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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心中隐约感到不祥。
「嗯。」王熙中拿来眼熟的铁盒。
「是食记?」
「你也知道这本书?」
如何不知?这本书改变她的一生,让她体会何谓绝情绝义,却又转眼让她解这世间还有喜爱她之人,不求报偿,只求她真心相待。
「那天辗转得到它,我欣喜若狂。学厨者莫不想一睹食记内容,我硬生生忍住。。。」话还没说完,忽然黑影窜出,从他手里抢去铁盒。
「大师兄!」馀恩脱口叫道。他要挥开她,聂问涯手脚极快,立刻将她护至身後,以爪拨开馀恩师兄的毒手。
馀恩怔愣。她怎麽也没想到师兄会跟来啊。
冬芽的驭食比试不是在半个月之後吗?
王熙中反应也不慢,跃起踢飞他手里的铁盒。
铁盒被震得高远,熙中、熙朝与馀恩师兄皆用尽毕生所学往上跃去。
「何必要食记?」馀恩喊道。见他们在空中频频交手,她难以置信。「食记是害人之物啊,要了它,又能怎麽样啊?」
「小心!」聂问涯抱住她的腰,跳离他们打斗的范围之内。
「夺人之物,岂非君子之举?」馀恩的师兄怒言叫道。
「这食记上头有写你的名字吗?你既能从他处偷来,我们为什麽不能从你身上偷走?」熙中嚷道,差点到铁盒,立刻被击中肩部,他不服,翻身落地前,再勾脚踢开铁盒。
铁盒在空中转好几圈,被拨来拨去,聂问涯冷眼旁观,无意插手,见馀恩缓缓摇头,他安慰道:「这世闲人各有志,各有想法,他们要食记,就去夺吧,咱们也管不着。」
「爷,要我上场吗?」欧阳问道。
「不,你就在旁观着吧。」突然之间风吹草动,他往右手边看去。「是谁?」
「嘿,被发现了,我是想要渔翁得利啊,真是讨厌。」又一名少年滚了出来,见铁盒谁也拿不到,他估量一下距离,直接跳上厚实树干,反弹到空中,食指碰触到铁盒,轻轻一勾,勾进怀里,正要咧嘴大笑,突然心口一阵剧痛。
「小夕!」熙朝、熙中同时喊道。
「是叁胞胎!」馀恩睁圆着黑眼。那後到的少年与王熙朝兄弟长得是一模一样。从来没有看过叁个面貌一般的孩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个叫小夕的少年被打震至远处,熙朝、熙中不再缠斗,担忧的往其坠地处奔去。
临走之际,王熙朝回过头抛话:「将来,我必定还会再来,姐姐莫荒废厨技。」
「把食记还来!」
馀恩的师兄不死心,立刻疾追他们而去。
「我。。我没想到师兄会来啊。」
「他当然会来。」聂问涯薄怒说道:「他早一步藏身附近。」
「你知道?」怎麽没说呢?
他点头,注视她。「我一来就察觉了,不说是怕影响你。他的功夫不弱,但自从被我打伤後,没有细心疗伤,才会气虚而无力,不然方才那两个孩子怎麽会是他的对手。」
「他来,是为了食记吗?」欧阳奇怪问道:「可是,他怎麽知道那两个少年私抢食记?」
「他不是来抢。」聂问涯抿嘴,见馀恩恍悟的神情,握紧她的手。「他不过是想趁机杀了发驭食帖的人。」或者,连馀恩也一块杀了,从此杜绝後患。
馀恩垂下黑目,叹了口气。
「驭食、驭食,究竟何谓驭食?到头来还不是为食所掌控。难道人与饮食之间就不能找个平衡点吗?」喜爱的厨技竟然被糟蹋成这样,心里不甘心也无法做什麽。先人留下食记,是为了让後世解学习饮食的意义,这原本是一桩美事,如今却有多少人为它丧志。。
她宁愿永远不曾听过这本书。
「馀恩?」
她抬起脸,露出笑颜,回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厚实而宽大,让她甚为眷恋。就是以这样的眷恋之心为基石,动手下厨作菜。食中有心有他,难以分割。
「如果说,食记问世有什麽好事,那也是让我遇见了你。」她温柔笑道:「咱们回家,好吗?」
家?她当聂府已是她的家了吗?原先满腔的愤怒融化,他抱住她,笑道:「好,咱们回家吧。」
欧阳跟彭厨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聂问涯一瞪,他们连忙转过头。
◇◇◇夜深人静,圆月当空,撩起裙跨过拱门,偏善楼内已无烛光。
「这麽早就睡了吗?」她喃喃道,忽地身後张来一双手臂抱住她,鼻间闻到熟悉的味道,颈子略痒,是他在轻咬,他的手不规矩地滑进她的衣襟之间。
她微笑。「我以为你早睡了呢。」她已经习惯他十足的热情。
「如何睡得着。」他低沉说道,摸索到她腰闲一扯,衣衫微松,露出香肩。
「我也睡不着呢。」她推开他一些,方便转身瞧他。
「我知道。」他说,炽热目光落在她神采奕奕的脸蛋上。双眸仍然晶亮有神。
眼底残留今日的兴奋,正因知道她尚未褪去狂热,所以今晚不愿打扰她。
「你知道我睡不着?」她微讶。她并非纵欲女子,但与他有肌肤之亲之後,他几乎夜夜留宿客房,有时只是抱着她入眠,有时是聊天到天亮,今晚他没来,她以为他累坏了。
他不语,一迳的抚摸她的身子。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後,月色照地,是一个个的土洞,难怪他身上有泥味,是又去葬花了吗?
他忽然抱起她,将她放上凉亭的石桌之上,封住她的唇。
她微愕,闭上眼直觉回应他过头的热情。他的欲望十足,她并不排斥,想要学着他拉开他的衣襟,赫然手上之物惊醒她的神智。
他已撩高她的裙,顺着小腿肚往上摸去,她连忙只手推开他。
「等等!」
黑夜里,他的黑眸几乎瞧不出有什麽不对劲,可是他葬花啊,即使没有刻意掩饰他火爆的性子,但当他心里头有难以压抑之事时,便会开始葬起花花草草来,这个古怪而突兀的习惯一直没变啊。
「你不愿意吗?连你对我的热情也消退了吗?」他沙哑道。
「你在胡扯什麽。」她不解,将盘端到他面前。「我来,是想要你的。」
「什麽?」炽热的视线稍稍转移,落在那一盘。。豆腐上。「是豆腐?」看似搅碎混着其他东西,细闻之下有乌梅和其他味道。
「是,是乌梅豆腐。」她点头。
他迟疑了下,眼里稍褪激情。「我没瞧见下午素宴之中有它。」
「是没有。」她老实说道:「这是我方才进厨房作的。」
「为什麽?」
「因为我想让你先啊。」见他仍然不动,以为他怕手脏有泥,拿起汤匙舀了-口要他。
「这麽晚了你还在作菜,是忘不掉下午的驭食宴吗?」
她怔了怔,终於听出他语气里的恼怒之意。
「不,怎会呢。我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难以忘怀,不过还不至於走火入魔,连大半夜也要留恋厨房不去。」见他不信,她颇具耐性的说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突然亲我时,我说了什麽吗?」
「乌梅豆腐。」黑眸瞧向盘中物。「这。。。就是你说的乌梅豆腐?」
「不算原形,因为我略作修正,吃吃看嘛。」她期待的看着他吞下一口。
乌梅之味甚浓,却不掩其他不知名的果味,加以清爽豆腐,沁人脾胃,确是一道酸甜皆俱的甜点。
「好吃吗?」
「嗯。」
「这就是我的感觉。」她满足的笑,彷佛连眼也弯了。他痴痴看她,难以调开视线。「我曾说过,我真希望能将这样的幸福作成一道菜,虽然只是一道甜点,却足以道尽我对你的感觉。吞食一口只觉全身颤抖,口中乌梅甜酸刺激,再食一口清爽可口,豆腐之味淡泊,却有令人安心的味道;再配上其他果料,口齿留香而难忘,从此迷恋而无法割舍。」她露齿一笑。
他凝视她良久,才说道:「即使,我无法走进你的厨技之门?」
「你本来就不是厨门中人啊。」终於恍悟他为何心事重重了。她啼笑皆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厨门里的人,可是这又有什麽关系呢?」
「未进其门,不知你心中狂热。你谈食单、谈菜性、谈刀工,我都只是个门外人,无法投入。」
「我要你投入干什麽?我也知道你对厨艺并无兴趣,可是你会听我说,不是吗?」她羞涩一笑。「因为是我,所以不管你懂不懂,都会听我说,从来没有人这样待我,一并支持我的想法、我的观念,你不知我心理有多高兴。我若真要一个同行,也只是在朋友之内。而你。。」她大胆说道:「你说过,你喜欢上我不过是听从心的声音,这句话给我多少鼓励!不管我到底是怎样的人,你的心都只要我。作菜与爱恋相同,都是用心去感觉,是你让我体认到这一点的,我才能重拾厨技。如今,我食中有心有你,如果有一天没有了你,我作出的菜就再也没有味道了。」她轻轻叹息,靠向他的额头,低语:「师兄方才来接走冬芽了。他似乎十分狼狈,我也没问他抢到食记没有。我经过彭厨子的同意,将与他合写一半的「苗彭素食传」交给冬芽,也将我过去所做的酱汁七味全部让她带走,希望对她有所助益,从此以後恐怕相见难。」
「你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啊。」聂问涯说道,方才前厅之事已有老四来通报。要离开,是苗冬芽主动说的,她再天真无邪也隐约感受到她师兄与馀恩之间有所嫌隙。她想保住二人,就只有分开一途了。
「嗯,她不适合走这条路子,我真担心。。。」她轻轻叹息,靠向他的额头。
「我这一生因食记而改、因你而变,不管我做什麽,只要一抬眼就能见到你,厨技又算什麽?我。。只要你。」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她,忽地狂喜搂紧她,力道之强让她措手不及,双手捧的盘子掀翻,溅在他们之间。
「槽了!」她低叫,忙找手绢。
「一点也不糟。」他轻笑,她的衣襟半开,细碎的乌梅豆腐落了好几滴在她的肌肤之上,他俯头细细吸吮,顺着她柔滑的身子游移,她毫不抗拒,任他拉下其馀衣衫。
月正当空,虫鸣蛙叫之间,春色正起。。。
忽地,心醉神迷之际,吻着他胸膛的唇停下,惊惶低叫一声。「不行啊——」
「嗯?」
「元巧说。。聂府什麽都好,就是人多,只要不在房内,到处都会有人看见。。。」她紧张说道。
聂问涯的动作也停下来。他眯起眼,忽然咆哮一声:「不要让我看见你们,也不要躲起来偷听,谁敢靠近,就不要怪我发怒了!」
「我。。我只是不小心经过啊,七爷。。。」有奴婢痛哭失声的声音,顿时听见有人跄跌跑路的足音。
她忍住笑。
「你在笑什麽?」
「不。。没有。。。」原是掩嘴轻笑,而後忍不住笑声如铃。
他不解,想要再接连着缠绵,见她笑声不断,也失了心情。「你究竟在笑什麽?」又气又恼,又爱看着她笑。
「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心里突然有个想法。她黑眸一亮,拉下他的颈项,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你说,如果。。我将这般滋味作成一道菜,不知道会是什麽味道?」
他顿成化石。
将他们缠绵的感觉作成菜?
不由分说,立刻攻占她的唇,让她不再言语,忘掉方才的异想天开。
◇◇◇天未亮,浓浓白雾几乎瞧不清楚。
河岸口原本静悄悄的,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远方河船划近,摇铃骤响,众人才一震。
男子的声音从河上传来。「兄弟到了吗?」
「八弟。」
「是四哥的声音啊,元巧呢?」
白雾里完全瞧不清男子的容貌,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影立於河船之首,馀恩眯起眼,直觉想上前看去,聂问涯握住她的手腕,向她摇了摇头。
「八弟久未回来,何不留歇半日,与兄弟们聚首,再回书院?」聂间涯放声说道。
雾中传来声音。「不,不必了。我还赶着回去。。」六哥没有躲在一旁吧?」
温柔的声音在提及聂六时,显得有些惊悚。
「咱们知道你躲他躲得紧,没通知他你回来了。」若是平常,必会取笑聂八一番。聂阳注视元巧半晌,僵笑道:「该上船了。」
「四哥。。」元巧看着他,数种情绪不停在眸里变换,眼再张开时,他笑得淘气。「四哥,你自己要保重了。」
「嗯,你也是。」
聂元巧眨了眨眼,顽皮的向馀恩一笑,执起她的双手。「馀恩儿,可别忘了我喔,若是寂寞,你要来找我玩也成。」
「十二,你要保重。」馀恩低语:「我会想你。」彷佛失去一个弟弟。
「你想我是当然,我待你可是不薄啊。」眸光一闪,忽地在她颊边一亲,极快往後一跃,避开聂七的拳头。
「哈哈哈。。」元兀巧笑声清朗舒服,临走前再瞥一眼聂阳,低叹了口气,跃上河船。
船上男子拉住他。元巧,好久不见了。」将他搂进怀里拍了拍。
「我还是不懂。。。」笑容尽褪,元巧难过的说道。至今仍不懂四哥为何突然将他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