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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自嘲的想着,却看见最中心的赵世炎站了起来,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情绪激昂地开口道:“同志们,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来聚会,是为了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在去年的十一月曾以‘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的名义写信给团中央,表示我们愿意附属于国内青年团,成为其旅欧支部的意愿,已经由维汉同志携带回国并转交。而就在三天前,我们收到了中央的回信,正式同意我们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会场霎时沸腾起来,又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发言与掌声,最后牟允恩站了起身,以一种很富有感染力的语调做了会议总结——
“同志们,我们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的旅欧成员了,我们已经一同站立在共产主义的统一旗帜之下了,我们是何其的荣幸?自从赴法求学以来,现实的残酷让我们认识到单纯的勤工俭学运动是不能救中国、不能彻底改造中国社会的。而我们原来所有过的信仰,诸如无政府主义、工读主义、基尔特社会主义和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不能真正救国强国。惟有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才是我们需要的最先进的武器,只有走十月革命的道路才能让中国重新站在世界的前列!今天在座的诸位,有我团成员,有共产党员,也有许多其他进步人士,每一个人都任重而道远,今天,借着这个好消息,让我们一道共勉之,一道为了中华之崛起而奋斗!”
霎时之间,整个会场掌声雷动,亦笙觉得身旁的宋婉华都恨不能将自己的双手拍烂,否则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激动之情。
待到牟允恩在散会后找到她们,婉华的眼睛里仍有着未能平复的兴奋之潮,“允恩,你刚才的讲话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就像这个好消息一样鼓舞人心!”
“主要是这个消息实在令人振奋,我也不过是有感而发。”牟允恩微笑着说。
而与他一同过来的赵世炎笑道:“婉华同志,你不能厚此薄彼呀,怎么,我的讲话就不值一提了?”
宋婉华脸一红,连说不是,与赵世炎走到了一旁去谈话。
而牟允恩看着亦笙微笑,“你也来了。”
事实上,从她一进会场开始,他便看到了她。
亦笙笑着点了点头,“婉华姐姐带我来的。”
允恩又问,“怎么样,你觉得今天的这个集会组织得还成功吗?”
亦笙笑了下,“当然,自此以后你们便有核心的领导组织,可以作为你们革命运动的发动者、先锋队还有作战部。”
允恩的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些?”
亦笙扮了个鬼脸,不在意地笑道,“婉华姐姐每天对着我说上一百遍,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
允恩虽对她这样不以为意的态度有些失望,却仍不肯放弃,“那么,现在,我有可能说动你加入我们了吗?你知道,现阶段我们要在共青团组织的基础上发展党组织,亟需补充新鲜血液。你如果愿意,我和婉华可以做你的介绍人,先入团,再入党。”
亦笙连连摆手,笑着推脱,“我不行我不行,我做不来的。”
“你都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允恩并不放弃,依旧亦步亦趋地劝说。
“我不用尝试,便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合适,”亦笙还是笑着拒绝,“那个时候你们因为中法大学的事情抗争,不惜被关到监狱里面,再后来,婉华姐姐宁愿被遣返,也不肯松口否认她的理想,更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拦车子……这些,都是我不可能做得到的,我这个人胆子小,又吃不了苦,凡事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天性使然,绝对不会是你心目中的好人选的。”
她是笑着说的,带了开玩笑的性质,我还是可以继续争取,我还是有可能说动她的,就连我本人,不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最终接受了共产主义作为自己的信仰的吗?允恩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还待再说,亦笙已经抢先一步笑道,“我去看看婉华姐姐说完了没有,要不要和我一道走。”
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向着婉华的方向走去。
允恩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来。
第二十八回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写到这里,亦笙手中的笔缓缓顿住,抬头看向窗外,秋风拂过金色的梧桐,仿佛一只预言的手。
有时候她会觉得,这首《长干行》仿佛就是为他与她所写就的,前半段两小无猜的美好,到后来分离之后的相思苦楚,她都随着诗中的女主人公一道经历。
在漫长的思念当中,门前的绿苔已经越长越厚,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整个夏天都已经过完,一年又是一夏,秋叶已落,而他的归期迟迟未定。
相距那么远,他又那么忙,并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同她写信,信里也并没有提过确切的归期。
其实严格来说,那并不算是信,她的长篇累牍他并不得空去一一回复。
他只是会寄来一些小玩意儿,有时是色泽鲜艳的丝巾,有时是精巧漂亮的首饰,然后写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一类的甜蜜句子附在一处寄来。
每每收到,她的心总是被甜蜜和满足装得满满当当,于是便又安慰自己,或许短暂的分开也是好的,不然从前的他,一心只想着生意数字,半点罗曼蒂克也不懂,如何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来哄她?
一面想着,一面微微笑着,重又拿起自来水笔,去把剩下的几句诗写完。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是的,她宁愿他能立刻回来,即便重又变回不解风情的旧时模样,只要能在她身边,她也是满心欢喜的。
她是这样的思念他,而他们分开的时间,若是按照一日三秋来计算,早就过去了几万年,已经太久太久了。
亦笙正自个儿胡思乱想着,却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由得呆了呆。
这个时候,舍友听讲座去了,宋婉华和牟允恩此刻人在里昂,实在猜想不到会是谁来。
起身开了门,尚未看清来人,便见一个人影猛地欺扑上来,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亦笙实在是太过意外,根本没有防备,被那猛劲一带,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后脑勺先是撞到桌角后又砸到硬实的地板上,只听得耳中“嗡”地一声,脑海中一片白光,竟然连疼痛都不觉得了。
“梁觅,梁觅!你发什么疯,这与她并没有干系,你要算账找纪桓去,你快松手,松开……”
尾随追来的冯维麟和他的新任舍友卫康安眼见得这一片混乱,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手足并用地强行拉开梁觅,卫康安死死抱住梁觅不让她上前,而冯维麟手忙脚乱地扶起亦笙,一迭连声地问道:“亦笙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奇@亦笙呛咳了几下,慢慢缓过神来,身体的知觉也开始慢慢复苏,脖颈上火辣辣的抓痕暂且不理,头上的钝痛却是让她疼得眼泪直冒,自己都控制不住。
@书@冯维麟眼看她这样,立时慌了,“你摔哪儿了?快告诉我,哪儿疼呀,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一面想帮她揉揉又不知道她到底哪里疼,更害怕帮了倒忙把她弄得更疼了,一只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就那样愣在空中。
“怎么和她没有干系,若不是她让她姐姐去唆使纪桓,好端端的,纪桓怎么就会来打压我们家的生意,纪家是开钱庄的,原和我们梁家的生意八竿子打不着,何至于这样赶尽杀绝……”梁觅虽被卫康安死死拉住,却仍是死命的挣扎,一张嘴更是不饶人。
亦笙听她说着这些不明所以的话,头脑又晕又疼,伸手去摸,竟然有粘稠的湿意,将手移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受够了,蓦地站起身来,对着梁觅冷声厉道:“你给我住口,这里是我的宿舍,谁允许你到这里撒野的?你,还有你,立刻给我出去,否则我就叫警察,告你们强闯民宅蓄意伤人,我盛亦笙说得出就做得到!”
卫康安见自己好意劝阻也被迁怒,不免觉得有些没意思,他自然不知道亦笙对他的成见,却见女孩子指着门外的右手血迹斑斑,当下心内一惊,“你,你……”
冯维麟也看见了,几步上前来扶她,“是不是头撞伤了,快让我看看。”
亦笙却甩开他,理也不理,依旧指着混乱当中没有关上的大门,疾色道,“出去,我不说第三遍!”
冯维麟几步上前,推搡着卫康安和梁觅,“行了行了,你们先出去,有什么改天再说。”
“可是……”梁觅虽然也被亦笙手上的血吓到,却到底还是不甘心。
“还可是什么?”冯维麟气极,“她头都撞破了你还想怎么样?做这些混账事的人是纪桓,又不是她,你有本事直接找纪桓理论去呀?
梁觅亦是气得哭了起来,“你别拿这话来堵我,我家败了,横竖是再供不起我在这里的耗费的了,我就回国去问他,又怎么着?”
第二十九回
梁觅一面说着,一面挣开卫康安跑了开去,冯维麟待要追,又挂心亦笙的伤,急得直跳脚。
“行了,你快去追吧,我帮你送这一位去医院。”卫康安见状连忙道,他知道冯维麟一直在对梁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献着殷勤,总之是存了好感的,而眼前这一位,却没怎么来往。
却不料冯维麟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帮我去追梁觅,我留在这里。”
卫康安一愣,正要发问,却已被冯维麟推出了门,“快去快去,她多半去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那边了,你千万看着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卫康安自己不知道,冯维麟却是心知肚明,亦笙有多不待见他,让他留下照顾她,不出问题才怪,开什么玩笑?
关上门,回头一看,亦笙已经重新坐回到床上,一手支着额,闭着眼睛,似是眩晕的样子。
冯维麟忍不住开口道,“都这样了,你方才还逞什么强,快走,跟我上医院去。”
亦笙连眼皮都懒得抬,“不用了,你少带些人来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带人来?我那是怕她闹事追过来的!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冯维麟气急败坏地说道,“我知道纪桓走了,你怕触景生情不愿意过来,连带连我也不想见了,我这人也有自知之明,没事就尽量少来你眼皮底下晃免得讨人嫌,早知道今天我就不过来,任她掐死你算了!”
亦笙也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有些过分,又听他这样一说更觉过意不去,正想服个软说两句道歉的话缓和下气氛,一抬眼,便看到冯维麟又气又急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连额角的青筋都突突直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不打紧,偏偏又扯动了伤口,当下疼得一抽气,刚刚绽开的笑意立马哭丧了下来。
“报应!”冯维麟嘴上虽恨恨说着,心里却着实放不下,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行了,咱们别闹了,我送你上医院吧。”
亦笙摆摆手,“不用,我心里有数,没那么严重,就是晕了下,那边有医药箱,你帮我包扎一下就成了。”
冯维麟凑上前去看她的伤口,虽是撞破了头出了血,所幸并不算太严重,此刻血也止住了,而好说歹说她偏又犟着不肯去医院,少不得只有自己动手,替她撒了药粉,又用绷带包扎起来。
“疼不疼?疼你就叫我啊……”他的手颤巍巍抖零零的,有些晕血,更怕弄疼她,一面满头大汗地包扎,一面不停问着。
“行了,你都问过我一百二十次了,你就只管动手,我要疼死了绝不怨你。”平白无故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又被冯维麟在耳边聒噪了半天,亦笙只觉得头晕脑胀,语气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冯维麟气结,自己一片好心,都亲自动手呵寒问暖了,从前谁做过这样的事?可是现在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还不耐烦!
恨恨地将绷带打结,刚说了声“好了”,就见女孩子起身奔到书桌边上,拿起镜子一照,然后两条秀气的眉毛便毫不客气地皱了起来,“你看你包得乱七八糟的,丑死了,我还要不要见人呀。”
“我让你去医院你不去,我就这水平——哎,哎!你干嘛呢?”
亦笙一面看着镜子,一面去拆头上的绷带,打算自己动手来弄,却被冯维麟抓住了手——
“我说你让我省点心成不?你要美还是要命?”
亦笙抽回自己的手,“你管我呢。”
“你当我愿意管你,不是纪桓专程写信来再三叮嘱,我才懒得理你!”冯维麟瞪她,“有句话说得真好,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这种人,就该纪桓来磨你,旁人的好心全都让你当驴肝肺了。”
亦笙听他这么一说,当下也不去理会自己头上的绷带了,