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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小乔和大乔一样,长得丰乳肥臀,一副宜男宜子、能生会养的模样。王家看准这一点,更加中意小乔。即使大乔一连生了三个女娃,也丝毫没减弱他们的信心。况且,大乔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娃,就表示能生,既然能生,多生几胎就一定会得男胎。
“不管怎样,我不想那么早成亲就是。”二乔起身,不想卷进这趟浑水。
“妳要上哪去?”大乔追问道。
“我去私塾馆。你们先回去吧,不必等我。”二乔边说边走远。
“这孩子!”她娘摇摇头。
“爹,娘,”大乔道:“不管二乔怎么说,你们可别太顺着她。这可关系着她的终身大事。女儿家长大本来就该找个人家,有了人家才会安定下来。过两天,找王媒婆到家里来,给二乔说个人家。”
“这主意是好。不过,还是等妳分娩了再说吧。”大乔这胎若再生女儿,他们冀望二乔,打算给二乔招婿。
“也对。”大乔点点头。
不管二乔愿不愿意,她的终身大事她自己可作不了主。这都是命。女儿家就是要认命。
※※※
说起来,薛素云的母亲的身体原本就不甚硬朗,为了薛素云的事,更是忧思成疾。虽说情况不是太严重,但一直没起色。这些年,净澄老和尚时而会开个方子给薛母,有病医病,没病就医心。
送药方的差事,自然落在光藏身上。几年下来,薛家一家与光藏就那般熟稔起来。
“又劳烦你跑一趟了,真是多谢你,光藏师父。”薛母道:“这些年一直麻烦你跟住持师父,实在真过意不去。”
“哪里。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您不必放在心上。”光藏谦和的施个礼。
薛素云笑道:“坐下来歇口气吧,光藏。我去倒盅热茶给你。”
多年下来,她和光藏就算不亲也熟,加上二乔的关系,所以她在态度上,并不那么拘礼。
“是啊,快请坐!”薛母忙道:“瞧我胡涂的,都忘了给光藏师父沏壶热茶。”
“碍…那就叨扰了。”光藏原似想推辞,不知怎么缘故,却坐了下来。
薛母续道:“你们慢慢聊,我去倒茶。”
“我来就好。娘,您身子不好,还是回房歇息,别累着了。”薛素云起身说道。
“素云小姐说的是。我也不是客人,不必招呼我,您请休息吧。”光藏也起身站起来。
实在,薛母也觉得有点累,没什么元气。她欠欠身,歉然道:
“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奉陪了。素云,替娘好生招待光藏师父,可别怠慢了。”
“我会的,娘。”
薛素云扶着她娘进房里休息。不一会出来,沏了壶热茶,倒了一杯给光藏。
“多谢。”光藏接过茶,缓缓喝了一口。
他对着窗,窗子正开,院子飞落几只雀鸟,在树间叽叽吱叫。他目光逡巡,若有似无地,浮出淡淡失望。
没有。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错过了吗?还是……
他望望薛素云,问不出口。
这些年给薛母送药签,是他能遇见到二乔的主要缘由。每当他来,她多半会在这里,但今天……
“这些天,二乔家里忙,没能过来。”薛素云闲话家常地,半解释。进私塾馆的女童日渐增多,她有时忙不过来,二乔便会过来帮忙教导女童。
原来……
光藏压下失望的心情,收回目光,撞上薛素云的眸眼。薛素云微噙着笑,正望着他。
他心慌起来,蓦然红起脸,不由得几分狼狈。
“光藏,”薛素云一副若无其事。“你跟二乔认识也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你觉得二乔如何?”
“二乔姑娘聪慧大方,而且明晓事理,无可挑剔之处。”光藏避重就轻。
“我不是问这个。你喜欢她吗?”
啊!光藏一阵困窘,吶吶地吞吐道:
“妳……怎么会突然这么问?素云小姐。这……我……”
“我没别的意思,也没有恶意。”薛素云道:“只是,我听说她家里打算找人为她说亲,像二乔这般聪颖,登门的人一定不乏其数。”
说亲?
如雷轰顶,轰隆的,震得光藏什么都听不清。
“妳是说……”问不出口,心沉甸甸。
“二乔已经及笄了,也该当成亲嫁人。”
是的了。她也都十五了……
“说的是。女大本应当婚,生儿育女,遵循妇道。”光藏微微一笑,看似他一贯的沉静,却藏了些许勉强。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光藏。”薛素云像有些失望,微微摇头。“我有个疑问,光藏,若是二乔不能嫁得她中意的人,你还认为她应该成这个亲吗?”
光藏避开薛素云的目光,回道:
“二乔姑娘的父母一定不会委屈她,会为她找个好人家的。再说,感情之事,是可慢慢培养的。”
薛素云却笑起来,笑得苦涩,竟然摇头,似有什么感触。
“感情这事,即使有约定盟誓,也是不作数的。”她猛然抬头,逼视光藏。“我问你,设若你和二乔成了亲,二乔却──却同我一般,无法受孕生子,绵延子嗣,你会怎么办?父母之命难违,传宗接代之责又大,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你会会休弃她吗?”
“素云小姐,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光藏回避着,答得为难。
“我明白。但我是说“假如”。”
光藏不语,沉默了许久。
设若是他,他该怎么办呢?但他是不能成亲的,不会有这难题。然而,若是他们──他……与她许了盟誓约定,那他──
“设若是我,”他终于缓缓抬起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绝不会离弃她的。”
设若真有那一段姻缘,那他──与她,只盼天涯与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但可能吗?
曾几何时,他心中竟起这般的妄念?
我佛碍…一切是不可说。
※※※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遶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这是青莲居士李太白的诗句。前两、三年,二乔与其它女童,尚念得滋滋有味;然而,现在她也和大乔一样,解开了女儿的双髻,绾起一头乌亮的秀发。
右阶上覆满了青苔,路滑,稍一不留神便容易滑绊着脚。她稍稍撩起裙襬,踩得小心翼翼。
离开本宁寺之前,她刻意绕往厢院,逗留了一会。但她还是没能见到光藏;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在寺里。
这般,又一次错过……
唉!
她轻声一叹,缓缓拾级而下。石阶下,一个灰青色的身影却正缓缓拾级而上。她目光低俯,他抬头仰视,目光不意相遇──
“光──”她怔祝哎!巧合吗?
他亦怔愣住,没意料到。
“光藏!”她脱口喊出来。身子刚动,脚下蓦地一滑,往阶下摔去。
“当心!”光藏不及思索,一个箭步飞奔上前接抱住她。
等两人站稳时,二乔脸上一团红晕,光藏更是尴尬得不敢直视二乔。
“方才多谢了。”走下石阶,二乔才轻声道谢。
“哪里。”光藏答个礼。
便不再言语。两人间的气氛变得生疏沉默。
隔片刻,二乔抬头偷觑他一眼,随即又垂低头。光藏的神态如常的雍和沉静,丝毫没有异常之处。那么,是她喽。心头不安的怦跳,没缘由的羞赧及欣喜,都只是她自己意识得太过。
她看他,是没她那种怦跳及不安的,不禁有些失意,再想及她爹娘要找人为她说亲的事,脸上顿时失了光采。她勉强振作,抬起了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光藏亦转头,两人同声出口。
这巧合,让她不禁噗哧笑出来。眼波轻微流转,流泄出他熟悉的那股童稚不拘的女儿态。
他心下这才暗暗松口气。乍相遇,她散发出的那种女子的妩媚韵致,教他不禁一呆,不敢凝视。近两年,每回遇见,他每见她多添一分妩媚清丽,不再是那个疑问处处的小女童。他内心开始变得不宁,既期盼又害怕,既不安且忐忑。
“我陪我爹娘他们到寺里上香。”二乔笑道。
光藏点个头,亦笑道:“我送药签给薛老太太,正要回寺呢。”
“幸好在这里遇上了你。我还道这回又错过了呢。”
是啊,幸好。光藏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不知不觉走到了陇丘,丘上几名小儿在放纸鸢。二乔显得沉默,光藏见她眉间微蹙,觉得奇怪。先前她还有说有笑,怎么一下子的工夫就掩上一层阴霾。
“妳有心事?”他探问道。
二乔“嗯”一声,咬咬唇,欲言又止,有些烦躁。还是老实说道:
“我爹娘说要找人替我说亲。”
“这样埃”有些庆幸他已经先从薛素云那儿得知,这会才不致于太错愕。“这是喜事,妳应当高兴。”
“高兴?”她睁大眼睛,瞪着他。
明知不该,他心中竟有一丝期盼,盼她能像小女儿时那般,说他说的全是混帐话──
“算了,不说这个了。”但她没有,只是别开脸,转开话题,道:“瞧!小童们放纸鸢,好象挺好玩的。”
小儿们放纸鸢放不高,正觉得没啥趣味,有两个竟丢下纸鸢跑了。二乔走过去,捡起纸鸢,递给光藏;捡起另外一只,笑道:
“我们也来放纸鸢吧,看谁的飞得高!”
“这不太好吧……”他一个出家人,怎么好意思。
“不碍事的。”她欣然笑起来,笑得嫣然。
看她心情那么好,光藏不想破坏她的兴致。纸鸢乘着风势飞扬起来,越飞越高,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哇!”她一下子笑开,相当孩子气。
光藏不禁跟着笑起来。两个人的身影夹在几名小儿之中,其实并不显得突兀,只是有些突出。不过,尽管突出,那气氛却相当和谐。
“那是哪家的姑娘?”丘下,远远的驿道上一辆马车正巧经过,马车内一名年轻男子探头询问。远远望去,陇丘上的二乔身影因着光,像洒了一层金粉,面貌虽然模糊看不清,但感觉十分动人悦目。
马车内另名男子,望也不望一眼,不感兴趣道:“这种穷乡僻野,住的全是些粗鄙的人家,不就那些庄稼汉的婆娘女儿,能有什么闺秀千金。”
“可是──”
“快快把窗子关了,从诫。没什么好看的。”
年轻男子迟疑一下,关上窗子,马车一下子去远。
对那一切,二乔浑然不觉。天色渐渐在昏,小儿们一哄而散,陇丘上只剩下二乔和光藏。
那纸鸢飞得极高,几度要窜开。二乔索性放了手,任凭它随风飞走、去远。
“真好!”看那飞远的纸鸢,她竟不禁起几分羡慕。
天地是那么大,那么大……她还在想,感觉到目光,是光藏。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道:
“你也把纸鸢放了吧,光藏。”
光藏跟着放手。仰头望着飞高飘远的纸鸢,悠悠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不知该不该……”
“什么事?”二乔问道。
他收回目光,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同她说的,便老实道:“我入本宁寺已经八年,我想,该是时候了。我想效法前辈高僧玄奘大师,赴天竺取经。”
“天竺?”那么遥迢!二乔不禁轻呼一声,发着抖颤声道:“不行!我不许你去!”而且,他这一去,她怕是再也见不到他!
“二乔姑娘!”光藏低呼,且惊且讶。
“我不许你去!听到没?”二乔连喊两声,忍不住那情绪,转身背着他。
他不知所措了。没想到她会是那样的反应,他──他──唉!该怎生说?
天色更昏。她背着他,肩膀微微颤动,无声在抽泣,有些可怜。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瞧了一眼天色,不得已了。
“时候晚了,我必须回寺作晚课。二乔姑娘,我……妳……”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你走吧。”她也不回头。
“二乔姑娘……”他没动,就那样站着,没敢有任何越轨的举动,连拍肩安慰她也不得。她已不再是小女童。
“你为什么还不走?”她终是缓缓回过身,凝望住他,眼眶盈满泪水,一丝丝哀怨,写满那纷乱说不出的情怀──
心中事,眼中情,意中人。
他回不出话,相对无语。
礼教习俗高槛,他在槛内,她在槛外,跨不过去。
“咦?那不是光藏吗?”捡拾柴薪回寺的慧行,不巧撞见,狐疑地咕喃着。
光藏没注意到他,与二乔怔怔相望,直到天色暗了,还是没能说出任何一句话。
※※※
也想不思量,免得那相思的苦及煎熬。他在佛前立了誓的,却竟起了妄念,陷入了“情执”。
“僧伽”哀凉,声声催人断肠。他再吹不下去,多少事百折千回将他缠绕。
“光藏?”觉行走过去,声音严厉,脸色也不好看。
“师兄。”光藏连忙收起胡笳,起身站起来。
“我听慧行说了,昨晚你没回来作晚课,该做的劳务也偷懒没做,溜到寺外与女信徒谈天说笑,是也不是?”
与信众来往,其实并非什么该当苛责的错失。不少僧尼道姑,时相与达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