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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琅琊是大混蛋,水瑄是小混蛋,至於那个姓龙的大师兄八成也是另一个更大更臭的混蛋。
因为水瑄多事的“误疗”,风裳衣在剧痛之中失去意识,等他再度清醒过来,人已经平平稳稳躺在客栈上房内,右手腕可怜兮兮地缠著十数圈的厚重白巾。
流年不利。
看来他得排排自己的命盘,是不是今年犯了煞,怎么倒楣事全扣在他头上,难怪昨儿个揽镜自照时,他老觉得印堂笼罩一大片黑雾,原来不是错觉。
“我还以为这回手又断定了。”风裳衣试著合拢五指,满意且放心地看著修长指节缓缓收握。
幸好,还能动。
他好生感慨地抚著右手,“手呀手,先是被白云尽情发泄蹂躏,後又被姓宇文的混蛋恶意摧残,好死不死又碰上白目庸医水瑄,再有下一回,难保身为主人的我还能与你同生共死、鸳鸯蝴蝶共飞呀……”
上房外传来水瑄嘀嘀咕咕的声音,下一瞬门扉已教人推开。
“小公子,你醒啦。”水瑄劈头就问了句废话,风裳衣唯一的反应仅是瞅著两人。水瑄放下手中数道精致小菜,“怎么了,手腕还疼吗?瞧你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水瑄好奇。
“思考现下该露出什麽表情,万一唇角不小心露了个笑,又让疯狗给咬伤手,我可亏大了。”风裳衣眯起双瞳,扫向宇文琅琊的眼光明明白白显示不满情绪。
“你这手能救回来还拜那只疯狗所赐哩,”要不是宇文师兄适时伸出援手,凭他水瑄,恐怕只会抱著风裳衣被拗断的手腕发愣呢。
“要不是那只疯狗发疯,我的手会落得如此惨状吗?别说的好像他施恩似的,想用他後头的“功”抵前头的“过”,算盘拨得可真精明。”风裳衣冷哼。
“小公子——”
风裳衣伸出安然无恙的左手食指在水瑄鼻前晃了晃,“风裳衣,我的名字。”他都快迈向三十大关了,还小公子哩!
“我叫水瑄,我二师兄宇文琅琊。”
“久仰久仰。”风裳衣的客套话刺耳得很。反正江湖人不管阿猫阿狗、张三李四,只要报上大名,後头接上的字句绝对脱不了这四字真言。
“风公子,我师兄不是故意要扭伤你的手……我、我更不是故意要扭、扭断它……”
“我相信你是出由自於善意。”风裳衣奉送一抹艳胜牡丹的轻笑,“只不过宇文公子嘛……”他敛起笑,摆出最不擅长的冷漠表情,转向坐在桌前缓缓品茗的宇文琅琊。
“我师兄为人比较严肃,处事也严谨小心,他只是怀疑你“可能”和阎王门沾上一点点边。”水瑄试图为宇文琅琊辩解。
“只是怀疑就可以扭断我的手,要是我当真和阎王门有个不清不白,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重点就是他真的和阎王门“不清不白”啊!
风裳衣佯装云淡风轻,喉头却因为脑中勾勒出来的血腥画面而滚动了一下。
接触到宇文琅琊探索的锐利眼神,风裳衣压下心中的纷乱,不让一丝一毫的情绪露了馅,他知道宇文琅琊八成还对他充满戒心,恨不得再扣他两三条罪名,好狠狠地蹂躏他。
风裳衣清清嗓子,“反正——我们的孽缘就到此结束,本少爷不记小人过,医药费用也毋需狠敲你们一笔,毕竟你们看来也不是啥大富大贵的人家。咱们就此别过、永不再见。”他想双手抱拳风光退场,记起肿得像馒头的右手,只得作罢。
“风公子——”
疯公子?!我还蠢大头咧!“风裳衣。”他二度指正水瑄的错误称谓。
“好好好,风裳衣,你右手伤成这样,我不放心让你独自离开。要不,我和师兄送你一程,你府上何方?”水瑄对於弄巧成拙扭断风裳衣手腕一事,仍然十分内疚。
“不劳多事,我没打算回家。”
“你讲话的口气怎么和宇文师兄如此神似?尤其是“我没打算回家”这几个字,连抑扬顿挫都一模一样。”水瑄调侃道。
呸呸呸,拿他跟那只宇文疯狗相提并论?!
“我可做不出令师兄那般不孝的举止,我不回家是因为我在找人。”
“你在找人?正巧,宇文师兄最拿手的绝活就是找人,包管三天之内找著你的仇家。”水瑄大力“出卖”二师兄。
“水瑄,别多事。”宇文琅琊总算开了金口。他扫向风裳衣敞开的衣襟,推翻了先前以为风裳衣是女扮男装的猜想。
风裳衣左手把玩胸前的黑绸发丝,嗓音好慵懒。“是呀,别这麽“有人性”的多事,人家可不领情哩。”明嘲暗讽著某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人性一斤值多少?”宇文琅琊平淡反问,语气尽是不屑。
“啊!人性值几分几两?要教只畜生了解这麽困难的问题,实在是“强狗所难”哩。”风裳衣欠扁地回嘴。
尴尬的沉默,其间只有风裳衣与宇文琅琊互瞪的眼神较劲中所迸发的小小火光摩擦声。噼哩啪啦、噼哩啪啦——风裳衣死不肯认输,火力全开地加重双眼间的怒炎,奋力烧向宇文琅琊。
噼哩啪啦、噼哩啪啦——
不曾分开细瞧宇文琅琊的五官,只是无心扫过几眼,如今努力瞪视之下,他才发现宇文琅琊的眼睛……跟白云一样是丹凤眼!
不,比白云的眼睛来得大些,眼瞳里的不耐烦倒是如出一辙。但白云的整体五官搭配起来,充满令人无法直视的俊逸,而宇文琅琊拼凑起完整的面孔反倒减低了原先出色的双眼,可惜了一双漂亮的眼。
好熟悉的感觉……
好怀念呵……白云每回看他就是用这种半瞪半瞅的目光……在这种目光注视下的感觉——好幸福哦!
咦?!他在想什么呀!现在坐在他眼前的可不是白云呀!他怎么可以将宇文琅琊和他心目中完美无缺的神只——白云合相提并论咧?!罪过、罪过!
“我到现在仍不认为自己误会了你。”宇文琅琊许久才开口道,墨石般的黑瞳加往更深沉的阴暗。
“你的意思是对於扭伤本少爷手腕一事,是我自作孽?”
“说作孽太严重,何妨说是——罪有应得?”宇文琅琊提供一个更气人的用词,还一副“你别客气,尽管用”的态度。
“罪有应得?!”风裳衣怪叫。
“但罪不致死,恭喜。”宇文琅琊开恩似的挥挥手。
水瑄实在看不过去了。“宇文师兄!你今天怎麽如此反常?左一句冷嘲右一句热讽,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宇文琅琊。”
与他同门十数年的宇文琅琊应该是个不苟一言笑,却也不会恶言相向的冷峻男子,但看了宇文琅琊现下的态度,连他都想不顾师兄弟情谊痛扁宇文琅琊一顿。
他继续念道:“就算杀了人也得有证据!你胡乱扣了阎王门这般杀头重罪到风裳衣头上,又伤了人而不反省,枉费我平日教导你做人处事的大道理!”
“我不记得有从你身上学到什么做人处事的大道理,反倒是我老在帮你收拾一箩筐残局。”宇文琅琊冷冷一句话就堵了水瑄的嘴。
“至少人家小弟弟还懂什么叫“羞耻气什么叫“知错能改”,光凭这点,某人就望尘莫及咧。”风裳衣插话。
“不知羞耻总比不知死活来得好。”宇文琅琊扳弄十指,嘎嘎作响,以暴力举止来表示他很乐意再顺手扭断风裳衣的颈项。
风裳衣见状,立即很鸵鸟地捂住自己那张“不知死活”的贱嘴。
真没风度,说他两句就翻脸!风裳衣滴溜溜转的双眼流露出心底嘀咕。
“你们两个说话别挟枪带棍的,相逢自是有缘,大伙握手言和不好吗?”水瑄闪身插入两人目光之间。
唔……胸前好烫,背後也有道炙热的光芒,没想到两人射出来的视线还真能烫死蚂蚁。水瑄为了自救,右手转开宇文琅琊的脸,左手拨开风裳衣的脑袋,总算熄灭掉两把交错的无形火。
“风裳衣,就当我想向你赎罪好了,你把要寻找的人特徵告诉我,我和师兄反正都是得花心思完成龙师兄交代的差事,不差多找一、两个人。”水瑄问道。
“找不著的,连我都找不到人,何况是你们?”风裳衣摇摇头。
“再不然咱们三人结伴同行,反正你找人,我们办事,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何况你的右手还受了伤,至少等到手伤养好了,我的良心也过得去。”水瑄不顾宇文琅琊投来不赞同的眼光,迳自对风裳衣道。
“不成。跟你们同行的一路上,我风裳衣不是得一直维持著、不准笑。的惨状吗?本少爷天生爱笑,最受不了跟块硬邦邦的木头共游——”耳畔传来扳指嘎响,风裳衣很懦弱地吞咽下句尾的嘲讽。
“字文师兄,你没意见吗?”水瑄无视风裳衣未说完的拒绝,朝另一个棘手家伙咬耳朵。“找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同行,不怕他阻碍大师兄交代的正事?况且我直觉认为姓风的与阎王门脱不了千系。”宇文琅琊懒得压低嗓音,直接让风裳衣听到他的轻蔑。
“如果风裳衣和阎王门没干系便罢,若他沾上阎王门的边,咱们要办的事不正巧有了蛛丝马迹?”水瑄压低嗓音说完後,顽皮地眨眨眼,见宇文琅琊静默便知道自己搞定了二师兄,两指一弹,再转向风裳衣耳语:“如果你真认识阎王门的魑魅魍魉更好,你不好奇我龙大师兄想对阎王门干啥吗?这可是第一手情报哦。”唉!他此时的模样还真像株两面倒的墙头草。
正如水瑄所言,若从风裳衣著手,他和水瑄便毋需像无头苍蝇似地从头追查起阎王门的底细——宇文琅琊暗忖。
水瑄说的有理,他不妨跟著这两人,看看他们到底想对阎王门玩啥把戏,说下定紧急时刻,他还能给老大通风报信——风裳衣满意地暗笑。
风裳衣和宇文琅琊各怀心思,对望彼此一眼又随即别开视线,像两个赌气的小顽童。
“好,带他一块走。”
“好,我跟你们走。”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并噤声,再一起轻哼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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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遍大江南北的汤圆铺子,就为了寻找一颗红豆,”
水瑄端著热呼呼的咸粥,一口一口地喂著右手“半残”的风裳衣,两人聊起风裳衣离家的原因。
“人不能用“颗”来计算,红豆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她嫁给白云,应该不是小姑娘了。”张开口就有香滑的粥送进口里,这大概是他被扭伤手的唯一好处——只动口不动手。
“她是你什麽人?仇家?”否则何必不见人影不死心?
情敌应该也算仇家的一种。风裳衣回道:“可以这麽说。”
“什麽深仇大恨呀?她玩弄你之後又无情抛弃你,还是她榨乾你大笔钱财,逼得你非千山万水追踪不可?”
风裳衣神秘地摇动修长食指,“不可说,这是秘密。”他咽下最後一口咸粥。“反正你们两兄弟负责帮我找人就行了,我还要一碗。”他解决三大碗公的粥,仍喂不饱空荡荡的胃袋。
水瑄怪叫:“你还没吃饱?!喂猪都不是这种喂法咧!”
“你把本少爷跟畜生相比?!”风裳衣伸出安好的左手打算赏水瑄一个爆栗。
水瑄轻轻松松闪过,回嘴道!感〉哪母遥恐徊还钗氖π纸淮〉娜ゲ陕蛐┒鳎羲逶⊥瓯匣胤浚一姑话旌谜庵ヂ槁潭故拢π只崤宋业辈裆铡U庋桑然岫檬π治鼓愠灾唷!?
“你在开玩笑!你又不是没瞧见这四天来,宇文冰人压根不将我放在眼底,连余光都没瞥过一次,叫他喂我吃粥,别赏我一顿排头吃就阿弥陀佛了!”
“那是因为师兄不曾见过像你这麽好看的男人嘛,总有些……呃,不习惯。咱们踏剑山庄的师兄弟就只有一张脸勉强长得像人,至於美丑,那还真是强求了呢。”
“可我认识一堆长相俊美,骨子里却坏透、发臭、腐烂的家伙。皮相这种玩意只能保存十几二十年,进了棺材大伙都一样,只剩一堆白骨。”那堆空有外貌而无内涵的家伙正巧是杀手组织“阎王门”里赫赫有名的当家头儿们。
“是你们这种天生拥有绝俗外貌又贪心不足的人才有资格说这种话,要是由我水瑄口里数落你那篇道理,说不定还被当成嫉妒咧——”水瑄一顿,听见外头长廊的脚步声,“不好,师兄回来了。”他推开窗子,“风裳衣,我先闪一步!”
风裳衣先是迟疑,突一转念,唤住跨出窗棂的水瑄。“你千万别朝城东去、千万别路见不平、千万别多管闲事,记祝”
“啊?”水瑄被告诫得一头雾水。
“你有血光之灾,听话。”
水瑄有听没懂,瞥见宇文琅琊开启门扉的右手,不敢仔细追问风裳衣,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时间算得丝毫不差,沐浴过後一身清爽的宇文琅琊在水瑄离开下一瞬进屋,卸冠的黑发狂野流泄在肩胛,不挟带任何香气薰染,单纯的乾净。
“谁有血光之灾?”宇文琅琊问,这是他开门前唯一听到的句子。
“我呀。”风裳衣应声。
“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