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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我!”红鬼哭著大叫。“你说我可以得到他的!你说过的!可是现在我却要失去他了!你说谎骗我!”
“咦!我没骗你啊。”夜修罗带著甜蜜的笑容屈身。“你瞧,他就快死了,只要他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属于别人,他永永远远只属于你了不是吗?”
“我不要—具尸体!”
“啧啧,要求真多。那就要他跟你一起到魔界来吧。”
“他不愿意!”
“所以是他不愿意,并不是我欺骗了你,对吗?”夜修罗那染血的手用力将他灰败的脸抬起来,树根已经将他半个人都包围住了。她微微眯起眼。“快吃了他吧,可别浪费了。”
红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希望他永远属于你吗?既然他不肯去魔界,那就吃了他。他的能力变成了你的能力,你们不也就永远在一起了吗?快吃吧,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红鬼的一双利爪已经燃起熊熊怒火朝她袭去。夜修罗倏地幻身闪得老远。
“脾气真坏。”她甜美地朝她笑著,展开那双黑色的羽翼扬长而去。
“随便你吧!不吃也只是你的损失而已,他反正是没救了——对了,他背叛了草木界,这一死,大概永远都不能再转世投胎了,你现在不吃,以后可就永远没机会了唷。嘻嘻……”
永远永远没有机会了……他们永远永远没有机会再见了吗?红鬼愣愣地望著他,而她的身体开始不断地发抖,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
拥著他渐渐木化、失去知觉的身体,她将自己的胸口对准了那把从他胸口横切而出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拥抱,让长剑穿过自己的心脏,让自己炽热如岩浆的血液成为滋养他的水分吧。
以血还血。
据说鬼魂是没有眼泪的,据说魔鬼也没有眼泪,只有人类那种脆弱又毫无用处的生物才会用眼泪来传达自己的悲伤,所以她哭下出来,所有的悲伤都只能用红色的血液来表达。
植物的根将两人的身体紧紧包裹,翠绿的草在瞬间长得好高,叶片上所染的剌目腥红渗入叶脉中。
渐渐的,草原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一把已然生锈的长剑无声无息地伫立在草原中央,而远处传来檀香哭泣呼喊的声音……
“苍木……回答我……”
“轮回”这两个字是不是带有不断重复过去错误的意味呢?
无数的影像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同的时光背景、不同的脸、不同的表情,但下场都一样是死亡……不幸的死亡。
木长青跟她在一起的结果总是死亡。
她可以感受到身上所受的苦痛,可是印象中她吃过更多苦;那熊熊燎原的地狱之火,那无止无境的痛苦折磨。是了,几百年……她在那恐怖的幽冥之地孤单受苦的数百年——她付出太多太多代价,只为了跟师兄在一起;她有过机会可以逃的,但她却没有逃,为什么呢?
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吗?她真的在冥界几百年?迷蒙中,似乎听到一名女子使尽力气朝她大吼:你欠他的!你欠苍木的!
苍木……男子的影像不断与师兄的重叠,层层叠叠,所有的眉目都清晰了,那曾是个眉目含笑的男子,他曾是一棵为了护卫自己而不惜一死的树——这是梦吗?还是幻觉呢?
唉,为什么他们两人的命运如此盘根错节又无法分开呢?
她的记忆恍恍惚惚的,那些影像如此真实,却又遥远虚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了。
为何要这么辛苦呢?为何她不能只是简单的闭上眼睛——是了,是那份不甘心,是那份不情愿跟那份舍不得。
她真舍不得……望著木长青的脸,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太多未完成的心愿。
迷蒙中,她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嘻嘻地问著:
“现在你可以选择了,你是要留在魔界活著?还是留在人世间死去?”
可以死在师兄的怀里,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这一生已经过得如此辛苦劳累,恨……是多么伤神的一件事。
“活著当然比较好,活著的话,你那师兄也许有一天会大彻大悟跟随你进魔界,到时候你们便可以双宿双栖永不分离。”
“你死掉比较好。如果你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你师兄的话,想想过去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吧。你害死过他多少次?难道你还要继续让他不幸下去吗?”
两种声音不断在她脑海中撞击,让她觉得好烦。
她要死要活难道还能由自己作主吗?
如果你能作主呢?
这是第三个声音。随著那声音的出现,一个穿著可笑大红色西装的男人严肃地望著她,他手中拿著一支好大好大的笔,还捧著一本幻发著金黄色光芒的本子。
他说: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想选择什么呢?
火红儿叹口气,用一种极为无奈虚弱的口吻回答:“你这笨蛋……我当然想活著。我想跟师兄在一起,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第九章
五年后
道教协会武术公开表演会
“喝!”
会场中八名作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全有著仙风道骨的修长体态;眉清目秀、斯文儒雅则是他们共有的特点。但那可不表示他们全是弱不禁风的美男子,相反的,他们下但孔武有力,而且都有著一身好功夫。只听得他们齐声大喝一声,飞身出拳,漂亮的动作赢得满堂采。
“好啊好啊!”
“好!”
“漂亮!”
“哇!好帅好帅!”
偌大的会场挤得水泄不通,罕见的大场面让主办这次活动的中国武术协会笑得合不拢嘴,因为已经好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这群年轻男子所到之处,只能用“所向披靡”来形容。他们外表亮眼,手上功夫扎实;那么斯文漂亮的长相,再配上一身绝世武功,简直是最佳梦幻组合——再加上“宗师”这个神秘又极度富有魅力的角色,哇!
真是发财发不完!光是邀请他们表演的电话已经接到他手软。
“帮我问一下,宗师等一下能不能接受记者的采访?”主办人刘先生殷勤地对著负责联系的老道士打躬作揖。“多谢多谢!”
老道七只是摇摇头。“宗师早就说过了不见客的。”
“拜托拜托嘛,帮忙问一下。”刘先生指著挤在会场门口附近的一群少女。“你看看,那全是为了宗师而来的,大家都很期待啊,如果宗师不能接受专访的话,出来露个脸也无妨吧?”
道士睨了他一眼,表情十分不以为然。这个刘先生为了自己的活动,不但没经过他们的同意就公开宗师的照片,甚至还在他们谈话席间偷偷录影,将影带交给电视台播出,此举已经让长老们十分不悦。若不是为了宣扬教义,这次的活动根本就应该被取消才对,他竟然还有睑要求宗师露面!
场中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记者们的镁光灯闪个不停,老道亡趁隙想偷偷溜走,没想到刘先生的眼睛尖得很,立刻拉住他的领子。“喂喂!怎么样?兄弟,别这样小气嘛,帮忙问问吧。”
“不要拉住我啊,问也没有用,宗师已经先从后门走了——”
“什么?!”刘先生大惊失色。
那位道教协会的年轻宗师可是这次活动的主角啊!那么年轻俊美,比任何一个偶像明星都还要更吸引人。天知道他才把相片跟影像公布,立刻接到多少“粉丝”的惊声尖叫。这次的活动有不少人是冲著宗师的面子来的,他们想见见那温文儒雅又貌似潘安的男子,连电视台都频频询问那位宗师的详细资料,他怎么可以偷偷溜走!
“你去追也没有用,宗师他——”老道士得意洋洋的说著,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大群尖叫不断的少女跟记者活生生地“辗过”!
“哇!”
“宗师!宗师在哪?”
“宗师请留步!请跟我们说两句话!”
“啊!好帅!”
会场角落蓝影一闪,眼尖的记者们立刻蜂拥而上,不管会场中表演正达高潮,而那些少女们也如闻著蜜味的蜂儿一样凶猛地追上。
木长青的身影迅疾如风,蓝影才一闪过,人已经远在会场外一百公尺处的大榕树下;那些还在会场团团转找人的记者跟粉丝们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神速,只得你推我、我挤你的吵个没完。
望著远处那些四处张望的记者跟少女们,他不由得轻轻呼口气——幸好跑得快……
“哼。”
树上传来冷哼声,他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谁。但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抬头?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吧,上次见面是在武术大赛的结束餐会上。那次为了樱冢壑跟孟可,他们可说是不欢而散。
可是在每个夜里、每个梦里,他都无法忘怀那张脸。
这几年他跟火红儿就好像一对正反两极的磁铁,谁都不知道他们几时会互相吸引,又几时会互相排斥。他们紧紧相依,却又远远相斥,横亘在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又摧毁不了的藩篱教人无力、沮丧到极点。
“火红儿……”
修长的双腿坐在榕树干上轻轻地摇晃著。“很受欢迎嘛。”
“你是吃醋?还是刻意讽刺我?”木长青叹息一声。
“那么多人喜欢你,你甚至连开口说话都还没呢。”火红儿的腿突然一转,整个人头下脚上,像个顽童似的面对他。“如何?这个‘宗师’的滋味不错吧?你应该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身分才对。”
直接跳过她的问题,木长青深情地凝视她的眸。她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不,应该说比以前更好了。那粉色双颊看起来带著明艳动人的透明感,吹弹得破的肌肤如此迷人。
“你……过得好吗?”
火红儿别开眸子,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我们就算不能再回到过去,也不用跟仇人一样吧?”木长青苦笑。
“我们现在不是仇人,但早晚都会是的。”
“有那么难吗?”他喃喃自语似地说道。
“你是指要你加入魔界?还是要我离开魔界?”火红儿笑了,邪气地突然从他唇上偷了个吻。
“也许我们根本不用做这种选择,只要你愿意跟我回白云——”
他话还没说完,火红色的影子已经迅如风疾如电,几个纵跃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跟她出现时一样毫无预兆。
木长青眉头一蹙,果然不远处的记者们的手机纷纷响了起来,远远地,他听到他们正兴奋又紧张地嚷著:“什么?溃堤了?现在?死了多少人?”
木长青倏然转身,追著火红色的影子飞纵而去。
大水淹没了村庄,万亩良田如今成了水乡泽国,比人还高的黄色泥沙覆盖了村子的每个角落,不知从何而来的水声泊泊而流,偌大的村落成了一座正在缓慢移动的致命沼泽。
尸体在沼泽中翻滚著,夹杂著被冲毁的树干、巨石、垃圾,载浮载沈。
原本青翠美丽的山谷顿时成了一座人间死城,远方银蓝色的闪电依然轰隆作响,磅礴的大雨不断下著,被巨雷击中的断木还冒著轻烟,四处都是断垣残壁,绝望死寂的气息随著污泥缓缓流动。
他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伴随著雨声嘻笑,那些小小的、巨大的、扭曲的魔影肆虐著这个人间地狱,而其中最醒目的自然是那抹红影。
“想活下去吗?小妹妹。”
火红儿绝美的影像在这地狱般的山谷里显得如此的相得益彰,她是来自魔界的鬼,是人世间最大的诱惑。
此时她正轻巧地站在一截断木之上,一个小女孩无助地攀扶其间,另外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也死命地攀扶在上面。
“轻轻地,只要你搬开他的手,你就不会被水流走唷,不会被水流走就不会死,你可以活下去。”
火红儿微笑著轻拍小女孩的头,小女孩红色的发辫有一边已经散开了,她哭红了双眼,小小的脸蛋上充满脏污;流动的沼泽不断冲刷著她所攀扶的树木,而男人的重量正渐渐让他们往下沉,眼看再过不久两人都要被泥污所淹没。
“把他的手拿开吧,你做得到的。”火红儿轻声鼓励著,双眼灼灼地望著小女孩无助哭泣的脸。
“别这样……”木长青叹息了。这影像多么熟悉,记忆中他仿佛也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一阵阵的心痛悲悯之情涌上心头,他几乎不忍卒睹眼前这一幕。
火红儿只是淡淡地望他一眼,随即继续鼓动小女孩:“乖,搬开他的手吧。你又不认识他,再这样下去你会淹死喔。”
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她的小手不断瑟瑟发抖,生存的欲望跟天性中的善良不断争斗著。
“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木长青下忍地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火红儿跟小女孩那两张形成强烈对比的脸孔。
“好处就是她的魔性会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你知道吗?人类要变成魔怪真是好容易啊,就像宗人凤、就像莫三师叔一样,他们很轻易很轻易就可以放弃自己的人性。”
火红儿坐在断木上甜甜地对著他笑。“魔界不是光吃人而已,我们也需要精英,尤其像樱冢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