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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哥,你说的?!”非鱼转向铁胆。
“笨兄弟,你毕竟不懂女人,女人说没有就是有,说有就是没有。”
“老哥哥说什么鬼话!到底有没有?!”
“你自己问小惜啦!”铁胆隐隐觉得某件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了。
小惜心脏剧跳,神态扭捏,指头动了动,指尖触到了掌心那条有如利斧劈过的横线,她不觉捏紧了小拳头。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说出心底的秘密的。
“二哥、老哥哥,你们……你们别猜了,那个……喜欢一个人,又……又不一定要嫁他……我不嫁就是不嫁。”最后一句倒是不结巴,说得十分坚定。
“不嫁……”犹如砍头前听到“刀下留人”,非鱼松了一口气。
他为何如此急躁?又怕小惜被人拐走吗?
当初不也是他拐走小惜吗?可他是堂堂君子、谦谦道士,绝不做非分之想,凡事皆以小惜的幸福为前提,小惜的甜美笑容,就是他当二哥的最大满足。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善男子配得上水灵灵的小观音呢?
再看小惜那张含羞晕红的小脸,明明就是有个心上人嘛!
到底是谁呀?!
非鱼这下子变成热锅上的生煎活鱼,灶底大火急烹,他只能急得到处乱跳,却又无处可跳,找不到一个出路。
还是搬出孝女娘娘来套问小惜?
正当二人一鬼各自肚肠时,门口大摇大摆走进一位金光闪闪的大爷,后面还跟了四个大摇大摆的随从,摆足了有钱人家的排场。
“石大哥来了。”非鱼回神,赶紧打了一声招呼。
“非鱼老弟,小观音。”石伯乐脸上泛出油光,开心地道:“我刚从铺子回来,顺道请你们上我家吃饭,我老婆特地准备一桌素菜,以答谢小观音每天陪她作早课。”
“石大哥,不敢当。”小惜有礼貌地回答道:“石大嫂虔诚,小惜陪她一起诵经礼佛,/心里也是很欢喜,不用谢我。”
“哎呀,至少有妳陪她,她就不会拉我去念阿弥陀佛了。”
非鱼笑道:“石大哥好生偷懒,难怪要再求孝女娘娘保佑了。”
“我是贪生怕死呀!更何况我亲眼见到孝女娘娘的神力,岂有不拜的道理?”石伯乐说着便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向孝女娘娘行礼。
“快问他啦!”铁胆在一旁急得踢非鱼。
不待非鱼开口,石伯乐见到铁胆的牌位,收敛起笑容,叹了一口气。“非鱼老弟,我出动所有手下,还是不能为你们死去的老哥哥找到他老婆。老家附近、娘家附近、亲戚家附近,能问的都问了,就是没人知道阿缎婆婆的下落;官府那边也去打听过了,谁知他们上回做的户籍调查是胡乱应付朝廷的,根本没有正确的名册。”
“唉!”铁胆坐回他的牌位前,神色颓丧。
石伯乐拿出帕子抹了满头油水。“非常抱歉……”
非鱼道:“石大哥快别这么说,你是当地人,熟悉地方人情事物,又有办法,都无法为我们寻得老嫂嫂,恐怕我和小惜出去寻人,更是海底捞针。”
“呜呜,我的亲亲阿缎,妳到底在哪里啊?”铁胆掉了泪。
石伯乐当然听不到铁胆的声音,但表情还是歉疚至极。
“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点小事都帮不上忙,实在是……”
“石大哥,”小惜声音软软的,却能引人注意。“你的用心,菩萨看得到,老哥哥也知道,或许老天有它特别的安排,急不得的。”
这句话也是说给铁胆听。见了他的愁容,她心里也难过。
这就是相思之苦吗?
石伯乐道:“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们的老哥哥,已经另外叫家人置办一桌丰盛的酒席,准备好好祭奠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哥哥,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非鱼乐道:“老哥哥这下子有得吃,心情会好点。”
果然铁胆抹抹泪,扯扯大胡子,站起身道:“今天找不到阿缎了,先吃饱再说,有了力气,明天我再出去找阿缎!”
“老哥哥最近是看开多了。”非鱼向小惜挤挤眼睛。
石伯乐一边等着非鱼收拾整理,又道:“对了,我到县衙探听消息时,听李师爷说,衙门最近闹鬼闹得很厉害,他们请了很多法师做法事,都赶不走厉鬼。他们听了非鱼老弟的名号,可能会来找你。”
非鱼奇道:“照理说,衙门是执法之地,正气凝聚,邪灵不敢侵入,怎么会闹鬼了呢?”
“非鱼老弟有所不知了。现任这位包子炳大人虽然也是个包大人,却不比那位黑脸包大人,而是个黑心包大人。上任以来,贪污索贿冤狱事件不断,即使我们安分做生意的,也得不时乐捐银子让大人花用,风气如此败坏,衙门闹鬼,也就不足为奇了。”
非鱼问道:“如果衙门找我们赶鬼,石大哥的意思是……”
“啊,说到重点了。衙门的事情不好拒绝,可是和衙门扯上关系,保证剪不断,理还乱,还请非鱼老弟赶走妖魔鬼怪后,收了银子就走人,别去管衙门里的公事还是包大人的家务事了。”石伯乐展现了他生意人的世故老练。
“多谢石大哥的忠告。”非鱼明白他的好意。“我也不爱和衙门打交道,不过那只鬼若想找包大人索命,我大概也没办法了。”
“索命倒不至于,就是闹得衙门鸡犬不宁。”
小惜道:“那只鬼留在世上,心中必定有苦,我会为他念佛,超度他离苦得乐。”
石伯乐喜道:“小观音果然慈悲啊!”
小惜难为情地红了脸,看了非鱼一眼,他也是微笑看她,点头表示称许。她不觉扭了辫子,又低头拿起抹布擦了起来。
非鱼实在搞不懂,这间屋子还满通风的,不冻也不闷,为何小惜的脸蛋总是红咚咚的?
难道她又想到那个神秘的心上人吗?
哇啊!可恨、可恼、可气、可恶--到底那个臭小子是谁啦?!
如石伯乐所言,县衙的李师爷很快就找上非鱼,求其为衙门捉鬼。
非鱼挑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带着小惜和所有道具来到县衙的院子,于午夜子时前一刻摆好香案,备妥桃木剑和符纸,等待厉鬼上门。
当然,铁胆亦是护持在旁。
“我……咳咳,本官可以走了吗?”包子炳县太爷脸色惨白。
“大老爷等等。”非鱼笑咪咪地阻止。“既然这是您的府衙,当主人的一定得说说话,跟这里头的爷爷奶奶哥哥姐姐打声招呼。”
“啊哼……”包子炳想要发作,看到李师爷猛打手势,又想到厉鬼的可怕,也就勉为其难接过小惜给他的三炷香。
他看到了小惜颠簸的脚步,开口就道:“她就是人家说的小观音?怎么是个跛脚的?自己的身体都治不好了,怎么来救别人?”
“我说大老爷,”非鱼上前一步,将小惜护在他的身后,脸上仍带着大笑容。“八仙里有个铁拐李,浑身又臭又脏又跛脚,你看他有打算先医好自己吗?仙术有不行吗?”
“那是他身不由己,找了个跛脚乞丐附身。”
“这就是了,我们的小观音也是如此。她藉由投生到不完好的凡胎,以求体会众生之苦,此乃真正的慈悲善良心肠啊;不像有人好手、好脚、好身体,却装了一副坏心、坏肝、坏脑袋,净干些天怒人怨的坏事,真是枉费他爹娘生他、养他、供他读书考进士了。”
咦?好象骂到谁了?包子炳举着三炷香,嘴巴张了张。
“老爷,鬼快来了……”李师爷赶快提醒,他可不想再见鬼啊。
包子炳立刻乱拜一通。“上面不管什么神仙,叫做孝顺的大娘娘吗?无论如何妳一定要帮我赶鬼,那只吊死鬼每天晚上出来,把我的小妾一个个吓出病来,害我晚上没人可抱……呃,我也不敢住这里了,连守夜的衙役也不干了,再这样下去,不就成了一个空壳衙门,我可还要再往上升官啊……”
非鱼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大老爷,不急着向孝女娘娘说话,我是请您跟那只鬼说几句场面话,做主人的要有待客之道嘛。”
“呜呜,那只鬼是客……”包子炳的官爷威风不见了,哭丧着脸,发抖道:“拜托你别再来了,我跟你无冤无仇,干嘛阻挡我升官发财,你行行好……”
“哇呜!鬼火啊!”突然有衙役惊叫一声。
只见几点绿色鬼火在旁边花丛里飘动,一闪一灭,一灭一闪。
“救命啊!”包子炳扔了香,率同众衙役齐齐夺门而出。
“非鱼道爷,拜托你抓鬼了!”李师爷不忘回头丢下一句话。
一阵清风吹过来,夜凉如水,衙门归于平静。
“老哥哥,你怎么赶起萤火虫了?”非鱼挥走飞到身边的萤火虫。
“我看不惯那颗包子的嘴脸,正想抓几只塞他的鼻孔嘴巴,谁知他溜得比老鼠还快。”铁胆嘴一呼,吹走手中的萤火虫。
“好漂亮!”小惜抬起头,望向星星点点的萤光,眼里也闪耀着光芒,单纯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小惜妳也很漂亮。非鱼差点脱口而出。
奇怪,称赞妹子漂亮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怎么就难为情,说不出口来了?亏师父还封他为芙蓉村最厚脸皮的小孩呢!
他搔了搔头,拿起摇铃,叮叮当当摇了起来。“好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管鬼来不来,好歹我们也得做场法事。小惜,妳怕不怕?”
“不怕。”
铁胆笑问:“嘻,是因为有妳二哥在吗?”
“不是。”小惜低下头,昏暗烛光下,看不出她脸蛋的颜色。“老哥哥在这里,我也很安心。”
非鱼装作没听到他们说话,已经开始念咒:“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教我抓鬼,给我神力……”
“上呼孝女娘娘,收摄不祥……”铁胆接着念下去,无聊地飘了出去。“他奶奶的,我都会背他的鬼话了,下辈子可以投胎当道士骗吃骗喝了。”
小惜则是低头合十,配合非鱼之前的指示,念起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以求菩萨救苦救难,让那只鬼解脱人间的苦恼,荣归极乐。
佛经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小惜耳朵听着非鱼的法事,嘴里无意识地念着:
“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人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得浅处……水浅处,鱼儿又怎能活?”
小惜蓦地停止念经。她在说什么啊?念佛念到水里的鱼儿去了?!
她心虚地抬起头,老哥哥在院子里到处乱飘,二哥正在舞剑念咒,他们都没注意到她的失常。
夜色暗沉,她痴痴地望着烛火光影中的非鱼。
她看过的年轻男子不多,也不敢奢望姻缘,可她知道二哥是好人,她喜欢看他,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和他说说笑笑,更喜欢让他摸摸头,感受他给予她的种种快乐与温暖……
能不能永远陪着二哥呢?
她握紧拳头,将诸般心事藏了起来。
就在此时,非鱼照往例,偷偷睁眼观察形势,忽然发现没了小惜那软绵绵的念经声音,心头一惊,忙往小惜瞧去。
被鬼抓走了吗?!
没有!四目相对,浓眉对柳眉,大眼对明眸,剎那问,两人目瞪口呆。
不认真做法事、念经,都在偷懒啊?还是偷看对方?
“呜哇哇!刮大风了!”
幸而铁胆的惊呼打破了两人对看的尴尬,接着轰隆一声,铁胆的灵体被一股冷风拋了回来。
“老哥哥,怎么了?!”非鱼急忙去“扶”他。
“他奶奶的!”铁胆拍拍屁股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向前。“我瞧那口井古怪,探头看了看,井底就吹来一阵妖风,害老子我跌个四脚朝天。”
“老哥哥,你真是下济!”
“他奶奶的,让我兄弟看扁我了!”
“嘿嘿嘿嘿……”阴恻恻的笑声由井里传出来。
“鬼来了!”小惜惊叫一声,本能地就往非鱼身后躲。
“小惜别怕。”非鱼左手护住小惜,右手高举桃木剑,大喝道:“何方恶鬼!竟敢先欺我老哥哥,再吓我小妹子!我非鱼天师奉孝女娘娘之命,誓将捉拿你回归地府,绝不让你留在世上为非作歹!”
“哼,世上为非作歹的人何其多?他们为什么不去死?!我好怨!”
那鬼的声音极其凄厉,音调又尖又高,分不清是男是女。
“别……怨……”小惜吓得猛发抖。“菩萨慈悲……”
那鬼狂笑道:“若是菩萨慈悲,就不会害我含恨而死!”
“我……我帮你诵经,超……超度你……”
“这么久以来,又有多少和尚尼姑道士想要超度我?没用的!只要我怨气还在,我就要让那些贪官污吏全部去死!”
充满怨怼的恶咒一说出,井栏边便出现一个白衣鬼影。
只见“他”长发掩面,看不出面目,一条血红的舌头半露在乱发之外,身上白衣湿淋淋的,将上头的血迹晕染开来,彷佛全身正在滴血。
“哇咧!,你舌头吐在外面,不累吗?”
非鱼将桃木剑比个招式。这鬼似乎不是很好应付,还是先保护自己和小惜为妙。
“我含冤而死,我不甘愿,我要以死去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