老旧的房子就像同感少主死亡一般,在风中因悲伤而抖动着。
“他没死、他没死!凭什么这个人说他死了,你们就都相信?他是庶子,向来嫉妒哲怀嫡子的地位,他也跟哲怀不合;哲怀的爹才刚过世,尸骨未寒,继位的人选还未公布,哲怀怎么会跟他出门就被马贼给乱刀砍死,尸体还被推下山崖?你们信这种鬼话,我不信。”
“咏欢少爷,求求你少说点吧。”
身边的人不断的恳求,傅咏欢只字未听,他从跨进大厅后,就苍白着脸怒骂,怒骂声高昂得尖锐,眼眶里却是泪痕未干,一身憔悴至极。
从听见齐家少主死去的那一天,他就未曾合眼吃饭;毕竟死去的是他二十年来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教他怎能不伤心欲绝!
傅咏欢一进大堂,愤怒怀恨的目光望向坐在大厅正位上的人,他伸出手指比着齐信楚高声大骂。
“你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下来,你给我下来!齐家的家业,甚至一草一木都是哲怀的,不是你的!你出身卑贱,是伯父喝醉酒不小心与婢女生的,谁都知道你娘眼里只有银两跟珠宝,你出身卑贱到根本就不配继承这里的一切。”
“我求你,咏欢少爷,求你别再说下去。”
在傅咏欢身边服侍的是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傅咏欢替他取了一个雅致的名字,叫作无忧,跟他黄橘子皮似的脸差了许多;但他虽面容不佳,却是对傅咏欢极为忠心的仆人。
他年纪比傅咏欢大,忠厚的模样让人知晓他真的是为口出狂言的主子担忧害怕着。
毕竟傅咏欢以前虽受齐家人敬重,但是现在已换了主子,他这样做,只是置自己于不利之地。
傅咏欢是个外人,无依无靠,只要现在当家做主的人不高兴,随时都可以用任何名义把他赶出齐家大门。
他再怎么样仗义执言也难敌强权,当堂质问现在的主子,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
齐家几个老仆噤若寒蝉,人人望着坐在主位的新主子。
新主子虽为齐家庶子,也算是个少爷,若是齐哲怀没过世,他在齐家的地位比外人傅咏欢更加的低下。
傅咏欢是齐家老主人世交好友的儿子,因为夫妻双亡,所以傅咏欢被接进齐家,算是寄人篱下。
只不过齐家老主人对他甚好,让他与自己的儿子齐哲怀享有一样的东西,两人过同样的少爷生活;因此在齐家,人人见他,还要恭敬的喊一声咏欢少爷。
“齐哲怀死了,不管你信不信,他死了。”
说话的声音低沉有力,从齐哲怀与他同遇马贼死去的那一日,齐信楚负伤回到齐家后,几乎未曾开口;虽然他原本就是一个相当沉默的人,犹如是齐家最黑暗的影子,见不得任何的光。
若不是齐哲怀死了,恐怕谁也想不到齐家竟由他继承。
“你胡说!他就算死了,也是你故布疑阵杀了他,谁都知道他死了对谁最有利,我要告上官府,我要让你休想拿到属于哲怀的一分一文。”傅咏欢怒斥,甚至撂下狠话。
“官府已经来过。”
齐信楚的声音就如同他面无表情的脸一般,发出不高不低的声响。
齐哲怀逝世后,齐信楚虽然设了灵堂,但是从他眼里却挤不出一颗泪珠来,他的铁石心肠可见一斑。
他与齐哲怀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两人形同陌路,兄弟间比陌生人还要不合,所以对齐哲怀的死,他根本就毫无感觉。
为何他对同父异母兄长的惨死全无悲伤,因为一个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陌生人死去,不值得去悲伤。
“官府真的来过了吗?”傅咏欢苍白的脸转向齐家的总管。
齐家总管四十余岁,从十多岁时就已经在齐家做事,因此深获齐家老主人的信任,拔擢为总管后,齐家的大大小小事情都由他负责。
不过这一两年齐家老主人久卧病榻,让他苍老了许多,才四十余岁的年纪就已经花白了一半的头发。
“官府在出事的那一天就已经来过。”总管回复他的问话。
“官府若真的来过,他怎么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家中?为什么不把他捉走,告他一个谋杀夺家产的罪名?”
傅咏欢望着齐信楚的目光里充满怨恨跟蔑视,齐哲怀是他杀的,要不然他为何会无缘无故遇难而死?
傅咏欢话说得如此尖锐,字字句句宛如利刀,杀伤力甚大;仆人们不敢说话,但是个个眼里的确出现怀疑。
向来不合、不交谈的同父异母兄弟为何会一起外出?
又为何一个负伤而回,一个却惨遭横祸;负伤而回的占有全部的家产,惨遭横祸的则是把家产拱手让人?
闻言,齐信楚从鼻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似是不屑与傅咏欢一般见识。
尚在烧冥纸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粗眉利眼的他脸上的轮廓极深,上扬的眉角与眼角显示着他的个性狠戾。
他不似齐哲怀有一张随时带笑的脸,一举一动都像个出身阔绰的富家公子哥,齐信楚的脸上带着煞气与阴沉,教人看不出他背后真正的心情。
见齐信楚就要不开心起来,总管连忙开口。
“咏欢少爷,官府已经来过,大少爷的死毫无疑问,若说什么夺产争钱的难听话,这不是让死去的老爷就算在九泉之下听了也难受吗?家产的事情一向都是二少爷在管的,这件事绝对与二少爷无关。咏欢少爷,请你节哀,不要再兴风作浪了。”
总管说了一句兴风作浪,这句话的意思好像他在搬弄是非,傅咏欢气得差点连心都快呕出来。
他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换了个主子就换了嘴脸!
傅咏欢大骂了起来:“总管,你是吃了什么迷药,这个人算得上是齐家的什么人?我是为死去的哲怀不堪,你却帮这个人说话!”
总管苦着脸望着地上,被傅咏欢指责的话说得一句话也不敢回。
齐信楚冷声说:“我还算得上是齐家的二少爷,你算得上是齐家的谁?齐家不该我掌管,难不成该由你这个外姓的人来掌管吗?”
傅咏欢双眉一上扬,丹凤似的眼睛也整个往上扬,凶悍之气因挂在双颊上的泪水而减缓。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能让哲怀那么讨厌的人继承他原本的一切。
“就算不是我来管,也绝对轮不到你来管。”
齐信楚露出了鄙夷的笑,那笑容激怒了傅咏欢。
傅咏欢失去理智就要上前争吵,总管拦住他,哭道:“咏欢少爷,你别再闹了,大少爷尸骨未寒,你在他灵前也要吵闹不休吗?”
这一席话说得傅咏欢几乎崩溃。他泪洒地上,抚棺痛哭,生见得到人,死却见不到尸,往昔相处的景象涌上,他哭得肝肠寸断。
“没什么好哭的!明日早上就把空棺拿去火化吧,省得见了烦心,整日哭哭啼啼的,吵死人了。”
傅咏欢听齐信楚说得轻蔑,睁着怒眼看着他。
齐信楚反倒对他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傅咏欢几乎想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一番。
“你不用得意,全世间的人都知晓齐家根本就不是你的!哲怀一定没死,他会回来要回他的一切。”
总管怒斥一声,叫道:“住口吧,咏欢少爷,就算、就算大少爷还在,齐家奇Qisuu。сom书也不是他继承的!老爷已经写了遗言放在官府里,我伺候着他写,我知道他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二少爷了。”
“胡说,你胡说!”傅咏欢惨叫一声,教他怎肯相信这等鬼话?
齐信楚鄙夷的望向他,“傅咏欢,以后你要看我的脸色吃饭,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吧。”
“你、你这个恶心之人!”傅咏欢气怒交加、悲伤过度,竟气得昏厥过去。
总管一手扶住他,斥责无忧道:“还不赶快把咏欢少爷扶进去休息。”
“好、好。”无忧急忙将傅咏欢扶了进去。
总管望着空棺,湿润的眼再度流出眼泪,一点一滴的溅在棺材上,谁也不晓得他有多么伤心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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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不吃,拿出去。”
无忧想说几句话,但是傅咏欢躺在床上,将脸转向一边,不肯吃饭。
齐信楚继承齐家的事不但是铁定的事,而且也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县太爷受了齐家老主人死前的重托,将他的遗言封在官府里,这几日才揭开来看,果然继承人是齐信楚。
傅咏欢原本不信,就连看了遗言,他也恨不得扯毁它。
有钱能使鬼推磨,以齐家现在的财力,难道不能巴结县太爷,找个人来模仿齐家老爷的笔迹吗?
齐信楚的个性卑鄙无耻至极,他一定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一想到齐哲怀死得这么没有价值,身后连空棺都立刻火葬,居住的房间马上就清空,就可知齐信楚有多么恨这位兄长了。
一想到齐哲怀,傅咏欢忍不住的再度哭泣。
他已经无父无母,现今连最亲爱的人都离他远去,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咏欢少爷,你怎么又不吃东西?”总管在外头叹气的问着。
傅咏欢恨极他对齐信楚的忠心,他就好像把他对齐家老主人的忠心移转到齐信楚身上,连棺材也是齐信楚说一句烧了,他就烧了,让傅咏欢心里很呕。
他肯定总管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才忘了齐哲怀对他的好。
“齐家换了人,我不吃齐家的东西,让我饿死算了。”他气极怒道。
“你说这是什么话?大少爷死了,我就像死了一个亲人,你别让我更难过了!咏欢少爷,你得好好的活着啊!”
傅咏欢掩住耳朵,这种阿谀奉承的话他才不信。
“滚,我不要听!哲怀不在,我吃穿得看那个卑鄙小人的脸色,那我不吃了,饿死算了,我不在乎。”
“咏欢少爷!”总管声声悲苦,掩面而泣,泪痕还挂在脸上。
房门啪的一声被粗鲁推开。在齐家,谁敢没他同意进他的门?他转身一看,齐信楚竟站在他房间门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傅咏欢怒视着他,他岂能容最不欢迎的人进入他的私密房间?
“谁准你进我房间的?给我滚。”
齐信楚冷冷地道:“谁准你住我齐家的房间的?你才该给我滚。”
“你、你……”
傅咏欢气得快要搥胸顿足,偏偏还是无法回答,因为这的确是齐家的房子,他寄居于此,受齐家恩惠,因此他无话可答。
傅咏欢硬气的翻身下床,“我现在就走,不要住在有你的地方。”
“我倒要看看你无银无两、饥寒交迫时还有没有骨气!”
齐信楚的声调里一向有的浓浓不屑跟鄙视再度激怒了傅咏欢。
“就算没有骨气,也不会向你乞讨的。”傅咏欢下了床,推了挡在路中间的齐信楚一把。
齐信楚厉声叫住他:“慢着。”
傅咏欢回头怒目相对。
“我如你所愿要出去了,你还想怎样?”
“衣服是我齐家买给你的,你给我脱下来!既然不要我齐家一分一文、不要我齐信楚的臭钱、不看我这个卑鄙小人吃穿,那你脱个精光再出去。”
傅咏欢气得全身发抖。他果真脱起了衣物,在秋寒时节脱下外衣,丢在地上,一边丢一边骂。
“好,还给你,我宁愿全身赤裸,也不愿意受你的恩情。”
无忧在门外已经见到他们两人对峙的情况,他立刻冲进来抱住傅咏欢的腿,跪下道:“少爷,你这些日子少吃少喝,体力本就不好,天气又冷了,你别折磨你自己;万一着了风寒,可不是玩笑的。”
“走开!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受他欺辱,更不愿意看这个杀人凶手富贵快活。”
“我是杀人凶手?你倒是已经替我安好罪名了。”齐信楚的神情更加阴沉,冲突几乎要一触即发。
“没错!你这个杀人凶手,如果官府办不了你,我也会亲自血刃你,报哲怀的大仇。”傅咏欢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他。
总管急得直跺脚,“咏欢少爷,不可乱说话,这种话传出去还能听吗?兄弟相残这四个字太血腥了。”
“我就是要说,他能拿我怎样?”傅咏欢纵然悲伤过度而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但他独特的气质依然动人。
“我能拿你怎样,你想试试吗?”
“你没那个狗胆。你这个专使些小奸小诈的卑鄙小人,我不信你有狗胆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若是有,我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