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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是人人都收的啊?要不是对象是她,别人想拜师我还不想收呢。”这些年来想找他传授能够开家天下第一黑秘诀的人,都从泰山排到东海去了,他能破例地指名要收她为徒,她该感谢地去多烧几支香了。
“喔?”华叔想了想他话中的含意后,别有深意地瞄了他一眼。
东方朔边说边点头,“我观察过了,她现在是因为还没开窍,所以显得鲁鲁钝钝,但只要能激发出她的潜力,说不定我这天下第一黑,可以在她身上造就出个天下第二黑来。”
“天下第二黑?”他不看好地耸耸肩,“她哪是那块料?”
“徒弟成不成材,就看做师父的功夫了。”东方朔却是雄心万丈,非常看好她的前途,“你等着,只要在我拿出我的拿手绝活后,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抛弃她爹爹说过的金玉凉言,成为我的头号高徒并且抢遍泰山!”
人间烟火是什么味道?
这三日来,每日回到了属于洗碗工专属的柴房后,适意躺在极不舒适的柳木榻上,夜夜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
明媚的月光旖旎地洒落了一室,温暖舒适的夜风缓缓地吹入帐廉内,窗外春花在静夜下依旧妖娆地盛绽着,但适意在这情氛下却一点也浪漫不起来,因为在她那有些神志不清的脑子中所存着的,尽是盘旋不去的虚幻食景。
肉香四溢的蟹肉蒸包、烤得酥黄金澄的橘味酱鸭、巧手做得细致剔透的水晶花饺、炖煮得吹弹可破的红烧蹄膀、清爽甘冽的攻瑰凝露……在她的眼前飘过来晃过去的,飘飘然地鼓动着她的心神,不一会儿,它们开始在她的脑海里翩翩起舞了起来,让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好吧,她承认,她是有点潦倒,但就算她目前处于两袖清风的贫穷状态,她依然相信她还是拥有武林人士们该有的志气和节操,谨遵着贫贱不能移、戚武不能屈的信条,绝不会忘了这些年来爹爹苦心教导她的江湖大义,更不会为了饿扁肚皮这种小事而忘却了她应有的尊严,可是……可是……
天晓得她多久没吃过一顿饭了!
“存心想饿死我……”饿得头昏眼花的适意,趴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发出微弱的悲鸣。
阵阵的饥鸣声,仿佛唯恐她会忘记她的处境还不够悲惨,像在通缉她似的在她腹中鼓噪震天地大作着,让她险些就忘了她刚才拼命说服着自己的是什么,以及安慰自己的又是些什么,反而又再度水深火热地忆起那个居然饿了她三日二夜的主使者是谁。
倘若她能有幸离开这里,她一定要自家中搬来大批的银两,然后用力吃垮这家黑店,让那个害她此刻饿得六神无主的东方朔,后悔他曾这么可恶地欺负过她,再让这家黑店永远的关门大吉再也不能危害世人!
当然,以上纯属她的个人幻想,成真的机率微平其微,因为日子一天一天的等过去,她所放出去求援的信鸽,到现在为止,都石沉大海似地尚未有只回来这里向她报佳音,她那距离结束苦难的日子仍是遥遥无期……
一缕方才还在她脑海中幻想的香味,轻轻巧巧地渗进空气里,让嗅觉已变得十分敏感的适意猛地从自怜中清醒过来。
食物的味道!
适意一骨碌地自床上坐起,飞快地点上柴房的灯火,在烛光下四处寻找着那简直勾去了她三魂七魄的人间美味。
站在门外两手棒着美食许久的东方朔,在她终于点亮了屋内的灯火后,极力忍下心中所有的笑意,伸手敲了敲她的房门,而后缓缓地探进头来。
适意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他整个人闻起来就是这么美味可口?
“鸽肉与香肉。”东方朔自身后拿出一大盘烧肉,诱惑地捧至她的面前,“要吃吗?”
就在适意正想美梦成真地大快朵颐时,丝丝的坚持又在她的心底提醒着她,不可接受这个罪魁祸首的施舍,她必须有志气、有节操,爹爹说过人可穷志不可穷,千千万万不可为了区区五斗米而折腰,她才不会因一盘烧肉,就轻易地原谅这个饿了她几顿的江湖人士的头号公敌……
她极力地撇过头去,试着不去看他手中的那盘诱惑。
“怎么,不想吃?”她不是已经饿了很久吗?明明连手都伸出来了,何必那么勉强地收回去?
适意高高地扬着小巧的下颔,尽量不去管她腹中正咕噜咕噜大声地抗议她口是心非的声音,依首坚持己见不愿与他同流合污。
“既是不想吃那我也不好勉强,只是……就是可惜了这些特地为你烧的肉。”他一脸惋惜地看着她,而后邪恶地转了转眼眸,“不如这样吧,我替你吃完它。”
一听到他要吃掉那盘烧肉的适意,反悔得有点晚地朝他伸出手,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一点也不强人所难的东方朔,伸手抓起了盘中酥脆的烧肉就往嘴里放,啧啧有声地在她面前吃了起来。
“啊……”她心痛如绞地看着一块肥美的烧肉消失在他的唇边。
坏心眼的东方朔边吃边赞叹,“嗯,华叔的手艺是愈来愈进步了,这肉烧得够正点,皮薄、汁多、不油不腻、入口即化,真是过瘾。”
“啊、啊……”看他闭上眼满足地细细咀嚼的模样,适意的口中又逸出一声小小的惋惜。
“你怎么了?”他刻意拢着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颇无辜地看向她。
适意忍痛地朝他摇摇首,好不痛心地逼自己不要被他所影响,努力的抵抗着那盘鲜嫩欲滴的美味烧肉所带给她的强大吸引力。
“这里没养鸽也没养狗,这些肉是打哪来的?”她振作地甩甩头,试图用一些话题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弄来的。”东方朔慢条斯理的又将一块烧肉塞进嘴里。
“哪弄的?”她极力不要去看他那很想由自己取代的动作。
他指指地面,“就这座山头上呀。”
“这座山头?”她来这里也有五日了,怎么从没看过这儿有那些动物?
“你不知道咱们这间黑店占尽了多少地利人和的优势,随随便便拿起弹弓往天上打一打,或是在门前多摆几个诱饵,就有一箩筐的信鸽和他人养来看门的家犬可来加菜。”
这就是当年他会英明神武的选择这个地方开店的原因之一。
适意瞬间睁大了眼,“这是泰山各大门派所养的家禽和家畜?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同时也是咱们这黑店的免费菜单。”他还得意的撇撇嘴角,“不花半两银子就可财源滚滚,要我放着这种无本生意不做?我又不是呆子。”
她终于知道她那些失踪的信鸪的下落了,难怪她发出去的信鸽统统一去不复返,原来就是被他当成端给客人的下酒料和给他当消夜!
在饿意和怒意下,挨饿太久的适意巳没有多余的力气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东方朔竟还不放过她,刻意地在她面前打了个又响又满足的饱嗝,让她听了实在是很难忍下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只能气抖着身子,试着叫自己不要在心底暗暗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数百回。
“肚子饿不?”东方朔一手勾起她的脸庞,得意洋洋地对她笑问。
她两眼无神地呆望他。饿……她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都快忘记生她的爹娘是谁了。
“想不想吃一口?”他再指向盘中所剩的最后一块烧肉。
她紧按着叫声连天的肚皮。想……好想呀,她想到连肚里的饿虫都爬出来在她的面前游街哀号了。
看着她眼底尽是久饿过头、急需食物救急的眸光,东方朔又再度当着她的面,恶毒地将盘中最后的一块烧肉飞快地送进口中,让一旁悲不成言的适意看了差点没怆然而泪下。
“没吃到这块肉,恨不恨?”东方朔在她抱憾不巳时,一边吮着指尖香喷喷的油脂一边扬眉问她。
她憾恨地捶打着胸口。恨……好恨哪,她刚才到底是在坚持个什么?在他吃完最后一块烧肉前,她就该过去动手把那块烧肉抢下来,当初她干嘛要管他那什么自尊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现在若是能让她尝到一口肉味,或者是能有一碗白饭裹腹,她愿将那中看不中吃的尊严和家训全都给扔到天边去,然后用力地摇尾讨顿吃食,以祭她那已经空虚很久的五藏庙。
将她饿得昏昏沉沉、又利诱得她心动无比的东方朔,眼见她那冥顽不灵的态度似乎是有点动摇了,于是又打铁趁热地凑到她的面前。
“你还记不记得你爹曾跟你说过什么做人的大道理?”在这么折腾她之后,就看她愿不愿自己诚实点别再作弄自己了。
鼓足全身的饿意和最后一丝的气力,适意毫不迟疑地朝他用力摇首。
“不记得!”爹爹所说的都是骗人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比她现在这快饿扁的肚皮还来得重要!
东方朔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再问:“那你可明白‘为五斗米折腰’这六字的由来了?”
“非常明白!”经过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后,她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他所谓的“路有饿死骨”到底是怎么来的,更加明白了识时务的人就不该放着五斗米,而不弯一下腰来犒赏自己一顿温饱。
“懂不懂身在这座山头上该有的规矩了?”他又是满心成就感地看着她那双此时显得明亮不已的水眸。
她再度自暴自弃地朝他颔首,“再了解不过!”身在这座山头上,首先图的就是衣食足这项要务,她要将她从前所知的一切全盘抛弃!
“很好,你可以开始学习重入江湖了。”东方朔佳许地拍拍她的肩头,“小菜鸟,欢迎你加入折腰一员的行列。”
第三章
东方朔坐在饭桌旁,惊怪地打直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像是饿死鬼投胎的适意,一点也不斯文秀气地张嘴努力大吃。
看来,贫贱和饥饿确实能够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眼前的她,将她那张小小的脸蛋埋在饭菜间,也顾不得在她的身旁还有个人,什么吃相、礼仪似乎全都不记得了,每碟饭菜飞快地被扫入她的口中,没经过什么咀嚼吞咽,就一骨碌地滚进她的胃里去,让他实在很难将她与五天前初踏入泰山那个闰教仪态甚佳的小菜鸟给兜在一块。
他静静地听着食器在她进食间发出清脆的声响,看着她将每一盘饭菜都吃得盘底朝天还意犹未尽,丝丝的罪恶感,悄悄渗进他的心房。
他也不想这么做的,但为了她着想,不饿一饿她,恐怕她全死也不会顿悟。但看她那花样的面容被他饿得如此消瘦,精致的唇瓣也不再红嫩如昔,一双水葱似的小手变得粗糙脱皮,令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不舍。
大厨华叔一手拿着锅铲,气喘吁吁地倚在门边,看着那个害他炒菜炒了一整夜的女人,还是拿着碗筷没有停下来的意愿,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向东方朔求援。
“老板,她还要吃多少?”再不阻止她,他们店内的饭菜就要被她吃光了。
“你吃饱了吗?”东方朔止住了自己在她脸上四处游移的目光,关心的挨在她的身侧问。
用力补偿自己三日没进食的适意,在东方朔的声音下终于停下碗筷,两手捧着腹部,一派快意地躺在榻上,心满意足地自口中逸出一声小小的吁叹。
“好满足……”她从不知道吃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谢天谢地,你终于吃饱了。”华叔感谢地放下锅铲回房歇息。
东方朔将她自床桌拉起来,反覆看了她的小手一会,自袖中拿出一只装着软膏的木盒,不问她的同意,就迳自为她上起药来。
适意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盈地在她的指尖来回抹弄着,小心翼翼的,似是极为珍爱。绯色的热潮忽地跃上她的双颊,在已经习惯他那小恶小利的性格后,对于他这突来的柔情,她有片刻的不适应,搁放在他掌心上指尖,看来是那么地自然,令她想抽开也不是,不抽开也不是……
她忍不住就着灿亮的烛火打量他的面容,他的轮廓,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分明,细长的睫毛垂盖了那双总是闪耀着精光的眼眸,方毅的嘴角此时也不再带着那抹恶笑,那微微上扬的角度,在融融的光影下就像是两道弯弯的新月,勾人似的吸引她的目光,让她好想伸指轻触那角度,看看它承载了多少他没露出来的其他笑意……
不知道它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适意被自己无端的思绪吓了一跳,什么味道?她怎么会有这想法?她会不会是被他饿过头了,所以也把他当成是一道美食来看?
她深吸一口气,赶紧驱逐自己满脑子不良的思绪,虽然这个男人的外表看来很美味,但他骨子里的性格就太令人不敢领教了,因此即使她再怎么饿,她还是不要乱想较好。
“你刚才在饭前对我说了什么?”为了不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努力地想着他会出现在这的原因。
“我说我要你拜我为师。”东方朔淡淡地应着,熟练地将绵密似雪的清凉膏药抹匀在她的指尖上。
“为何要我拜你为师?”把她饿得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