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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无家可归的我!所以,我毕竟是个‘外人’。有时,竟
为此感到自卑。这样,当‘自卑’与‘自卑’在我心中
交战时,我竟变成了那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了!那样一
个不可亲近的人了!干爹、干娘!其实,我的心是那样热腾腾的,我深
爱你们,深爱梦华梦凡,以至天白天蓝和康家所有所有
的人!这份热爱竟也困扰著我了!不知爱得太多,是不
是一种僭越!于是,热腾腾的心往往又会变得冷冰冰,欲
进反退,欲言又止,我就这样徘徊在康家门前,弄不清
自己可以爱,还是不可以爱!干爹啊,个中矛盾,真不
是我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或者,在久远久远以后,你
终究会有了解我的一天!
带著忏悔,带著不舍,我走了!干爹干娘,请相信
我,有朝一日我会再回来的奇書網電子書!请不要以我为念!我将永
远永远记住你们!希望,当我回来的那一天,你们会更
喜欢那个蜕变后的小磊!别了!恭祝
健康幸福!
儿磊留字”
夏磊把信封好,放在一旁。想了想,又提笔写下:
“梦凡:我带走了你送我的陀螺,这一生,我都会保有它,珍
藏它!请为我孝顺干爹干娘,请为我友爱梦华天蓝,请为
我报答胡嬷嬷、康勤、眉姨、银妞、翠妞……诸家人。尤
其,请为我——特别体恤天白!别了!愿后会有期!并
千祈珍重!兄磊留字”
夏磊把两封信的信封写好,搁笔长叹,不禁唏嘘。把信压在镇尺下面,他站起身来,看著窗子,天已经蒙蒙亮了,曙色正缓缓的漾开。窗外的天空,是一片苍凉的灰白。
夏磊提起简单的行囊,凄然四顾,毅然出屋而去。望夫崖18/37
22.马厩
追风静静的伫立在马厩里,头微微的昂著,晓色透过栅栏,在马鼻子上投下一道光影。夏磊拎著行囊,走了过去,拍了拍马背,哑声的低语:“追风,十二年前,我们曾经出走过一次,却失败而归,才造成今日的种种。现在,我们是真正的要远行了!”
追风低哼了一声,马鼻子呼著热气。夏磊把行囊往马背上放好,再去墙角取马鞍。这一取马鞍,才赫然发现,马厩的干草堆上,有个人影像剪影般一动也不动的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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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凡!”夏磊失声惊呼:“你怎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梦凡站起身来了,慢慢的,她走近夏磊,慢慢的,她看了看马背上的行囊,再掉头看著夏磊。她的眼光落在他脸上,痴痴的一瞬也不瞬。她的声音也是缓慢的,滞重的,带著微微的震颤:“要走了?决定了?”夏磊震动的站著,注视著梦凡,思想和神志全凝固在一起。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从昨天半夜,你被爹叫进祠堂以后,我就坐在这儿等你!”梦凡缓慢的吸了口气:“兄妹一场,你要走,我总该送送你!”“你……”夏磊终于痛楚的吐出了声音:“你已经料到我要走了?”“哦,是的!”梦凡应著。“十二年了,你的脾气,你的个性,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阵子,我们都经历过了最重大的选择,面对过最强大的爱和挣扎,如果我曾痛苦,我不相信你就不曾痛苦!”夏磊怔怔的站著,眼光无法从梦凡那美丽而哀戚的脸庞上移开。“昨夜你喝醉了,”梦凡继续说:“你大闹康家,惊动了家里的每一个人!你的醉言醉语,不知道今天还记得多少?但是,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你说我是第一个给你陀螺的人,我害你一直转呀转呀转不停。我手里拿著鞭子,每当你快转停的时候,我就会一鞭子挥下去,让你继续的转转转……”夏磊心中绞起一股热流,眼中充泪了。
“我这样说的吗?”“是的!你说的!”梦凡凝视著他。“我这才知道,我是这么残忍!我一直对你挥著鞭子,害你不停的转!我真残忍……原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这样对你!请你,原谅我吧!”
夏磊强忍著泪,紧紧的盯著梦凡。
“我想,我不该再拿著鞭子来抽你了,如果你不想转,就让你停吧!但是,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闹,经过爹对你的疾言厉色,经过在祠堂里的忏悔,再经过酒醒后的难堪……知你如我,再怎样也猜得到,这次你是真的要走了!如果连这一点默契都没有,我还是你所喜欢的梦凡吗?”
夏磊眼睛眨动,泪便夺眶而出。
“所以,我来了!”梦凡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强而有力。“我坐在这儿等你!面对你将离开我,这么严重的问题,我没有理智,也无法思想,所以——我又拿著鞭子来了!”
“梦凡!”夏磊脱口惊呼了。
“我不能让你走!”梦凡强而有力,固执而热烈的说:“我舍不得让你走!你骂我残忍吧!你怪我挥鞭子吧!我就是没办法……我就是不能让你走!”
夏磊再也无法自持了,他强烈的低喊了一声:
“梦凡呵!”就往梦凡冲了过去。这一冲之下,梦凡也瓦解了,两人就忘形的抱在一起了。经过片刻的迷失,夏磊震惊的发现梦凡竟在自己怀中,他浑身痉挛,一把推开了梦凡,他踉跄后退,慌乱的,哑声的喊了出来:
“瞧!这就是你挥鞭子的结果!你这样子诱惑我!这样子迷惑我……不不不!梦凡!我这么平凡,无法逃开你强大的吸引力……我终有一天会犯罪……我必须走!”
他拿起马鞍,放上马背,系马鞍的手指不听使唤的颤抖著。梦凡泪眼看著他,面如白纸。
“不许走!”她强烈的说。
“一定要走!”他坚决的答。
“你走了,我会死!”她更强烈的说。
他大惊,震动的抬头盯著她。
“你不会死!”他更坚决的答:“你有爹娘宠著,有胡嬷嬷、银妞、翠妞照顾著,有梦华天蓝爱护著,还有天白——那么好的青年守著你,你不会死!”
“会的!”她固执的:“那么多的名字都没有用!如果这些名字中没有你!”夏磊深抽了口气。“梦凡,你讲不讲理?”
“我不讲理!”梦凡终于嚷了出来:“感情的事根本就无法讲理!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爹和娘不重要了,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什么国家民族,我也不管了!我这才知道,我的世界只有你,你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夏磊倒退了一步,心一横,伸手解下马缰。
“对不起,我必须走!”
梦凡急忙往前跨了一步,终于体会到夏磊必走的决心了。她昂著头,死死的看著他。
“你一定要走?我怎么都留不住你了?”
“是!”“那么,”梦凡似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深深的抽了口气:“让我送你一程!”望夫崖19/37
23.旷野
旷野,依然是当年的旷野。童年的足迹似乎还没有消失,两个男孩结拜的身影依稀存在。不知怎的,十二年的时光竟已悄然隐去。旷野依旧,朔野风寒。旷野的另一端,望夫崖伫立在晓色里,是一幢巨大的黑影。
夏磊牵著马,和梦凡站定在旷野中。
“不要再送了!”夏磊再看了梦凡一眼,毅然转头,跃上了马背。“梦凡!珍重!”梦凡抬著头,傲岸的看著夏磊,不说话。
“再见!”夏磊丢下了两个字,一拉马缰,正要走,梦凡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凄绝的声音,诅咒般的说了出来:
“你只要记得,望夫崖上那个女人,最后变成了一块石头!”夏磊浑身颤栗。停住马,想回头看梦凡,再一迟疑,只怕这一回头,终身都走不掉!他重重的,用力的猛拉马缰,追风撒开四蹄,扬起了一股飞灰,绝尘而去。
梦凡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座石像般挺立在旷野上。
追风疾驰著,狂奔著。
夏磊头也不回的,迎著风,策马向前。旷野上的枯树矮林,很快的被抛掷于身后。
“你只要记得,望夫崖上那个女人,最后变成了一块石头!”梦凡的声音,在他耳边徊响。他控著马缰,逃也似的往前狂奔。“望夫崖上那个女人,最后变成了一块石头!”
梦凡的声音,四面八方的对他卷来。
他踩著马镫,更快的飞奔。
“变成了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块石头……”梦凡的声音,已汇为一股大浪,铺天铺地,对他如潮水般涌至,迅速的将他淹没。
“变成一块石头!变成一块石头!变成一块石头……”
几千几万个梦凡在对他喊,几千几万个梦凡全化为巨石,突然间耸立在他面前,如同一片石之林。每个巨石都是梦凡傲然挺立,义无反顾的身影。
夏磊急急勒马。追风昂首长嘶,停住了。
“梦凡呵!”夏磊望空呐喊。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掉马回头,他对梦凡的方向狂奔回去。“不要变成石头!请求你……不要变成石头!”
他边喊边奔,但见一座又一座的“望夫崖”,在旷野上像树木般生长起来。他陡的停在梦凡面前了。
梦凡仍然傲岸的仰著头,动也不动。
他翻身落马,扑奔到她的身边,害怕的,恐惧的抓住了她的手臂,猛烈的摇撼著她。
“不要变成石头!求求你,不要变成石头!不要!不要!不要……”梦凡身子僵直,伫立不动,似乎已经成了化石。夏磊心中痛极,把梦凡用力一搂,紧揽于怀,他悲苦的,无助的哀呼出声:“我不走了!不走了!你这个样子,我怎能舍你而去?我留下来,继续当你的陀螺,为你转转转,那怕转得不知天南地北,我认了!只要你不变成石头,我做什么都甘愿!”
梦凡那苍白僵硬的脸,这才有了表情,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沿颊滚落。她抱住夏磊,痛哭失声。一边哭著,她一边泣不成声的喊著:“你走了!我的魂魄都将追随你而去,留下的躯壳,变石头,变木头,变什么都没关系了!”
“怎么没关系!”夏磊哽咽著,语音沙嗄:“你的躯壳和你的魂魄,我无一不爱!你的美丽,和你的愚蠢,我也无一不爱呀!”梦凡震动的紧偎著夏磊,如此激动,如此感动,她再也说不出话来。追风静静的站在他们旁边,两人一骑,就这样久久、久久的伫立在广漠的旷野中。望夫崖20/37
24.天白
这天晚上,夏磊和梦凡一起烧掉了那两封留书。
既然走不成,夏磊决心要面对天白。
“这并不困难,”夏磊看著那两封信,在火盆中化为灰烬,掉头凝视梦凡。“我只要对天白说,我努力过了,我挣扎过了,我已经在烈火里烧过,在冰川中冻过,在地狱里煎熬过……我反正没办法……我只要对他坦白招认,然后,要打要骂要惩罚要杀戮,我一并随他处置……就这样了!这……并不困难,我所有要做的,就是去面对天白!只有先面对了天白,才能再来面对干爹和干娘!是的!我这就……面对天白去!”
梦凡一语不发,只是痴痴的、痴痴的凝视著他,眼中绽放著光彩。应该是不困难的!但是,天白用那么一张信赖、欢欣、崇拜而又纯正无私的面孔来迎向他,使他简直没有招架的余地。在他开口之前,天白已经嘻嘻哈哈的嚷开了: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哩!统统都知道了!”
“什么?”他大惊。“你知道了?”
“是啊!”天白笑著:“梦华来我家,把整个经过都跟我们说了!我和天蓝闻所未闻,都笑死了!”“梦华说了?”他错愕无比。“他怎么说?”
“说你喝醉了酒,大闹康家呀!”天白瞪著他,眼睛里依旧盛满了笑。“你对著康伯伯,又行军礼,又鞠躬,又作揖……哈哈!有你的!醉酒也跟别人的醉法不一样!你还把梦华当做是我,口口声声说拜把子不是拜假的!”天白的笑容一收,非常感动的注视著他,重重的拍了他一下。“夏磊,你这个人古道热肠,从头到脚,都带著几分野性,从内到外,又带著几分侠气!如果是古时候,你准是七侠五义里的人物!像南侠展昭,或是北侠欧阳春!”
“天白,”他几乎是痛苦的开了口:“不要对我说这些话,你会让我……唉唉……无地自容!”
“客气什么,恭维你几句,你当仁不让,照单全收就是了!”天白瞪了他一眼。“其实,你心里的痛苦我都知道,寄人篱下必然有许多伤感!但是,像你这样堂堂的男子汉,又何必计较这个?康伯伯的养育之恩,你总有一天会报的!你怕报答不够,我来帮你报就是了!你是他的‘义子’,我是他的‘半子’呀!”夏磊凝视天白,应该是不困难的,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怎样回去面对梦凡?
夏磊不敢回康家,冲进野地,他踢石头,捶树干,对著四顾无人的旷野和云天,仰首狂呼:
“夏磊!你完了!你没出息!你懦弱!你混蛋!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